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不可以为这个家想想?孩子都还这麽小,不要再赌博了。」女人把桌上的空酒瓶摔碎在地上,大声对男人吼着。
「赌博怎麽了?花到你的钱了吗?臭婆娘,老子下回肯定能大赚一票,你这个只会在家带孩子等我给钱的人懂什麽?」男人用更大的音量回覆女人,口中的字眼充满自大与不屑。
「我懂什麽?你没有我的话看看谁会帮你做家事?谁帮你煮饭?以为会赚钱就是大爷吗?我也可以抛下这个家去工作啊!以为我愿意啊?当初就是瞎了狗眼才跟你这种人结婚。」女人发疯地朝男人大吼大叫,双手也用力捶着男人的胸口。
「他妈的你有病啊!」男人狠狠将女人摔倒在地,女人痛苦地不断啜泣,全身也跟着发抖。
「干,疯婆娘,我警告你,最好不要再多管闲事,这麽厉害就去找工作啊,家里都别管了,钱我也不付了,看你多厉害,妈的。」男人说完後便气冲冲地走出门外,独留女人一人在客厅崩溃着。
此时,除了女人的啜泣声,里面的房间也传来细碎的谈话声。
「诺诺,没事的,爸爸妈妈很快就会和好的,不管怎样哥哥都会保护你。」男孩紧紧抓住女孩因害怕颤抖的小手,并拿纸巾为她擦拭眼泪。
「哥哥,爸爸妈妈会不会抛弃我们?我们以後怎麽办?我不想要爸爸妈妈一直吵架。」女孩泪眼汪汪地看着男孩,眼里充满不安。
此时男孩也微微低着头,握着女孩的双手也随之颤抖,但没多久又回复笑容,眼神明亮地看着女孩。
「就算爸爸妈妈不要我们,哥哥也会照顾好诺诺,哥哥和市场的蔬菜摊叔叔很熟,饿的时候至少可以去拿蔬菜摊叔叔剩下的蔬菜,不会饿死的!」男孩童言童语地说着,并且时不时摸摸女孩的头,生涩地安慰唯一的宝贝妹妹。
男孩开朗的笑容,是女孩黑暗的童年中唯一一道曙光。
「离婚?你凭什麽?吃的住的都得靠我,你以为找工作很容易啊?没有我你根本什麽都不是。」男人瞄了一眼桌上的离婚协议书,不屑地说道。
「我年纪轻,找工作根本不是什麽问题。以前我为了你,为了孩子,在家付出一切时间,你却怪我不工作只会吃你的喝你的,现在你自由啦!我可以自己工作照顾瑀冥,也不必再忍受你给的精神折磨。」女人怒视着男人。
「自己工作照顾瑀冥?所以你是把涵诺丢给我的意思?再怎麽样也是我来照顾瑀冥吧?你觉得我妈知道你这个臭婆娘抢走她唯一的孙子会做出什麽事情?别傻了。」男人愤怒地拍桌站起,对着女人吼叫着。
两个多小时的车程,我在车上因为晕车吐了好几次,一路上妈妈都不怎麽说话,心事重重的样子。
「麻麻,我们要去哪里?」妈妈从镜子撇了我一眼,没有回应,继续开着车。
等我睡醒後已经是晚上了,途中走过一条小巷时几只被绑住的看门狗朝着我们一阵狂叫,我赶紧躲在妈妈身後,以往都会保护我的妈妈却什麽也不说,扯着我的手往前走去。
「麻麻……哥哥呢?」我轻轻拉着妈妈的衣角。
「你能不能别再吵了,到底要烦我到什麽时候?吵死了!当初没把你生下来就好。」妈妈朝着我大吼,第一次面对这样的妈妈我不知如何是好,不知不觉眼泪充斥着眼眶,一个不小心就会滑落。
「吵什麽呀!大晚上的教孩子别吵人行不?」一名老妇人边吼边走出屋外,有点眼熟……。
「妈,我这几天可以回来住吗?」妈妈终於开了口,原来这名老妇人就是我的外婆。
外婆不耐烦地看着妈妈和我,眉头深锁着。
「干嘛回来住?伟翰怎麽不在?」外婆咄咄逼人地说着。
「我和伟翰只是小吵架而已,这几天家里气氛不太好,想说回娘家让我们俩都冷静下来。」外婆听了只是摇摇头,开了门让我们进去。
「外……外婆好。」我躲在妈妈的斜後方看着这个不怎麽友善的老妇人,她的眼神完全不像看到亲生女儿以及外孙女一样,更像看见平时闹不愉快的邻居。
「妈,那我们先回房间休息了,你也早点睡。」外婆只是冷冷瞥了我一眼,在看了下妈妈,什麽也不说的便回房间了。
「涵诺,你先去刷牙,刷好就回来睡觉了。」妈妈指着走廊深处的浴室说着。
就这样,过了一个多月,外婆依然不喜欢我和妈妈,而妈妈依然没有提过爸爸和哥哥。
我们离开家之後过几天妈妈就找到了工作,只不过因为只有高中毕业的学历,在没办法之下只好去做卖场时薪人员,时不时会有之前爸爸的债主来威胁妈妈再不还钱就要把我绑走,妈妈的精神状态也濒临崩溃。
这个下午,妈妈去工作,外婆去找隔壁陈奶奶聊天,我独自一人在家,突然觉得肚子有点饿,决定去巷口十元店买些糖果来吃,我带着藏起来好久终於派上用场的三十块,开心的边哼歌边走出家门。
正当我买完糖果要回家时,眼角余光突然看到一个小女孩坐在公园的荡秋千上,脸上却没有笑容,也没有要玩秋千的意思,於是我鼓起勇气,拿着刚买的棒棒糖走向她。
「我叫尹涵诺,你看起来不太开心,这只棒棒糖给你吃!」她抬头看了我,似乎有点惊讶,有点惊喜,却也带着一丝丝的恐惧。
「妈妈说陌生人给的东西不能吃。」她低着头,神情紧张地说到。
我看向她紧握的双手都已被捏到泛白,看起来很是紧张。
「好吧,不过我这一个月也发生了很不好过的事情,所以我觉得我应该可以理解你的想法,要不要试着跟我说说看你的烦恼呀?」我坐在她身旁空下来的秋千。
女孩又将双手握得更紧,踌躇了好一会儿,终於愿意开口说话。
「我妈,在前天晚上自杀了。」她像是毫无灵魂的空壳娃娃一般,眼神失去了孩童该有的光芒。
一时之间我不知道该怎麽反应,在那个年纪我没想过会有这样的事发生,我只能愣在旁边,手足无措的想要安慰她。
她似乎是察觉到我的不安,眼神盯着地上几秒後,便抬起头来看向我,嘴角勾了勾,但眼里反射出来的泪光却出卖了她。
「谢谢你,我没事的,这根棒棒糖我就收下了,我叫苏沫,就住在十元店旁边,以後我们就是朋友了,有空可以来找我玩。」这个女孩站了起来,对我微笑着,我很确定那种微笑不是真心的,更像是大人们在应付应酬时虚伪的笑容。
在那之後,我就常常趁外婆和妈妈不在家时,偷偷跑去公园找苏沫玩,我们可以从树上的麻雀聊到海里的鲸鱼,也可以从隔壁慈祥的老奶奶聊到最近新婚吵架的夫妻,但唯一没有提的,就是我们两人的家庭,两个都已不再完整的家。
就这样,我们小学毕业了,国中也上了同一所,虽然不是在同一班,但是就在隔壁,这令我们两个人都非常开心。
「从明天开始我们就是国中生了,沫,你会很紧张吗?」我在公园荡秋千上吃着刚买的冰棒,看着似乎有些忧心的苏沫,便问道。
「小诺,我问你一件事哦……」苏沫咬了一下唇瓣,欲言又止。
「说啊,我们两人还有什麽事不能说吗?」我不以为然地看着苏沫,发现她的眼睛是很清澈的,乾净的眼眸,搭配上长长的睫毛,像是未经人世的童话精灵一般地美好。
「……欸!瑀冥学长!」她突然站了起来,我只能愣在原地,因为她所说的学长,就是我五年没见过的哥哥,尹瑀冥。
「……哥哥?」我缓缓吐出这两个字,神情或许有些呆滞,或许有些喜悦,至於他的表情也和我差不多。
「诺诺?原来你们搬来这里,好久不见。」他略带些尴尬地说着。
「欧麦尬!!你们是兄妹,难怪我想说第一次看到学长你就有点眼熟,但是你们两个看起来也太不熟了吧?」苏沫夸张的提高音量,不敢相信的一直摀住张大的嘴巴。
「诺诺没跟你说过吗?我们爸妈五年前就离异了。」哥哥脸色略带些无奈和失落,这行为立刻让我想起爸爸当初那一段时间的失控举动。
「哥哥,爸……他现在还有在赌博吗?」我小心翼翼地说,但是我看了下哥哥身上似乎没有被挨打的痕迹。
「他戒赌了,只是最近家里有一些小状况,我还在适应中。」他苦笑着。
「小诺,你很过分欸,怎麽都没跟我说这些事情?」苏沫双手环在我的脖子上,像是撒娇又像抱怨地说着。
「我只是想再过一段时间说而已,没想到先被你知道了。」我捏着她鼓起的脸颊,好笑地说着。
於是,被哥哥知道我们家经济有些困顿,时不时会匿名寄来一些他打工赚来的钱,我一直跟他说不要这样,我们其实不缺钱。
但是他仍然像五年前一样的温柔,一样的过於贴心,愿意把辛苦赚来的钱给我们,我跟他说等我长大一定会还他那些钱,他也宠溺地摸摸我的头,跟我说好。
暑假结束了,我和苏沫也上了国中,每天也一起上下学,开心的像是在做梦一般,直到有个晚上苏沫急急忙忙地跑来我家。
「……沫,你怎麽了,怎麽这麽晚还突然来我家?」我看她神色慌张却迟迟不开口,便开口问道。
「小诺,我今晚可以住你家吗?拜托……」苏沫一开口便哽咽起来,但是倔强的她不让眼眶中的泪水掉落,看起来让人十分心疼,就像受了伤的小兔子一般。
「沫,你不要哭啦,怎麽了,我们进我房间讲好吗?」我开始慌张了起来,赶紧将苏沫拉进房间,把苏沫安顿好後,再跟妈妈和外婆解释过,便跑去厨房找了一根棒棒糖给苏沫。
「给,我心情不好时都会吃一根棒棒糖。」苏沫一脸要哭不哭的样子,让人看了又心疼又好笑。
「你想跟我说你发生什麽事吗?如果你还没准备好那可以之後再跟我说。」我抱住苏沫,我能感觉肩膀湿湿的。
我知道那是她撑不住滴下的脆弱,她不喜欢别人看到她脆弱的模样,所以我选择用这样的方式来安慰这个自尊心高到宇宙的小兔子。
「小诺……我觉得我好像变得不乾净了。」她的声音很细很细,细到必须很用心才能听见。
「为什麽?」我也用好小声的音量回覆她。
「我不想说了,那是世界上最可怕的恶梦……我有你就够了。」她低语着,并把脸埋进我的肩上。
「好,那我们睡觉吧。」我摸摸她的头,洗发精淡淡的香味冲进我的鼻腔,真好。
之後,苏沫剪去了留了三年的长发,并自己开始出去打工,吵着要自己住在外面,不管学校老师怎麽劝,她仍然坚持己见,我感觉的出来,事情没有这麽简单。
上了国中之後,我参加了画画社,在其中认识了一位学长,他叫作郑宇洋,两人很相投,虽然认识没多久却已经是可以聊心的关系。
「小诺,我拿到老板给我的游乐园门票,礼拜六我们一起去好不好?」苏沫在放学时兴高采烈地给我看游乐园的门票,走路也是蹦蹦跳跳地,更像一只小兔子了。
「好啊,小兔子。」我在後边摸摸她的後脑勺,真不知道她是不是双重人格,有时好成熟有时又好幼稚,让人捉摸不透。
「为什麽我是小兔子?」苏沫转过头看着我。
「没为什麽,因为你很像小兔子。」我抓着她两边的头发举到她耳边,模仿兔子的长耳朵。
「好吧,小诺说像那就是像。」她转回去,依然蹦蹦跳跳地走着。
回到家後,我换掉制服,静静坐在藤椅上听着蝉叫,这就是夏天吧!真好。
此时突然有人急促地敲着门,我慌张地从椅子上跳起来,或许是妈妈或外婆忘了带钥匙。
「你是尹伟翰的女儿吗?」一个全身刺青的高大男子站在我面前,嘴唇因槟榔汁染成血红色的,而他身後也带着一群和他差不多的小弟们。
「我……我是,怎麽了吗?」我紧张地看着这群浑身臭味的男人,吞了吞口水。
就在我说完後,他二话不说的把我拉出门外,我立刻放声大叫,但後面有人摀住了我的嘴巴,我好害怕,怎麽办?谁来救救我?
「他妈的,你们这群禽兽在做什麽,我已经报警了,最好赶快放下那个女孩然後滚回你们的狗窝里,等等警察就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我看到苏沫高举着手机大声呼叫着,而这些男人似乎是害怕了,把我丢在路边开着车子逃走。
此时的我表情呆滞,身子疯狂地在颤抖着,眼泪也停不下来,好可怕好可怕。
但是苏沫把我一把拥入怀中,这种感觉温暖到让人好想哭,好想像一个受伤的小孩一样放声大哭,我紧紧抓着苏沫的後背,她也任凭我抓着。
之後,苏沫跟我妈还有外婆讲了今天的事,以及和她们讨论可不可以让我和她一起住,妈妈自责地看着我,犹豫许久才答应,外婆则是不以为然地说不在意。
因为搬出去住的关系,我也去苏沫打工的店打工,这家店是一家巷口小小的面店,老板人很好,知道我们没什麽钱,每周三都留我们下来吃完一碗阳春面才走。
之後每次社团结束後,我和宇洋学长都会在学校待一下,聊聊最近的烦恼,功课压力,以及……
「涵诺,我跟你说一个秘密哦。」宇洋学长将头靠过来到我的耳边。
「什麽事?」我不以为然地回答道。
「其实……我是同性恋。」他用气音说着,难怪,以学长亮眼的外型来说,不可能没有女朋友,这件事有点让我震惊,但我知道不能表现出来,随即回复镇定。
「你什麽时候发现的?」我一边啃着刚买的面包一边问着。
「小四的时候,因为我都和女生在一起玩,常常被班上男生霸凌,但是有一个男孩,总是愿意为我挺身而出,也因为他的挺身而出,我们班的男生就再也没有欺负过我了。」他说话时眼神带着忧伤以及遗憾,但是嘴上竟然是带着浅浅地微笑。
「所以你之後就喜欢上那个男孩?」我继续吃着面包。
「那时候只是会一直想去注意他,毕竟年纪那麽小,其实也不懂喜欢的感觉。」他语调轻柔地说道。
「那麽学长,你现在有喜欢的人吗?」我放下面包,认真地直视着他。
「有,只不过他不在了。」他的眼神比刚才忧伤很多。
不在?什麽意思?
「他不在了?这句话是什麽意思?」我吞了一口口水,希望不要跟我想的一样。
「…………他前几天因为……被班上同学霸凌,自杀……了。」学长沉默了许久後才缓缓开口,他数度哽咽地说道。
我除了震惊还是震惊,我抱住学长,他也回抱了我,我知道他在忍住不哭,但我也无能为力,让我用无声的方式来治疗这个满身是伤的大男孩吧。
回到家後,不知道怎麽了,苏沫一直闷闷不乐,连我说要去买她最爱吃的草莓蛋糕给她,她仍然没有笑容,我想她可能是在学校跟朋友吵架了吧?
没多想就回到房间休息了。
很快就到了与苏沫约定去游乐园的星期六,苏沫褪下平常穿的制服以及睡衣,换上一件连帽的兔子上衣和牛仔短裤,十分俏皮可爱。
进入游乐园後,苏沫立刻被鬼屋的招牌吸引,明明自己会怕,还这麽爱玩,我也坳不过她,於是就顺着她走向门口。
鬼屋的气氛做得很好,一踏进便有一种鸡皮疙瘩从脚爬上全身的感觉,苏沫这个胆小鬼当然死命抓住我的手不放,当第一个鬼冲向我们时,苏沫尖叫了一声,我也被吓到,但不是被鬼吓到,而是被苏沫那惊天地泣鬼神的惨叫吓到魂飞魄散。
走出鬼屋後,我转头看向面色苍白的苏沫,不知是因为被鬼屋里的鬼吓到,还是因为早上喝太多咖啡,心跳飞快的像刚跑完白米冲刺一样。
接着我们去玩了很多游戏,有摩天轮、旋转木马、云霄飞车等等,一回到家洗完澡後我们俩都累到趴倒在床上,晚餐也都没吃。
这天,苏沫不知道为什麽突然说放学要去一个地方再回家,所以我就自己一人走回家,回家途中,我想起了昨天隔壁陈奶奶要我去帮忙喂他们家的狗,喂完狗後,回家的路上经过公园时却看到两个熟悉的身影。
苏沫亲密地拉着哥哥的手,两人脸上露出暧昧的笑容,哥哥也温柔地摸着苏沫的头,我不知道该不该叫住他们,他们两人在一起美好的像一幅名画,不知为何胸口突然感觉闷闷的,为什麽苏沫不跟我说她是去找我哥?难道我们之间已经开始有着秘密了吗?
回家整理一下就准备去打工,就在我要出门时,苏沫也回家了,我没有跟她说今天看到她和我哥亲昵地走在一起,我不知道该怎麽面对,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承受。
一整个晚上我都心不在焉的,苏沫似乎也是察觉到什麽,一直来关心我,但我只是摇摇头,勉强扯出一个微笑,打工完就这样回到家了。
睡前我们依然在聊一整天下来发生的事情,例如吴老师在上课时打翻水杯,让全班哄堂大笑,还有上英文课时,一个贪睡的男同学被老师丢粉笔之类的事情,但是我依旧没问到关於下午我所看见的事。
隔天苏沫依然要我放学自己走回来,我知道她是要去和我哥见面,於是我在放学时偷偷跟在她身後,坐了几分钟的公车,抵达目的地时立刻看见我哥朝着她挥手,她和我哥一起去逛老街,两人有说有笑地吃着吧噗,苏沫的手也勾住我哥的手臂,两人就像是一对热恋期情侣一般。
但不知道为什麽,我感觉脸上湿湿的,这才发现我早就哭花了整脸,但是我为什麽要哭?我最爱的两个人在一起,有什麽不好?我不懂,为什麽心像是纠在一起?难受地像是喘不过气。
於是我坐公车回到了家,一样整理完便去打工的地方。
从不迟到的苏沫今天迟到了,当老板问她为什麽迟到时,她脸上浮上一层红晕,我知道那代表什麽意思,也不想再多过问。
今天睡前时,除了聊一整天发生的大小事以外,苏沫还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
「小诺,我问你呦,为什麽人会想要谈恋爱啊?」苏沫打着呵欠地说着。
「……可能是因为寂寞吧?」我沉默许久後才想出这个原因,明明谈恋爱只有前期是快乐的,到了後期热情消散之後,两人只会渐行渐远,最後分开只留下遗憾以及悲伤,投资报酬率这麽低的事情为什麽还会让人如此向往呢?
苏沫没有应答,於是我们两人在对话结束下相相入睡。
很快地,我和苏沫就上了国三,下课後除了打工还要准备会考,我们机会忙得不可开交,两人之间的距离也越走越远,之间的对话只剩下家庭事物以及必要性的,至於她和我哥的状况我也无从了解。
「小诺,我们会考结束当天一起出去玩好不好,我们好久没有一起去玩了,我还要给你认识一个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人。」这天打完工在回家的路上苏沫兴高采烈地说着,而我在乎的不是前面出去玩的事,而是最後一句「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人」。
当我渐渐发现自己的心意时,我不知道我能不能承受这件事,但是当下的我只能微笑地轻点着头。
是啊!能每天陪在苏沫身边,我还要奢求什麽呢?
会考的第二天,我满脑子只想着苏沫跟我说的话,导致当天有点失常。
会考结束後,苏沫蹦蹦跳跳地跑来找我,像是怕我逃跑一般紧紧抓住我的手臂,这个举动使我心跳漏了一拍,但是我随即装作镇定地说「这麽兴奋啊?小兔子。」
「因为我等这一天等超~级久的!」苏沫脸上挂着幸福的笑容,我知道她这样是因为那个人,我告诉自己,无论等一下发生什麽事,都不可以太过激动。
「等我一下,我先去上个厕所。」我急忙地跑来厕所,不知道为什麽眼泪一直狂掉,怎麽会这样控制不住,快啊!别再哭了!不可以哭!这样等一下见到那个人怎麽办,你振作一点啊尹涵诺!
等我把眼泪控制住後,出来洗把脸就回去找苏沫,两人吃完午餐後,苏沫要我跟她走去公园,并把我的眼睛摀住,我听到苏沫细碎地讲着电话,过没多久苏沫把摀住我双眼的手拿开,睁开眼睛的我,只是一脸淡定地看着前方这个人。
「嗨!诺诺。」我猜的果然没错,这个人就是我哥,尹瑀冥。
我压制住快要溃堤的眼泪,故作镇定地回了一句「嗨!」。
「小诺,抱歉这时候才告诉你这件事,其实我和瑀冥学长在一年前就开始交往了。」苏沫开心地说着,脸上浮上一层浓浓地红晕让人难以忽视,此时的我只觉得胸口像被一颗大石头狠狠地砸,好难受。
「真的啊?好过分,怎麽可以现在才跟我说?」我假装不知情地抱怨着。
「对不起啦!那时候想说等我们稳定一点再跟你说,後来又要准备会考我怕影响你的心情,所以就……」苏沫俏皮地吐了舌头,而现在她脸上幸福的笑容是我从来没见过的。
「可是你瞒了我这麽久,我不管,你要请我吃饭赔罪!」我忍住快要冒出的眼泪,瞪大眼睛假装生气地说。
「好嘛~那小诺你想吃什麽?我们等等可以和瑀冥学长一起吃。」苏沫撒娇似地勾着我的手臂。我看着眼前已经比我高快要一颗头的男孩,愣了许久才缓缓地说出一句「都可以。」。
晚上我们来到一间西餐店,苏沫叽叽喳喳地笑说着两人怎麽相遇,怎麽暧昧,怎麽开始谈恋爱,而在一旁的哥哥面色似乎开始有些尴尬。
而我一句话都听不进去,只是微笑点头应付着。
吃完饭後,哥哥因为要准备升大学的文件便回家了,而我和苏沫仍在公园闲晃。
「小诺,你和宇洋学长还有联络吗?之前看你在社团都和他很要好。」苏沫率先打破寂静。
「之前因为会考所以没有像之前一样热络,而最近我打算再约他出来。」我看着走来走去的人们,想起之前社团结束後也常常和宇洋学长到公园谈心。
当我转过头看苏沫的表情,不知道为什麽似乎有那麽一瞬间闪过失望的表情,随即苏沫又重拾笑容,笑眯眯地跟我说有这样一个好学长真好。
我那时不懂她那句话隐含的意思,也没有认真去想。
就这样,暑假苏沫常常和哥哥出去玩,而我则是偶尔去湖边或山上写生,偶尔和宇洋学长出去,听他说他交男朋友了,我也表示祝福。
我和苏沫在一起的时间只有哥哥没空时,苏沫才会和我再一起到我们初次认识的那个公园,聊天的内容差不多就是小时候的趣事、苏沫和哥哥上次又去了哪里以及苏沫吵着要看我昨天写生时画了什麽。
我从来没有选择权,只是不断地被往前拖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