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曾经想过要问杨蔚宁,可那天,杨蔚宁主动说要找时间告诉她的当下,却被秋时风强行带走了,虽然不知道他们私下谈了些什麽,但杨蔚宁应该是不会再冒然开口的,从她事後只字未提的态度来看,便可得知。
与其去为难杨蔚宁、探她口风,不如直接问当事者。
秋时风眼色一沉,对於她单刀直入的提问,一时之间感到措手不及。
「你说我们是朋友的,难道连这麽简单的问题,都无法回答吗?」紧盯着他陷入思绪的面容,骆如菲续道:「时风,你和时悦,到底在隐瞒什麽?」
骆如菲就某程度而言是很固执的,即便现在安抚得了,长久下来也不是办法。天下没有永远的秘密,即便他们现在不愿意提及往事,也只是在拖延时间,总有一天,她可能还是会知道的……
秋时风边思考,边斟酌说法地回应:「我只是希望,不会再有人把我和时悦搞混。」
「只是因为这个?」骆如菲不相信,「你可以有个性一点留胡子、留长发绑马尾,或者从穿搭风格着手,做出区别,再不济,也可以把自己打扮成书呆子。但你选择让自己看起来其貌不扬、颓废、邋遢不堪,就为了打消女生想接近你的念头。」
「你不是双胞胎,你不懂。」秋时风在桌子下悄悄握拳,强压住内心的波涛,努力让自己说话的语调平淡:「你知道每天照镜子,看见我们相似到几乎难以辨识的脸孔,有多麽痛苦吗?」
「你们以前就不觉得。」骆如菲反驳:「以前你们会假冒对方,去应付老师或同学,甚至因为都没人认得出你们来,而感到乐此不疲。」
「那是小时候不懂事。」秋时风别过眼,「你还记得我信中写的吧,上国中之後,常常会有女生告白错人,对於女孩子们的爱慕,我们两个的处理的方式又不同,有时候女生在时悦那边受委屈了,却会跑到我的面前来哭闹,因为把我误认为他。你知道那有多困扰吗?」
「所以,为了不再让人错认你们,时悦赞同你把自己打扮成这样吗?」
「没有什麽好认不认同的。」秋时风交握的双手一紧,「这是我的选择。况且……我也不在乎外貌。」他只是希望能用这个方式赎罪而已……
骆如菲想起和他们重逢的场景,与当时女老师说的话,「既然不希望再被人认错,那你为何还要在期末考卷上写秋时悦的名字?」
没想到她还记得这件事,秋时风的脸色凝重,半晌才开口:「那是我欠时悦的。」
「你欠他什麽?」
「如菲,你去问时悦吧,好吗?」被逼问到不得已,秋时风道:「有些事情,我因为尊重他,所以无法说太多。」
骆如菲不是没想过要问秋时悦,但如果连和她较为亲近、能够谈心的秋时风都不愿意多讲,那更何况是看似随和开朗,却心思深沈的秋时悦呢?
算了,以退为进吧!
思忖後,骆如菲决定将剩下的问题留待以後,转而问:「那你和蔚宁呢?」
「我和蔚宁一直都是朋友。」
「你明知道蔚宁喜欢你!」
秋时风失笑,「如菲,你这是在审问我吗?」
「我只是想知道我的朋友们究竟怎麽了,这不过分吧?」
垂下眼帘,秋时风吐出一口长气,「我知道蔚宁是个好女孩,也知道她喜欢我很久了,但目前,我并不想交女朋友。」
「你是不是……没那麽喜欢她?」通常男生没那麽喜欢一个女生,就会开始拿各种藉口搪塞。
「以我现在的状况,没有办法,这是我的真心话,无论你信不信。」
「但你……是喜欢蔚宁的?」
秋时风耐着性子回应:「如菲,有些事情,我现在一时和你说不清,但我不希望你过度担忧,所以能说的,我都会尽量告诉你,因为我在乎你,可是请你也明白,我有我的苦衷。」
抿了抿唇,骆如菲握住秋时风置於桌上的手,深呼吸,一股莫名的情绪驱使她坦白,「时风,你知道,小时候我曾经喜欢过你吗?」
「知道。」他其实多少感觉得出来,虽然当时天真,没办法很肯定。可那天时悦也说白了,儿时的他们,确实是两情相悦的。
「这份感情,至今不变。」见到秋时风眼底的讶异,骆如菲浅笑解释,「只是,长大後,存在於我们之间的,比起爱情,更像是深厚的友谊,即使这几年,你都不在我身边,但我常常看你写给我的信,就好像,你不曾离开。」
秋时风启唇,想说些什麽,话却全卡在了喉头,一个字也挤不出来。
「我知道,你很珍惜我,谢谢你。」骆如菲微笑,就像午後落入庭院的那一束微光,和煦且温暖。「但是我希望,你能幸福,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激动的情绪一涌而上,化成了在眼底打转的泪雾,秋时风哽声:「现在这样……不好吗?」
「好不好,你心理有数的。」
秋时风望着骆如菲温柔的脸庞,内心纠结不已。
他又何尝想这样?
让自己看起来如此落魄不堪。
喜欢的女孩一直在身边,却无法紧紧抓住;想要一个光明、自在的生活,却跨不过深植在心底的愧疚。
那场意外,不是任何人的错。
知情者,都这麽说。
受害的秋时悦也明白,完全责怪他,是不公平的。
但後续接踵而至的伤害,就像一连串引爆的炸弹,炸得他们遍体鳞伤。
导致最後,一个只能为仇恨所困,而另一个,只能活在不断的自责里,不知道何时,才熬得到尽头。
只要他们不摆脱悲伤,寒冷就不会过去,即使骆如菲的出现,犹如普照天地的朝阳,令他们觊觎这份温暖,却没有勇气,伸手牢牢地抓住,走出黑暗,因为怕会拖着她一并泥足深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