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在海滨公园的土地上，我再问：「嗯？你想说甚麽？」
「没甚麽了。」他答。
我不再追究，跟他一起缓步向海洋公园的大门走去，脚步不知为何拖的很慢。
一阵烦闷袭上心头，我情不自禁地开口：「我想抽烟，尝试尼古丁能否填满孤寂的心。」
「我也是。」他从口袋里拿出烟包：「一直都想在海洋公园抽一次烟，只可惜找不到一个良好的烟伴来为我分担一些肺癌风险。」
「那麽你就自己抽完一整包吧。」我报复似地说：「可以验证一下肺癌的机率啊。」
他笑了起来：「救命，你真是『刻薄无度』。」
我们躲到暗角，他拿出两支烟，分别为我俩点上。
一点上我便用力吸了一大口，烟雾窜入喉咙，带来一阵苦涩，五脏六腑都焚烧了起来。我连忙把烟吐出，剧烈地咳嗽起来。
蓝朗朗吐出一口烟圈，走过来轻轻抚着我的背。
我的呼吸渐渐平顺，瞪了他一眼：「你怎麽会喜欢这种东西？」
他愣了愣：「你怎麽知道……噢，那次你看到我了？」
「嗯。」我垂下眼：「那是我们最後一次的见面。」
「小狂。」他吸了一口烟，脸上失了笑容：「你不必再为了我去尝试你根本不喜欢的东西了。」
「没关系，我……」
「难道你非要我认真拒绝吗？」他的面容苦涩。
言下之意十分明确了。
他……知道我喜欢他。
我那些装作无意的试探，早已被他全部看穿。
我的期待全部落空的原因，就是那个我不愿意接受的简单事实——他不喜欢我。
他不喜欢我。
不喜欢我。
不喜欢。
我。
手上一阵灸热，我这才察觉我正在无意识地抽烟。
一口又一口。
彷佛真是要让尼古丁游走全身，带走一些我的哀伤。
蓝朗朗也是机械式地重复着吸烟的动作，吐出的白雾使眼前的他疑幻似真。
缓步走到垃圾桶边按灭烟头，我清了清嗓子，沉声说：「对不起，自以为是地喜欢你。」
他抬起眼来，我才发现他的眼睛中也布满了血丝。
「蓝朗朗，你不必感到歉疚。」我苦笑，已经释然：「像我这样的人，本来就不应妄想能够得到任何人的喜欢，也不配去喜欢任何人。」
「我过去是个偷窃狂，而且最近还害死了一个人。」
那是我此生刻意隐瞒的最大污点，此刻我却只想全部剖白。
「大概是在小学三四年级的时候，我有一个⋯⋯好朋友。她对我非常好，甚至为我去把我喜欢的手链偷来做生日礼物，但是我却卑劣地吿发了她，并把手链还了回去。」
「小狂。」
「我被高调表扬了，她也与我断绝了关系。」
「小狂。」
「我没有告诉任何人的是，我又把它偷偷偷回来了，然後随手扔在了路边。在那以後，偷东西成了我血液中流淌的本能，我每每享受着心脏跳动以及口乾舌焦的感觉，而且从来没有罪恶感⋯⋯」
我冷笑，把自己切割开来，远远地看着我的过往：「真是个不要脸的贱妇。」
「小狂。」
「现在呢？那个不要脸的贱妇又⋯⋯」
没等我说完，我的嘴被蓝朗朗宽厚的手掌摀住了。
我不可思议地望着他，他却只是默默地看着我。
眼神里面，没有鄙视，没有同情，只有我的倒影。
扑通——扑通——
渐渐，整个空间只剩下震耳欲聋的心跳声。
再没有甚麽配不配。
「小狂，我一直想说的是，谢谢你安慰我。
——只要你在这个世界上存在，那对我来说就是最大的安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