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下早朝,不过半刻钟,宫人就来通报:嘉欢郡主求见
慕容瑾欢身为一朝郡主,只穿了一身蓝色浅衣,没有任何的饰品相伴,委实有些失礼。
只见她双眼红肿,带着点惹人怜惜的哭音,话都说不清楚「殿下,妹妹……妹妹…她…」
宫人奉上糕点茶水,听了一耳,退了下去。
太女殿下这才扶着慌张的慕容瑾欢坐下,温柔的问道「怎麽了?瑾欢,发生了什麽事?」
慕容瑾欢揪着手帕,有些沮丧「妹妹她……她好像,不太喜欢脸上的花饰……」
太女殿下递上了温茶,拿着绣帕为她拭泪「先润润嗓,慢慢说」
慕容瑾欢接过了茶碗,脸颊泛出了红晕,慢慢地喝下了。
虽然自己是姊姊,却总是被殿下照顾……
「殿下,昨日瑾歆回府後,先到主院见母妃,後来就只待在歆然小院,未曾再出现」
「就是瑾欢上门探望,也被妹妹用身体不适的理由打发了……」
「这可怎麽办啊…」
「好不容易找到魏夫人给妹妹绣疤,如今妹妹似乎又不喜欢……」
「後日就是她的恩封典了,这等大事怎麽也得让她开开心心的出席……」
「母妃的意思是,不若再求着魏夫人出山,给妹妹改一改疤?」
少女双眼泛着泪光,气声不停,仿若娇花漫舞在空中,最後不得不落於泥地。
等她可怜巴巴的把话说完,又优雅的用帕子拭上好一会的泪。
太女殿下才撇开看了半份的奏摺,拧眉道「好了……你最近实在是看太多话本了…」
「装够了,就把帕子放下,小心把妆给揉花了」
慕容瑾欢闻言,赶紧把帕子放下「这妆没花吧…」
拿起一个苓花手镜,慕容瑾欢东瞧西看才放下心「昨天她在我母妃那,抚着自己的脸,默默垂泪呢…」
「这楚楚可怜的样子,还真不知道是跟谁学得?」
慕容瑾欢摸着自己的小腹,又道「看得我一个未出阁的闺女,都有些反胃……」
「母妃今日还让我进宫,向姊姊打探魏夫人两句呢…」
「母妃也太……」
太女殿下看着她忿恨的表情,不禁笑道「你母妃全是看在你的份上,才对她这样好」
「有什麽好气的?」
慕容瑾欢虽然是嫡女,却有着大家闺秀的风范,从不仗着身份欺负庶女。
看在这个妹妹年幼就失了姨娘份上,待慕容瑾歆确实好。
平时念着她庶女的身份,眼界较为狭小,也不和她计较太多……
慕容瑾欢撒娇的问着太女殿下「殿下,两年前的生辰宴到底发生了什麽嘛?」
或许,很多事情都可以从三年前的生辰宴解释……
三年前,太女殿下偶尔还会问起慕容瑾歆的琐事……
现在,却从不主动提到她……
「瑾欢……无知有的时候是福气」太女殿下低声叹道「如若你查得到,我就放心了……」
又抬手戳了戳她的鼻子「都是十四岁的人了,往後嫁人,不要像以前一样好骗」
慕容瑾欢有些羞怯,两颊浮上了红晕「殿下!」
这说什麽呢?怎麽牵扯到婚事了?
太女殿下摸了摸她的头发「回去吧…」
「告诉闵王婶,魏夫人是花了白银万两并一株千年人参才请到的」
「白银万两好出,人参怕是要让闵王府好找了」
「闵王婶若是这般大方」,太女殿下附着她的耳朵「小心把人的胃口养大」
……
……
苏王怒气冲冲的走到了清河居,也不等下人通报,就直接闯了进去。
他走进小居里,看着空荡荡的书房、卧房,恼怒地大声疾呼「慕容清河!」
慕容清河乌黑的长发随风飘逸,仰着脑袋看向西边的天空,自言自语「莫不是今日太阳打西边起了?难得一见王爷来小爷这破院……」
阳光明媚,树梢上隐约有个影子,随风摇曳。
少年郎懒洋洋从一张吊床探出脑袋,眯着眼睛看着像无头苍蝇到处乱晃的苏王,几叶落叶从他身上滑落,隔着外衫勾勒出他的身形。
他挠挠耳朵,将原先盖在脸上的书本丢了出去,语气随意「父王,您今日怎麽有空来儿子这个小破院里?」
苏王似乎被慕容清河气昏了头,也不管院里还有几个下人,踢倒了旁边摆着的竹扫把,跨着大步向前走。
慕容清河也不看苏王,只是自顾自的把地上的竹扫把捡起来。
苏王看着慕容清河这般目无尊长的样子,满脸怒容,就差没揪着他的衣领痛骂一顿。
苏王大声喝斥道「前几日夫子同你讲述结业式礼仪时,你和那群老头子,说了什麽胡话?」
「累得你父王我,今日平白叫陛下训斥一顿」
少年郎下了吊床,也不多话,只是拱手作揖。
长袖一甩,少年郎端着一张嬉皮笑脸,匪里匪气「夫子呐!」
「都说万物源於其一,黛青也是青」
「弟子虽然贫困潦倒,却也同这些富贵子弟一起求学」
「夫子呐,做人不要太计较啊」
曾有人戏称:苏王的封地就是京城里大大小小的温柔乡
苏王游走在府里府外的温柔乡里十几年,什麽样的人物没见过,也算是练就了一身不动声色的好本事
偏偏一碰到他这个不按理出牌的儿子,苏王的脾气就来了!
苏王这回勉强沉住气,又问道「那日穿了什麽颜色的衣袍?」
少年郎摸了摸眼角的泪痣,随意的耸了耸肩。
「好像是黛青色吧…」
「总不会是什麽正色的衣袍……」
苏王看着他随意的态度,气得不知道该说什麽「你……你!」
「黛青色怎麽说都是间色,比不得青色正宗」
「枉费你读了这麽多年圣贤书!连衣服的颜色都不知道好坏!」
「跟你那个下九流的娘一个样,净丢本王的脸!」
慕容清河捏着眉心,一脸委屈「王爷放心,我虽不如两位兄弟聪慧,这等小事还是知道的」
「不过府里多给儿子做黛色的衣衫,说是特别衬儿子的颜色」
苏王有三个庶子,两个儿子都很受他宠爱,他唯独对这个不上不下的老二,有着极其复杂的情感。
苏王平日也尽量避免和慕容清河接触,把他的诸多杂事托给了府里两位侧妃,来个眼不见为净。
苏王语气减缓,态度来了个大转弯,打量着他的神色「你二位侧母妃都这样说?」
慕容清河点头,竟是带着几分乖巧的意味「说是正色更高贵些,才好配得上清晏、清许两位兄弟」
「两位兄弟虽然也是庶出,不过都各自记在两位侧母妃的名下,比起儿子这个下九流出身的,高贵得不是一星半点」
苏王听了,马上就附和道「是了,你两位侧母妃说的是。」
「你确实不如你两位兄弟高贵,正色还是配晏儿、许儿合适些」
「果然这後院的事情,还是女人有能力些」
苏王随便找了个理由唐塞过去,说完自己还颇为认同「你一年到尾,进不了几次宫」
「想必父皇他老人家不如你两位侧母妃了解你」
他踩着小步转身离去,脾气松懈了下来,似乎是完成了什麽让他高兴的大事。
还不忘回头叮嘱道「既然是你两位侧母妃说的,你照着做就是了」
「涟漪书院老头子的鬼话,随便话听听就好」
「听你两个侧母妃的话,才是正经事」
半晌,少年郎躺回了吊椅,拾了一片落叶盖在眼上,像是在遮掩什麽,又像是在隔开什麽。
「听说我父王年轻的时候是个痴情种,只是後来平白无故叫人弃了」
「才成了如今这副乱七八糟的摸样」
阳光透着树荫的缝隙打下,落在少年郎精致的脸庞,滑过了泛红的酒窝。
光影随着微风浮动,晃过了精巧的耳垂,晃过了白皙的皮肤,晃过了凉薄的红唇。
「小爷倒觉得,夏京里说胡话的人,越发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