在现代高中高职界十分流行的靠北版，或着称之黑特版，常常有着各式各样难听的谩骂文章以及八卦。而身为当地女生第一志愿的Ｚ女中也不免俗地有一个这样的平台。
最近，Ｚ女的黑特版上便轰轰烈烈地流传着一个谣言。或许因为谣言的内容很有可能属实，也或许是谣言的主角们太过知名。
——热音社的杨千穗对夏禾告白被拒绝了。
黑特版上充斥着讨论这个八卦的文章，热烈度之高让以往都是两三天才更新一次的黑特版这阵子一天可以更新到两三次，文章数也高得吓人。只不过那些文章的内容都不是些好听话，大抵是在嘲讽、辱骂杨千穗和夏禾，或是用看好戏的心态认定「碳水化合物」要走下坡了。
张可晴非常非常讨厌这些用词过分的文章，每天都忍不住点开黑特版想看看到底停火了没，却只看到一连串恶劣的讨论文，让她气得向范佳绘抱怨十几分钟。这些讨论文不仅仅破坏了杨千穗和夏禾的名声，更因为他们是热音社重要的干部，其他社员偶尔也会被牵连进去。
热音社俨然成为最近黑特版的主角。
课後课结束後的社办里，夏禾像是什麽事都没发生过一般把所有学妹们过来集合，像往常一样仔细叮咛一些技巧，以及下次课後课要注意的事情。越接近寒假，就代表他们的小成发近在眼前，理所当然地会更注重学妹们的熟练度。
张可晴从一年级生们的边缘看着夏禾的侧脸，不明白为什麽这麽好的人会被骂得一塌糊涂。
「好！那今天就到这样，记得下一次我们要先试跑一次哦！大家回去要记得跟自己的团员约练团，第一次难免会有差错，但要尽全力做到最好，记得小成发当天表现最不好的团会有处罚哦！解散吧。」夏禾眼含笑意，看起来就跟平常一样神采奕奕。
「谢谢学姊。」学妹们说完以後陆续解散，但显然有不少人在收东西的时候忍不住往社办另一端收拾书包的杨千穗瞄了几眼。等到其他学妹们都走光了，张可晴走向在墙边不知道在磨蹭什麽的范佳绘。
「你好了没？」她无奈问着平常动作就很慢的范佳绘，今天又突破了自己的极限，已经十二分钟了还没收完。
「我找不到调音器。」她瘪嘴。
「蛤，那种东西不是调完音就收起来了吗？你刚刚在哪里调音？」
「我⋯⋯其他地方我都找过了，除了小团室⋯⋯今天有在小团室里面试器材。」
他们不约而同地看向小团室关起的门，今天没有人要练团，所以里面应该只有刚刚进去不知道做什麽的夏禾。
「敲门问问吧。」张可晴一边说一边走向小团室。
「夏禾你就是每次都这样才会被骂！不要每次都想当好人！你以为你什麽都不说对杨千穗就真的比较好吗？」
从小团室里头传来的突如其来大骂让张可晴和范佳绘都吓了一跳，这个声音他们认得，是「碳水化合物」的鼓手吴以晨。在热音社里担当活动的她有耳下三公分的俏丽短发，乐於时不时换发色，上星期刚染成像天空一样的天蓝色。
张可晴其实跟吴以晨很不熟，只有「碳水化合物」要练团的时候才会看到这个学姊，她也不会跟学妹们有太多互动，平常看起来冷冷的，但张可晴知道私底下她也是活泼好动的人，只不过在矜持莫名的学姊学妹制。
小团室的门「砰」地被打开，差点砸上张可晴，怒气冲冲开门的吴以晨显然被这两个学妹吓到，但只愣了一秒就继续板着脸、踏重步离开。
「嗯？学妹你们怎麽还没回去？」小团室里的夏禾注意到她们以後走出来。
「学姊，你⋯⋯没事吗？」范佳绘率先开口，眼里满是担忧。後者尴尬地笑了一下：
「抱歉，以晨吓到你们了吧。没事的，过几天她冷静下来就好了。」
张可晴和范佳绘不安地相视几秒，吴以晨生气的原因肯定和杨千穗和夏禾的传言有关。对她们而言，要是能做点什麽帮上这个总是对学妹很照顾的学姊是再好不过，但她们并不清楚真相，继续追问夏禾也不一定会告诉他们，兴许还是把她的伤口揭开。
「真的没事啦，不要紧张，赶快回去吧。啊对了，这应该是你的调音器吧。」夏禾打断学妹们的凝重，把调音器递给范佳绘，用和平常一样温暖的笑脸把她们两个送出社办。就算放心不下，两个小学妹还是乖乖离开。
「怎麽看都不像是没事。」两人快走到校门口时，范佳绘才终於开口，眉头都快缠成毛线球。
「你觉得那个传言是真的吗？」
张可晴看着自己的脚往前踩出一步一步，低低地问。
向来聒噪、总是在这种时候发表个人意见的范佳绘意料之外地沈默了。
「佳绘？」
张可晴抬起头，心里油然而生一种恐惧，那是对自己不希望发生的事成为事实的恐惧。范佳绘停住脚步，默默地点点头。
「是真的。」用的不是「我觉得」，而是描述事实的肯定句。张可晴愣了一秒，不知道为什麽自己会对这件事感到抗拒。她明明对同性恋不反感的，国中时也有认识一两个同性恋的朋友，也都处得非常良好，甚至还会鼓励他们追求自己喜欢的对象。
但，莫名地，她就对杨千穗喜欢夏禾这件事感到不舒服，胸口闷闷的像是被堵住。
「杨千穗是真的喜欢夏禾，她告白的时候，我在现场。」
「那时候⋯⋯刚好有东西忘记拿，所以回学校拿。在活动中心旁边的凉亭看到学姊们，原本想说过去跟夏禾学姊他们打个招呼，结果就⋯⋯不小心听到⋯⋯」
「我一直不知道这件事该不该说出来，感觉好像是要被保守的秘密，可是看到学姊这样我真的不知道该怎麽办才好，我不想伤害谁⋯⋯」范佳绘低着头，这个问题显然困扰她好一阵子了。张可晴上前给好友一个拥抱，心里却十分好奇夏禾给杨千穗的回应，但她忍住了，没有在这个时间点问出困惑。
「老实说，我也不知道该怎麽办，这件事大概比我们想的更复杂。」
「但我知道夏禾肯定比我们更懂得处理这类事情，更不用说她身边还有简廷灿在，他再怎麽样都不会让夏禾受伤的。我们能做的只是默默地支持她，做好自己份内的事情就好。」
「而且⋯⋯这个传闻就算是真的，也没有谁对谁错，被传得这麽难听是那些发文的人太恶劣了，才不是佳绘的错。你能一直帮他们保守秘密到现在已经做得很好了。」
「总而言之，辛苦你了。」她温柔地拍拍范佳绘的背，後者沈默了好一阵子才低声开口：
「⋯⋯谢谢你。」
张可晴对此忍俊不禁，朋友真是令人温暖又微妙的存在。
回到家以後，张可晴把该读的书和作业都处理好，拿起手机，萤幕停留在和夏禾的对话纪录。
重复输入又删除好几次关心的问句，最後还是没有把讯息发出去，既然是夏禾，应该不需要她的担心吧？明天到学校以後，就会看到像往常那样笑着吵闹的夏禾和吴以晨吧？
想着想着，不安像是被滴入清水里的红墨一样扩散开来，莫名地，她总觉得这次的争吵不会那麽轻易就落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