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是球面不断撞击地面的重响,强而有力,在室内回荡。
三五个男生挂着汗水的颈项披上一条毛巾,裸露在外的两条臂膀线条分明,有些是健康的小麦色,有些不像运动员的肤色。
穿越嘈杂声浪,带着恢弘气势走进休息室後方的更衣室。
看台上的啦啦队们并没有因此偃旗息鼓,比追星的迷妹要称职。
里外却是两种天差地远的气氛。夏阳校服整摺好放入,轻巧阖上个人柜,下一刻,窜上前来的是余芮均蠢兮兮的笑脸。
夏阳好好忍住,唇角细不可察抽了。
「唉呦——这不是我们的男神嘛!舍得回来啦!」
毛毛躁躁的过动模样马上被压制,宇文孝攘开余芮均让他让让,谁都争先恐後要上前八卦。队长金修铉紮着小马尾在後脑,眉梢侵染几分冷意淡漠,收敛昔日温和的率性,四号码的球衣搭在精瘦的身上,却是没有其他人热情,迳自在中央的沙发坐下。
不理会他们的亢奋。
不影响比赛精力的耍耍嘴皮子,他用不着管。挥手将毛巾覆盖疲倦的脸上,他闭上眼睛假寐。
「阿阳阿阳、比赛你还打不打!球队你还留不留!兄弟你还要不要!你就这样一声不吭拐了清华女生,你对得起我们吗!」
「阿芮同志啊,你的重点到底是放在球队还是我们夏阳情场得意?」
「语句比例来看是球队,情绪激程度来看是脱鲁。」
不屑地摆摆手,余芮均随手摘了显摆的棒球帽,嗤一声。「你们心里最好都不嫉妒?装什麽大度。」睨着拆他後台的两人。
队上最先交上女朋友的发话,巧笑倩兮。「我早有家室,嫉妒不起。」
「再说,人贵在自知,阿芮你就别妄想了!」
余芮均泪目了,他是造了什麽孽,老是是众矢之的,他又没有女朋友。
再接再厉晃到已经悠哉落座沙发另一端的夏阳身边。宇文孝捧着脸蛋故纵无辜,狠狠将人恶心一把。
夏阳唇角微弯,漫不经心。「转学生不在就这样修下限?」
「……问正经的,什麽时候带大嫂来给我们瞧瞧?」
「再说。」
宇文孝当然没放过细微的停顿。重振被捻熄的徵信社精神,拍拍胸口,瞬了瞬被呛到的喉咙。
见男生一派从容,怀疑自己的听力了。
「现在还舍不得亮出来见人?藏这麽紧?」
「嗯,金屋藏娇。」
宇文孝与余芮均相看两无言。男生慢悠悠飘出一句:「不懂成语就自己翻字典。」
「我晕,这成语我也是刚好知道的好吗!」
听着刚好两字,一群人笑成一团。霎时间忘了追究夏阳的三缄其口。
闲闲瞥他们一眼,弯身换起球鞋,却是压抑不住唇边的弧度。男生的嗓音清冷依旧,里头的愉快让温度都改变。「怕是她不想见你们。」
那个女生是那麽难搞难哄,肯定不愿意被调侃或品头论足,他这群亲友团也拿不出手。
没自觉的是,男生撩人的笑眼向来是隐隐浮动三分懒散七分恶意,如今浸住着如水乾净的浓浓笑意,眉梢眼角都是浅浅的暖意。
几个兄弟们大剌剌,没有在第一时间察觉变化。越到往後日子逐渐体会出,不变的是他仍然清冷横行与一贯冷傲嘴毒,影响的是如影随形的气息。
太细微,却是他最真的情意难减。
「为什麽呀!我们那麽和蔼可亲、可歌可泣。」
手下的动作一顿,浓淡合宜的眉毛一挑,夏阳不打算搭理宇文孝出神入化的文学造诣,自降水准。
倒是被吵得无法入睡的队长,原先改而低头刷着手机动态消息,略略侧过冷峻的面容,沉黑的眼眸隐隐破出星点的笑,清瘦而不单薄的背身靠进椅子,语气沉稳却闲散。
「小学妹没教你读成语?」
「蛤?」
下意识呆了,许久才意会,意有所指是上学期喧腾一时的转学生Celeste。宇文孝嘟囔着,那个没心没肺的女人早就跟人跑了。留下一本成语大典和一本化学反应分析给他,他嗑了整个寒假还没嗑下去,消化不良啊。
他托着下巴,长声叹气道:「队长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就别多提了,让人胃疼起来。」
……队长放弃纠正他的胡言乱语。
「欸欸欸上场了哟!」余芮均蹦跳三尺高、音阶也近高八度,气势看涨。蹭到队长身边卖萌着。「队长你说我们要多认真打?比数要拉多少?」
「只是友谊赛。」
「欸——那要多友谊?是要当打得他们痛定思痛再练一百年的益友,还是谦让他们觉得人生有望的损友?」
忽然,先一步的夏阳偏头睨他一眼,凉凉吐出两个字。「闭嘴。」
……余芮均是想含泪跳恰恰,娘喂、他还是这麽不留情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