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可能?
这麽近的距离,床上明显躺着死者,那毫无生气的姿态,时常进出案件现场的人都不可能错认。
袁日霏心中一惊,迅速调整好呼吸,庆幸手套、口罩都尚未脱下,探头便往门外喊:「黄检、于队!」
时间已经晚了,想到大家都已经在准备收队,现在凭空又冒出一具遗体,免不得又是一番折腾,袁日霏直接踏入房里,先行相验,试图减短同仁们的作业时间。
遗体正面仰躺在床,无外伤,无出血,现场没有血迹;角膜混浊,屍斑固定,屍僵已经开始缓解,死亡时间明显已经超过24小时。
腹部明显隆起……她怀孕了?
外观无法正确判别腹中胎儿周数,若查不到相关医疗纪录,得靠解剖确认。
而床旁与地上皆散落着新旧针头、白色粉末,遗体露出的手臂也遍布着新旧针孔……下落不明的赵晴有毒品前科?正在戒瘾治疗?
药物过量致死吗?这也得靠毒物检验。
袁日霏暂且做好初步判断,起身,环顾房内摆设,在书桌上看见孕妇手册,封面姓名写着赵晴;一旁立着几张生活照,相片中的女子与床上的遗体面貌、体型相符,几乎肯定死者便是赵晴无误。
死亡时间明显比赵炳南早了许多,所以赵炳南遗书上写的「女儿没了」,约莫是指赵晴的身亡……于进和黄立仁怎麽还没来?
袁日霏走到房门口,正待再唤,便看见于进匆匆忙忙地跑到她面前:「袁法医、袁法医!」
「于队,快进来,房里还有一具遗体,是赵晴。」袁日霏想也不想地回话,未料于进忙不迭撇头,彷佛没看见她一样。
「袁法医呢?」于进转眼又从她面前跑开,疑惑地在屋内四处乱转。
奇怪?这麽近的距离,没听见她说话,总该也要看见她吧?
袁日霏才在纳闷,黄立仁也随後闯入她视野,问于进:「看见袁法医了吗?她车就停在外面,人还没上车。」
怎麽回事?
袁日霏本想迈步出房,脚步蓦然一顿,垂眸,望向自己的足尖,突然感到这情景似曾相识,稍早前好像才发生过……
她站在凤六的接待厅内,往前走,便能看见凤六的身影;退後,则无法。
凤六说,那叫结界,照理来说,像她这样的平凡人是无法踏入的……
这里?赵晴的房间?结界?莫非她人在结界里,结界外的于进和黄立仁都无法察觉她的存在?
不不不、不要被凤六的话语迷惑,不会有这种事的。
铃──
口袋内的行动电话猛地响起,袁日霏脱下一只手套,按键通话。
「袁法医,你人在哪?」说话的于进又跑过来,在她面前站定,就站在她面前不过四、五步距离。
这种情况,于进就算眼睛被摀起,没看见她人,总该要在拨打电话的时候,听见面前有响铃……
「我……」袁日霏声音乾涩,面对如此诡异的情状,一时间竟不知道该从何开口。「我在角落那间房里,赵晴的房间。」
「赵晴的房间?」于进疑惑地东张西望。「哪有?我就在赵晴的房里啊。你别玩了,大家都等你呢。」
「你在赵晴的房里?」
「对啊,角落那间嘛!书桌上有赵晴的生活照,一旁有衣橱、床,门把上还挂了支雨伞……」
袁日霏随着于进的话语张望,确实有着他提及的那些摆设、物品,但是,在她眼中看来的于进,并未踏进这间房,仅是在房前乱转而已,这景象简直荒谬得可以。
──「就会看到路,可却不是路;以为走进了,其实并没有。」
于进在袁日霏面前自顾自绕了几圈,袁日霏脑子里浮现的却是凤六这句。
「找到袁法医了吗?」黄立仁再度走到于进身旁来。
「没有啊,袁法医说她在这间房里,可这间房那麽小,哪里有袁法医?她耍我的吧?」于进回应得莫名其妙,黄立仁也来回走动,四下寻找。
袁日霏本来以为黄立仁的眸光与她对上了,却在黄立仁偏眸张望的瞬间发现一切仅是她的错觉,其实根本没有人看得见她。
「我……我在外头了,你们也出去吧,等等就和你们碰头了。」袁日霏绝望地挂上电话,回眸望了床上的赵晴一眼。
她踩在一个未知的空间里,而这里,有一具屍体。
她一个人是无法将遗体搬运出去的,就算她先行拍照、或是将能采集的物证先带出去,只是更令人难以相信,增添恐慌罢了。
眼下谁会相信她?谁又进得来这间房?
──「所以,那天我闯入了你的结界里……你能随意设置或解除?」
──「嗯?有案件?这麽晚真是辛苦了,到时候诚心诚意地说句『凤六,我需要你』,我或许会考虑喔。」
世界末日不过尔尔,天崩地裂都无法形容袁日霏此刻的心情。
业障,她正在遭遇毕生最大的劫难。
袁日霏随手以手机拍摄了几张现场与赵晴遗体的照片,五味杂陈地提步出房,若无其事地与于进与黄立仁碰头,全没发现有双眼睛,持续注意着她的一举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