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别於台北紧凑的氛围,位於乡间的老家随时给人一种懒洋洋的感觉。
陈圣砚慵懒地躺在客厅的沙发上,身旁的双胞胎表弟在铺了软垫的地上玩着玩具。稍早才刚带着双胞胎从附近的公园玩回来,身兼保母的他已经累得半死了,此时此刻他只想好好地躺着。他露出了疲倦的微笑看着双胞胎堆叠着五颜六色的积木,但完全不想起身加入他们。
上周的模拟考结束後,陈圣砚隔天就像逃跑似的回来宜兰。自从上次分别之後,就一直没有和吴元青见面,就连回老家也只是简短地用讯息和他报备而已,他也只回了句「知道了」,完全没问两人的关系是否还是维持着目前的状态。虽然这种不上不下的状态让陈圣砚很心烦,但逃避沟通的是他自己,所以也怨不得别人。
「哥哥〜可以帮我开这个吗?」双胞胎中的哥哥其其拿着装了彩色笔的塑胶罐,有礼貌地问道。
陈圣砚坐起身接过罐子,塑胶罐外贴着带有饼乾图样的标签,想必是为了环保而重复利用,但罐子上的盖子对小孩的手来说有点过大。
看着陈圣砚轻而易举地转开盖子,其其似乎觉得他很厉害,於是开心地拍了拍手说:「谢谢哥哥。」
「不客气。」陈圣砚回以笑容,注视着其其开心地将彩色笔倒在地板上挑选,最後拿了红色的色笔,在图画纸上挥洒起来。
陈圣砚心想自己房间里好像有个铁盒可以拿来装这些彩色笔,这样孩子们就可以轻易地打开使用了。正当他起身要回房间时,大门传来钥匙开锁的声音。陈圣砚朝车库探了探头,确认是梁世聪後先将玄关的小门打开。
「回来啦。今天很热吧?」
「是啊,所以中午提早休息了。」
「我倒杯水给你。」
「谢谢啊。」
虽说是冬天,但今年却完全没有寒冷的感觉,然後春天就好像已经要悄悄到来了。
梁世聪晒得黝黑的皮肤上满是汗水,他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却又觉得沙发太热,於是跑去和孩子们挤在软垫上,大块头的他几乎要把整个空间都占走了。
「爸爸~很挤啦!」双胞胎弟弟睿睿喊道,其其倒是安静地在一旁继续画着他的图画。
陈圣砚回到客厅後不只递给梁世聪一杯凉水,还从浴室拿了一条乾净的毛巾给他。
「擦一下身体吧。」
「圣砚真是贴心啊。」梁世聪说完後豪迈地擦拭了脸、头顶和上半身,吸力足够的毛巾瞬间吸走了汗水,顿时感到一阵舒爽。
「哎呀?今天怎麽这麽早就回来了?」刚到家的谢雅莉站在门口问道,手里蓝绿红色交错的茄芷袋装着刚买回来的午餐。
「舅妈,午餐给我吧。」
「谢谢呀。」
陈圣砚接过茄芷袋,将里面的餐盒一一拿出来放在客厅的桌上,接着迅速地走往厨房,不一会儿就拿了大家的餐具过来。
梁世聪打开电视後,一家人同时打开热腾腾的烧肉饭,慢慢地享用。
「舅舅要不要带点面包去工地?下午饿了可以吃。」
「啊,好啊,再不吃就要坏了。」
「那我等一下帮你准备。」
谢雅莉看了梁世聪一眼,说:「圣砚,舅妈来弄就好了,你待会就帮我照顾其其和睿睿吧。」
「没关系,那个烤一下就好了。」陈圣砚笑着说道。
谢雅莉原本要说话,但被梁世聪抢先说「那就麻烦你了」。想当然尔,说完後马上被谢雅莉狠狠地瞪了一下。
两人的小动作当然被陈圣砚发现了,他笑了一下说:「我想要多帮忙一些事,毕竟我住在你们家里嘛,所以真的没关系。」
「我也说过这里也是你的家呀,不用这麽拘束。」
「但我也会不好意思嘛。」
「哎呀人家才来几天而已,他之後会慢慢习惯的。」谢雅莉转头对着陈圣砚问:「对吗?」
陈圣砚只是害羞地点点头。
「以後你上大学啊,只要你想,随时都可以回来,那个房间一直都是你的,知道吗?」
「我知道了,听到舅舅这麽说我很开心。」
接着三个人相视而笑,其其和睿睿疑惑的看着他们,接着也很开心地一起笑了起来。
吃完午饭後,梁世聪午睡了一会儿便回到工地继续工作,而谢雅莉则是前往娘家所开设的铁工厂帮忙。若不是陈圣砚回来这里,谢雅莉就必须一起带着其其和睿睿到工厂的办公室,一边工作一边分心照顾他们。所以对他们来说,陈圣砚真是帮了个大忙。
陈圣砚将双胞胎哄睡後,悄悄地走回房间里埋首於参考书中,当个称职的考生。
前些日子接到陈圣砚的电话说要回来住几天,梁世聪感到非常欣喜。於是当天赶紧将原本就要给陈圣砚住的房间整理好,买了新的床包、窗帘和家具,全都是符合年轻人喜好的款式。而且原本这个房间是没有书桌的,现在陈圣砚正在使用的桌子是梁世聪特地为了他,请认识的木工师傅挑了不错的材料订做的,还不时散发出木头的香气。
当然这些事并不是舅舅亲自告诉他的,而是谢雅莉趁梁世聪不在时偷偷说的。陈圣砚第一次看到这个房间时,突然很想为和梁世聪起冲突的事道歉,但他自从上次不欢而散之後,就没有再提起要陈圣砚回来住的事了。因此这份心情就一直找不到时机诉说,陈圣砚只好在心里默默承诺要好好帮舅舅家做些什麽。
书上的文字被窗外的阳光照的刺眼,陈圣砚起身将窗帘拉起,拉到一半时看见了窗外远方的山,於是停下动作欣赏了一会儿。以前住在台北虽然也看的见山,但总是只能看到小小的山顶,在这边能够欣赏到整座山的雄伟。如果山有生命的话,从他那个视角看下来人类也不过是其中一小点而已吧。
陈圣砚将窗帘全部拉上後,走进双胞胎的房间。因为谢雅莉有交代两个孩子很容易踢被子,所以陈圣砚在他们午睡时总是会进来查看棉被是否有盖好。今天难得没有踢被子,但陈圣砚还是将被子稍微拉到两人的下巴的位置。室内因为没有太阳的照射,依旧有些寒冷。
陈圣砚在他们身旁躺下,原本只是想稍作休息,但听着他们规律的鼻息声,似乎也传染了睡意,一不小心就睡着了。
◆
陈圣砚发现自己站在台北家的门口,身上穿的是学校的制服,彷佛刚放学的样子,但身上没有书包。他忐忑不安地打开了大门後望向客厅,陈母坐在那个再熟悉不过的藤椅上,她转头发现陈圣砚後随即露出了温暖的笑容。
「妈?你怎麽在这?」
陈圣砚诧异地问,但她没有回答,只是对着他笑了笑。
「妈……我好想你,你走了之後全部都变成一团乱了。」陈圣砚随即哭了起来,用手不停地擦拭着落下的眼泪。看着母亲一如往常地笑着,他好希望时间能够停在这一刻。
但陈母像是听见他心思般,对他摇了摇头,接着举起手来指了指陈圣砚身後的门。陈圣砚感觉到背後发出了很强烈的光芒。
「陈圣砚!」
熟悉的声音喊着他的名字,那是吴元青的声音。陈圣砚立刻转头,但光芒太过刺眼,完全看不到门的另一侧有什麽。
「陈圣砚……陈圣砚!」
吴元青呼喊自己的声音越来越模糊,最後彷佛沉到海底一般,渐渐被淹没。
眼前的光芒越来越刺眼,接着开始闪烁。这时呼唤声又渐渐清晰起来,但那已经不是吴元青的声音了。
「陈圣砚!」
他感受到一阵剧烈摇晃,睁开眼睛,梁世聪和谢雅莉两人担心的脸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吓死我了,刚刚怎麽叫你都叫不醒。很累吗?」
陈圣砚坐起身,恍神地说:「我……我刚刚做梦了。」看了一眼四周,身旁的双胞胎早已不见人影。现实中的他似乎也哭了,眼角有些湿润。
谢雅莉轻抚着他的背问:「还好吗?做恶梦了?」
「没事……」
「晚饭已经煮好了,起来吃吧。」
「好……」
梁世聪和谢雅莉离开房间,但不时转头看看他是否真的没事,直到两人的身影完全离开陈圣砚的视线范围。
陈母过世後,这是陈圣砚第一次梦到她,她依旧笑的灿烂、温暖,彷佛毫无病痛一般。陈圣砚私心希望梦境里的她,即是母亲脱离人世间的苦痛後的模样。
陈圣砚甩了甩头,为了不让舅舅他们担心,他暂时把刚才的梦境抛在脑後,赶紧下楼吃晚餐。
◆
今天原本安排的读书进度,因为不小心睡着而落後了许多,於是陈圣砚晚上卯足了干劲补足进度。
等到回过神,看了一眼时钟已经半夜一点了。陈圣砚悄悄地打开房门探头,走廊上只留了一盏灯,全家人都已经睡了。
陈圣砚将门锁上,关灯後爬上床,钻进厚重的棉被里。
触感滑顺的被单上残留的洗衣精香味至今尚未散去,陈圣砚将鼻子埋进棉被里闻着那清爽的香气。接着将手枕在头下,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窗外的路灯微微透进来的光线,将天花板切割成了黑白两色。
他想起下午的梦。
吴元青的声音依旧在他脑中挥之不去,就如同那天他离去时的画面一直历历在目。经过了一段时间,那声音在他记忆中,似乎已经和当初听见时不太一样了。
记忆果然是个不可靠的东西,经过时间的流逝,总是会增加自己的想法而失去真实的样貌。但不管记忆改变得如何,那喊着自己名字的声音依旧能让他的心产生涟漪。
陈圣砚将手伸进棉被里,接着在裤头处犹疑了一会儿,最後伸入裤档里搓揉着。
他想起第一次和吴元青做爱时,被他压在身下看着他脱去上衣,纤细的手臂和结实的肩膀露出的那瞬间,陈圣砚的下腹随即感到酥麻。
他转过身体蜷曲着,将臀部稍微抬高後半边脸埋在枕头里,加快了掏弄的速度。
陈圣砚急促地喘着气,与脑中的吴元青缠绵着。吴元青低沉的喘息声、吴元青抚弄着自己的修长手指,满脑子全都是他。
以往快抵达高潮时,吴元青总是会在他耳边温柔地喊着他的名字。也不知道是否是吴元青时机抓得很准确,每当听见自己的名字被用着夹杂喘息的声音喊着时,陈圣砚总是会忍不住射了出来。
他不断回想那个声音,以及吴元青做爱时因出力而总是皱着眉的表情。
「元青……元青。」身体一抖,陈圣砚小声地喊着他的名字射了。
抽了张床头柜上的卫生纸,连同对他的情感和慾望握在手里。
原以为逃得远远的,就可以不受那股吸引的力量影响,但没想到现在却反弹回自己身上,彷佛变成有形的东西朝胸口猛力撞击。
陈圣砚钻进棉被里,痛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