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节溜冰时段结束,我带着微微发抖的双脚走出溜冰场。
孙独浮走在我跟前,低头点按着手机,脸上一直带着浅浅的笑容。
我加快脚步,与他并肩:「在跟谁聊天吗?」
他骨节分明的手指飞快地在屏幕上点按,并没有立刻回答,片刻伸手拨弄我的发丝,笑问:「你吃醋了?」
「没有这种想法。」我觉得好笑。
他把手机荧幕转向我,让我看到他手机壁纸上我的侧脸,照片上的我眸中竟似藏着无限心事。
我对自己的容颜不太介意,从来没有特意端详过自己的脸,却不觉我的眼神渐渐开始转变了。
回过神来,我有些气急,踮起脚,抢过他手中的手机:「喂!你甚麽时候拍的?」
他不在意,笑容真诚纯净:「放心,我经常要帮陆菁菁照相,有一定的摄影技巧,不用担心我把你拍得难看啊!」
看见孙独浮偶尔露出的乖巧样子,愧疚之情在我心中油然而生。我会不会做得不够好呢?无论如何,他在我心目中的地位还是比不上陈庭森和蓝朗朗。我无法给予他以前对陈庭森的热情,只能一味索取……
或许是看出我的闷闷不乐,他轻轻揉了揉我的发丝:「你是不是还有事情要赶去做?可以先走啊!陆菁菁约了我进行录制活动,我也要去赴她的约了。」
「嗯……不是。」我思索了一阵,把手机抛回给他,大胆地问:「我能参与你们的录制吗?我学会了,以後就不用麻烦陆菁菁了。」
他挑起一边眉:「你确定?」
「嗯哼。」我没有犹豫地点头。
「那好吧。」他把双手插入口袋,无所谓地耸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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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叮……」随着声音渐远,一架陈旧不已、身上的铁氧化泛黄的电车离开,显露出街道上大大小小的货物,载着货物的发泡胶箱身上有着粽色的斑点。
我目瞪口呆地望着眼前的情景,疑心自己到了另一个世界。
「来过吗?」孙独浮瞅我一眼,忍俊不禁地笑了:「这里叫春秧街,是香港唯一有电车的露天市集。」
「没来过。」我老实回答。
对於电车,我的了解也只停留在那是一种实惠的交通工具,这一切对我来说都是新奇的体验。
整条街道上,到处都是和蓝朗朗家差不多的旧式唐楼,无论是锈迹斑斑、贴满街招的广告,还是红白相间、薄薄透透的檐蓬,都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风韵,并不令人生厌。
我在人隙中穿插,试图跟上步法娴熟的孙独浮:「你不是要录制吗?来这儿做甚麽?」
「这里有着形形色色的人,能掌握他们的想法,便能看遍人情世态。」他抓起我的手,十指相扣:「一群愚民的力量永远比那些少数掌握资源的人强大。」
我并不是十分明白他的话,正想询问时,一把苍老沙哑的声音在我耳边炸开。我震了震,下意识停下脚步,循声望去。
那是一位佝偻着身子,穿着单薄墨绿色风衣的老人。他推着一辆残破的手推车,扯着嗓子叱喝:「鱼蛋烧卖三元一串!……」
他的浑身上下都透露出一份我熟悉的气息,过去我费尽心力掩盖的回忆如惊涛骇浪般向我卷来,险些把我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