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孩子总是要经过些波澜,在独处中,在成长的迷雾里,父母总是得学着放手;所以魏妈准备了一个惊喜。
「我有个好消息要跟你们说。」她来到沙发上坐下,两个孩子还在大眼瞪小眼,她秀出一张机票:「登登!我要去旅行!」
「你说什麽?」魏哲深的灵魂马上从烽火中回归身体。
苏恩浅一瞬不瞬地看着魏妈。
「我後半年的稿都交了啦,就是为了要跟我好姐妹们去泰国啊,所以圣诞假期你就自由了,是不是很开心?」魏妈把两张机票摊开,装成扇子,挡着脸对魏哲深呵呵笑。
开心个屁啊?魏哲深颜面神经失控地抽搐,这不就表示整个圣诞假期,他都要跟苏恩浅两个人共处一室?
「你们要一起分担家务哦,不能全丢给恩浅,知道没有?圣诞假没王管,也不要忘了要好好吃饭,不要熬夜打游戏,小心猝死!」
魏妈狠狠盯了一眼魏哲深,那句「猝死」虽是跟魏哲深说的,却让同样常常熬夜的苏恩浅冷不防也中了暗枪,喉咙一紧。
什麽啊?要她跟臭人两个人一起过假期?她还不如天天都去打工咧!魏妈真是高招,先给礼物,後丢手榴弹。
「你也太突然了吧?」就这样潇洒地走掉,他怎麽晓得如何应对苏恩浅?万一她又找他碴,万一她又哮喘病发,那如何是好?
「现在不是很流行『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吗?你比我年轻二十几年都不知道?好落伍哦。」魏妈又绕了个弯损自己的儿子。
魏哲深的白眼翻到後脑勺,铃声响起,「我去拿披萨。」他主动走开了,像没电的机器人。
「哲深不懂事,他如果气你别跟他计较。」趁他走开,魏妈的双手包覆上恩浅的小手:「我给你个私人法宝,他小时候摔跤哭鼻子的照片,你可以用这个要胁他,他最怕这个外传了,有违他玉树临风的形象。」她邪笑,拿出一张卡片大小的照片。
魏哲深马上就回来了,魏妈拍了拍恩浅的手背,示意她把照片藏起来,不要被他看到。
「来,庆祝我们的自由!」魏妈兴奋地站了起来,带动一屋子的气氛,把少量的雪碧倒进装有葡萄酒的玻璃杯,再分发给恩浅和哲深。
这是他们家惯有的节日饮品,魏哲深喝惯了,他从小受母亲影响,什麽酒都能喝一点,这种饮法对苏恩浅来说倒是新鲜。
少顷,有力、迟疑,以及一把敷洐的声音同时说出:「圣诞快乐——」
白雪女士倒是自由了,他呢?不还是要被吩咐做牛做马?魏哲深大字型的躺在床上。
脑海里全都是妈妈在他床边双手合十,拜托他:「我看恩浅打完工回来好像都不太开心,不知道是不是被欺负了?你有空的话帮我去她工作那边看一下吧。」
「我很忙,作业多得要命,哪像白雪女士啊?有空去享受异国情调。」魏哲深轻笑,刚才呛他的时候不还很威风吗?现在怎又变了小绵羊?
魏妈帮他包紧了那条红黑格子围巾,他则搓手顿脚:「屋子里有暖气啦,我不冷,少来这套。」
「好嘛,你就帮帮忙。」魏妈又撒娇了,甚至还掏了几张大钞出来。
她扬起一抹讨好的笑,「你知道吗?恩浅手册里的签名都是义文的对不起,我觉得她一定很多心事,我们住在一个屋子里,爱和关心要一起分享,对不对?多了解她的情况,也有助帮助她走出阴霾嘛,我可不希望有任何孩子得忧郁症。」
忧郁症。魏哲深的心咔啦了一下,爸爸就是因为忧郁症而选择孤立自己,所以跟妈妈离婚,离开这个家;这是母子俩的伤疤。
「我知道了。」魏哲深敛眉应允。
「这才对嘛。」魏妈摸了摸他的头,打趣说:「而且早点跟女孩子相处一下也好,否则你这块木头,怕是要孤独终老了,我在你这个年纪恋爱都谈了好几次了。唉,怎麽这种天赋不遗传我?」她叹气,陷入了灰色地带般走出去。
谈恋爱是天赋?这逻辑是不是有什麽问题?魏哲深扶额,深感遇到苏恩浅,假期一点都不轻松自如。
苏恩浅在隔壁房间对着《最後生还者》的游戏光碟发呆,她的眼里没有光,神魂荡扬,双颊漫着红晕,在听到隔壁传来母子的耳语时,心脏就紧了。
以往苏恩浅在每天睡前、都会跟爸妈分享她在校园里发生的事,他们则会在她床边用手套布偶生动地把事件演出来,搞笑的演绎每每让她笑到上气不接下气,再甜甜睡去。
从什麽时候开始的?她睡觉再也不会怕把脚露出来,不会怕黑,不会怕冷,不怕半夜的奇怪声响?她买了很多娃娃,生动的娃娃,装作很多陪伴者,一点都不孤单的模样。
可是娃娃们都不会说话,他们都跟爸妈一样,张着眼睛睡着了。
或许是他们不在的那一天起,她不再怕鬼。
是鬼还是神,都无所谓,她每天都想她入眠以後,会有人轻轻唤她,会摸她的头发,会帮她盖好被子,会有人叫她起床,每天早上、晚上,都会听到「我爱你。」
她哭了,眼泪落在游戏碟片的盒子上,像雨珠,他们不在那一天也下着大雨,她突然好需要一个拥抱,能不能就一次,就一下下。
她打开房门,想要去睡毛毯,想要去那块柔软的地方。她大口喘着气,踉跄地走出去,一出来就撞到一堵人墙,险些摔倒,幸好有人接住了他。
「怎、怎麽了吗?」第二次了,古灵精怪的她哭成了泪人,魏哲深有些慌张:「是不是又发作了,吸入器在哪里?」
她吸着鼻子,抬起眸来看眼前的人,他的身影好模糊,身上的洗衣粉香好熟悉,跟小时候家里用的一样,她好怀念啊……
「抱抱我,就抱一下下好不好……」苏恩浅委屈地眨着眼睛,头好晕,身体瘫软,想都没想就朝那人墙的方向倒去。
「喂……」魏哲深手足无措,双手悬在半空,全身僵硬,她整颗头都倒在他胸前,薄睡衣上蹭满了她的眼泪鼻涕,有点洁癖的他一脸崩溃。
「妈,苏恩浅喝醉了啦!」魏哲深双手举高作投降状,一脸心力交瘁。
魏妈收拾行李到一半,出来看到此情此景时,苏恩浅已经鼓起腮帮子,朝魏哲深身上吐去了,她来不及看魏哲深那张世界末日的脸,马上前去扶着苏恩浅,把她带到浴室里。
阴影笼罩着魏哲深身上的每个毛细孔,他发誓,他再也不会半夜出来尿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