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间,时光流转,夏日的翠绿庭院被枫红取代,手掌大的枫叶被风摇落,送到了桌案上,女子的笔尖一顿,抬起头,只见一片橘红色的世界,蔚蓝的眼中闪过一瞬间的失神。
「鸣大人。」
暗处,传来久违的女声,鹿鸣只是摇了摇头,潜伏在屋梁上的鹫翅心里疑惑,却也不再追问,只是闭目养神,下方却又传来了女子的声音,「鹫翅,不需要再休息久一点?㱄叔说他并不介意晚些退休。」
「⋯⋯㱄叔上了年纪。」知道鹿鸣是在关心自己,鹫翅微微眯起眼,眸子深处闪过柔软的笑,轻声叹了口气,「快一年的时间,我也休息够了,雨大人看着雏音,我和欧没道理不放心。」
这一年她并不是无缘无故地消失,而是⋯⋯怀上了欧的孩子,鹿鸣不放心她拖着身子执行任务,所以停掉了她所有的外部工作,只让她处理一些内部事务,就连保镳的工作都停了,换上㱄暂时替代她的位子,欧依旧跟在德川身边,只是这阵子⋯⋯「欧似乎被派去看着德川的小徒弟了?」
有些不解的看着鹿鸣的头顶,鹫翅想了想,乾脆从暗处离开,落在她的面前,依旧没什麽表情的脸此时带着些微的困惑,「鹿鸣,你很关心那女孩。」
而且关心到不寻常的地步。
鹫翅没把话说完,但鹿鸣也大概知道,她在想些什麽,就因为知道,所以只是轻笑了一声,并不多加回应,悠悠地把视线移向窗外。
她说的,是那个自称一之濑藤的女孩。
那是个神奇的孩子,她在她身上看到太多自己的影子,也看到了家康的影子,所以她没办法不去关心她,因为⋯⋯那种感觉,就像看着自己的亲生女儿一样,家康也是一样的感觉,而他的所作所为也像极了一个父亲。
她心里明白,藤必然是五百年後穿越来到这个时代,很有可能就是德川家的後裔,但也仅限於她的猜测,也就是「很可能」。
但也无妨,藤是家康的徒弟,都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这样也没什麽不妥,她见过那孩子几次,看着就喜欢,当然会优待一点。
所以当家康开始时不时把藤丢出去做义诊後,她就把欧派过去乔装成一般家臣给人家当护卫了,而家康那边⋯⋯㱄看着自己的时候也会关注家康那边,所以不用在拨人力过去,现在鹫翅回来就更不用担心了。
说起来⋯⋯
鹿鸣突然愣了一愣,鹫翅眼底闪过一道略显锐利的光,随即藏回暗处,房门外传来少女清脆而沈稳的声音,「鹿鸣姊,我可以进去吗?」
苦笑了下,鹿鸣愉快的眯起眼,差点忘了,家康说过,今天会让藤过来帮她换药,「进来吧。」
拉门被缓缓拉开,礼节一丝不苟,女孩那双和他像极了的眼中跃动的活泼的光芒,一头长发紮成马尾,在身後随着动作微微摇晃,一身整齐的道服衬的她更是活泼可爱。
「小藤来了。」
看着少女,鹿鸣微微一笑,放下手中的笔,小心的转过身,藤连忙上前扶着她,用着有些抱怨却带着撒娇的语调开口,「鹿鸣姊,不用急着移动,要是一个不好家康可饶不了我。」
说着,眼底带着狡桀的笑,还有一点点的促狭。
鹿鸣轻笑了声,扶着她的手臂坐好,让她检查伤处,一面悠闲的开口,「家康大人可舍不得骂你,担心什麽呢。」
「家康舍不得骂的明明只有鹿鸣姊。」藤嘴角带着微笑,一面说话,手边的动作却依旧仔细,同时偷偷的观察着鹿鸣的反应,一点小动作没逃过鹿鸣的眼,但鹿鸣倒也没戳破,只是笑笑的看着她的手,假装没发现,藤见她没什麽不悦,便愉快地继续开口,「鹿鸣姊你想嘛,家康多毒舌的一个人,对很多人都冷冰冰的,不高兴的时候就直接怼人,但对鹿鸣姊就像被顺了毛的刺蝟一样软绵绵的,说起来我今天分心了一下就被赶出来了。」
说着,藤有些尴尬的苦笑了一下,不自在的梳了下自己的马尾,小声的补了一句「不过也是我自己恍神的错啦⋯⋯」
看着眼前的女孩,鹿鸣噗哧一笑出声,看来不只有她觉得家康像只小刺蝟,连小藤也这麽想的啊,晚些告诉他,家康会不会气到脸都黑了呢?
抱着晚些打趣自家男人的心思,鹿鸣眼神平和而温柔地看着藤,眸底有一闪而过的苦笑,其实她早发现了,小藤这是拚了命的想把她跟家康搓合再一起呢,看来她和家康的感情掩盖的不伦不类的,让这孩子误会了。
小藤大概以为,家康跟她还处在苦恋状态吧?
心里觉得有些有趣,鹿鸣微微眯起眼,嘴角稍微挑起,要是给欧和鸢尾等人看见这副表情,铁定二话不说,走为上策,每次鹿鸣露出这表情,铁定有人倒霉,家康看见的话,就是用死透的眼神乖乖坐着给她玩。
可惜,青眼的小黑兔还不知道自己准备被蓝眼大白狐当成玩具,傻乎乎的继续手边的工作,要多认真就有多认真。
眼珠子一转,鹿鸣脸上不怀好意的笑容消失无踪,换上有些寂寞的微笑,「家康大人对任何人都相当严格,他没有恶意,我也不例外,偶尔会受他责骂,只不过年岁稍长,他开口也有些顾忌罢了。」
「家康哪是那种人⋯⋯」藤抬起头,看了眼鹿鸣的表情,忍不住皱起眉头,「鹿鸣姊,家康才不会因为你是家臣的妹妹就嘴下留情。」
鹿鸣姊是真的没发现吗⋯⋯家康也是,每次陪他一起来看鹿鸣姊都是一脸压抑,想看又不敢看的样子⋯⋯
有些郁闷地看了眼前的女人一眼,藤脑海中闪过了第一次跟着家康来到这个房间的画面,不由得愣神了一阵。
她从来没见过这没漂亮的人。
「鹿鸣。」
家康当时,连拉开门的动作都带着几分小心,像是怕吓到里头的人一样,她早听说了鹿鸣的腿伤,也听说这个女人是家康的家臣,千叶流萤的妹妹,流萤她遇过几次,是个面色严肃又不苟言笑的一个人,光是一个眯眼,就让人感到浓厚的杀意,虽然最近好上一些,但流萤对自己似乎还是敌意浓厚。
所以她本来以为,鹿鸣应该也是类似的人。
但在家康让开身的那一刹那,虽然一样是女孩子,她居然一瞬间也看得出神了。
当时是夏天的尾声,外头飞舞着翠绿的落叶,庭院中的池水被微风吹皱,泛起了涟漪,银白色的长发像极了天上璀璨的星河,随着她回头,在身後轻轻摇曳,天空一样清澈深邃的眼闪着平静柔和的笑意,似乎还带了点惊讶,浅浅微笑的唇微动,银铃一般的声音在房内响起,如一条清凉的小溪滑过心尖,「家康大人?这位是⋯⋯」
带了点好奇的眼眨了眨,让仙女似的她多了几分俏皮,家康淡淡的瞥了自己一眼,接着开口,「我徒弟,一之濑藤。」
「藤,这是鹿鸣。」
跟鹿鸣姊的认识就是这样,她当时看着鹿鸣姊几乎看傻了,後来家康那一脸火大的样子和接下来比山高的作业⋯⋯藤打死不相信家康不是在吃醋,这明显就是吃醋!连女生的醋都要吃,这简直岂有此理!
心里腹诽着,藤却暗暗觉得家康会这样也不是完全没道理,她真觉得鹿鸣有种超越性别的吸引力⋯⋯
咳,这真是个美妙的误会,想当晚,鹿鸣在房里笑到差点没在地上打滚,惹得家康一阵无奈,死死把她压在被褥上,开什麽玩笑,她的腿伤还没好,要是不小心踢到伤处那还得了,不过可怜他的徒弟,也被拿来当实验品了。
⋯⋯鹿鸣在尝试自己的美色威力能多大⋯⋯他前一阵子跟义元闲聊了一下,听说鸢尾也很热衷这件事,每个晚上缠着他不放,後面的事⋯⋯他不想说。
满肚子哀怨隔天毫无保留的发泄到了藤的作业上,要怪就怪某人一脸平淡又不怕死的炫耀自己幸福美满的婚姻生活,差点没气死看得着吃不到的某刺蝟。
「哈⋯⋯啾⋯⋯」
啼血楼暗室中,想起悠哉的喷嚏声,义元抓了抓鼻子,看着眼前的文件,嗯⋯⋯有点痒,大概是家康又在偷偷怼他了。
但这种事藤怎麽可能知道,此时正一脸恨铁不成钢的看着鹿鸣,後者维持一惯单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形象,无辜地眨着眼回看着她,最後藤深深叹了口气,一脸无奈地撑着头,「鹿鸣姊⋯⋯」
她无法理解鹿鸣怎麽会一负完全不知情的样子,家康那火热的可怕的眼神都快跟某人有得比了,虽然藏的很好,但偶尔漏个馅还是给她发现了。
平常只要跟家康说起鹿鸣,他的动作都会愣一下,随即装作没事的样子,但这根本是此地无银三百两,藤在心里苦笑了声,不过,家康眼底的那种热情,跟那个人又不太一样,多了一分依恋,还有浓得化不开的温柔。
这些日子,从她救起政宗後,这个男人三不五时的在她身边打转,家康都说他看得烦了,她却也赶不走他。
想着,藤悄悄看了鹿鸣一眼,在夏末的时候,她受到偬见寺的委托,要在年末祭代替受伤的鹿鸣巫女跳神乐舞和射破魔矢,再加上一点特别的理由,所以⋯⋯政宗现在是她的弓道老师,她避也避不开。
不能说对这个男人反感,他随心所欲的胡闹,让她看着有些心累,却又放不下心,这种感觉,很微妙。
家康总说,政宗对她居心不良,每次说起,都是一副咬牙切齿的样子,她总有一种看到自己父亲的错觉。
「想什麽呢?笑得那麽寂寞。」
轻柔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藤猛的抬头,只见鹿鸣温和的眯着眼,像只忧心的猫儿,歪着头看着自己的夥伴,一时间,藤愣了神。
她能说吗?
心里踟蹰着,她知道,不能说,说了,重则被当妖怪,轻则惹来她一阵轻笑吧。
她怎麽可能说,她是五百年後,德川家的直系子孙?
又怎麽能说,她的父亲,德川莲长得和家康多麽相像,让她时常想起早逝的父亲,鹿鸣的眼神又跟她的母亲多麽相似,温柔宠溺的让她有种错觉,好像她真的是她的女儿一样,还有⋯⋯
这样,相恋而不能相守,多像她的父母。
她不忍心。
看着保持沈默的藤,鹿鸣难得的猜不出对方在想什麽,歪着头,看着她的眼睛里复杂的神色,有怀念,有眷恋,有依赖,有⋯⋯不忍心,但这又是为什麽?
她对这女孩的了解太少,无法猜测。
鹿鸣在心里叹了口气,罢了,猜不着就猜不着吧,左右她能感觉到,小藤不是个坏孩子,「小藤,累了吗?要不要吃点甜食?」
悠悠地把藤的注意力引开,鹿鸣微笑着将视线移回手边的书本上,一面开口,「我记得家康大人说过,小藤想学银针之术?」
看藤双眼放着闪光的看着自己,鹿鸣苦笑了声,奇怪了,她怎麽觉得可爱的小藤不是因为要学新的技能而闪闪发亮呢⋯⋯
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鹿鸣转头拿起一本医书,送到她面前,露出灿烂的笑,「给。」
藤不疑有他的接了过去,正好奇的翻看时,鹿鸣含笑的声音悠悠地传来,「我明天抽考。」
「⋯⋯念不完怎麽办?」
小心翼翼的捡起刚刚因为过度惊吓而掉在地上的医书,藤一脸无辜的眨着眼,看着笑得像天使一样的鹿鸣,後者偏头嫣然一笑,吐出来的话差点没让她哭出来,「我会让小藤实际体验一次针术怎麽让一个人笑到停不下来。」
「鹿鸣姊⋯⋯」感觉到生命受到灾难级的威胁,藤欲哭无泪的看着笑的一脸温和的某人,「不能缓一缓吗?七天,七天好不好,我把所有弓术训练的时间都⋯⋯」
「不,行。」
笑嘻嘻的看着脸上写满生无可恋的藤,鹿鸣愉快地看着她抱着书一溜烟的冲出房间,抬起袖子掩着勾起恶劣弧度的嘴角,当初家康丢这本书给她的时候,她可花了一个下午时间才背起来呢,哎呀,几千页的药典还真有点磨人呢⋯⋯想小刺蝟当时脸都绿了,抽考起来那真的是怎麽刁钻怎麽考,她已经很仁慈了,还给了小藤一整天的时间。
自此,对於鹿鸣的恶劣性格,藤感受无疑,只是⋯⋯「鹿鸣姊的天然呆太恐怖了⋯⋯」
⋯⋯受害者完全不知道自己背完了,还当对方是纯真善良圣女一般的角色,想後来家康听说这件事,脸比锅底还黑。
风一般的逃出房间後,藤抱着砖块般的药书,嘴角抽了一抽,「鹿鸣姊⋯⋯天然呆要命啊⋯⋯」
她自认算是学霸级的人物,都不能有自信一天内把这书背得滚瓜烂熟了,如果是其他人,她还会觉得对方是在刁难自己,可鹿鸣姊的个性,她自己做不到的是,绝对不会拿来为难她,这就代表⋯⋯「鹿鸣姊⋯⋯难不成是天才⋯⋯」
深深的叹了口气,藤老实地把书收好,今天和政宗练完弓後就回去好好念书吧。
想着,藤迈步正想离开府邸,却感觉到一股满是敌意的视线,猛的回头,只见一双天蓝的眼正狠狠的瞪着自己,和那双温柔的眼眸如出一彻的眼睛仿佛在看仇敌似的。
千叶流萤。
心头一紧,藤微微蹙起眉头,鹿鸣说过,她这哥哥心地不坏,就是傻了点,对家康绝对忠心,也很疼她,是个毫无疑问的好人,可她怎麽感受不来呢,从第一次见面以来,他就一副看到杀父仇人的样子,眼神巴不得把她千刀万剐,她这辈子还没被这样瞪过,虽然跟鹿鸣姊打声招呼应该会改善许多,但她还有商,不想让她操这种心⋯⋯
看着对方大步朝自己走来,藤转过身直直地对上他的视线,心底却又是一阵叹气,她真不想跟鹿鸣的哥哥针锋相对,但对方都这样了,她也是⋯⋯
「一之濑,这时间在这里做些什麽,德川内殿是你能随意出入的地方?」
流萤语调中透着冰冷,藏在暗处的鵟羽一听,忍不住多瞧了一眼,这语调,跟鹿鸣太像了,果然是亲兄妹,不过⋯⋯她一直很在意,为什麽,鹿鸣会由着流萤欺负藤,明明她打骨子里疼爱这女孩⋯⋯
「能得家康大人青眼,难不成你还想上天不成?」
语调恶劣的不像是平常的他,流萤自己也知道,自己这样不妥,可⋯⋯他只要想到这样一个女孩成天在家康身边打转,他就没办法不着急,流雨不在意,他在意,他没办法坦然接受。
一反平日随意轻松的步伐,步步透着身为大将的气势,让人在也无法忽略,这个一向随和的男人也是出色武将的事实,只是把这种气势用在一个小姑娘身上,藏在柱後的人已着身边的人悄悄笑着抿起了嘴,静静的看着。
「千叶先生说过了,我是⋯⋯」才想开口解释,对方却已经逼近,居高临下地瞪着自己,藤微微瞪大了眼,顿时居然有了後退一步的冲动,却随即按下心里的不安,抬起头静静地回望他冰冷的双眼,「千叶先生,我是受了家康的请托来替鹿鸣姑娘换药的,并非随意出入,何况我身为家康的弟子,早得到允许,可以在府邸内自由走动。」
不卑不亢,一如平时那样倔强,流萤看着她这副模样,突然有些愣神,随即脸色一沉,「你——」
「千叶先生为难我一个女孩子不觉得羞愧吗?」见对方有爆发的迹象,藤先发制人,高声喝斥着,眼底迸现锐利的锋芒,看的是偷听的两人一阵咋舌,互看了一眼,在彼此眼底看到同样的疑问,「跟你翻脸时的眼神真像。」
丝毫不觉柱子後有人偷听,藤继续沈稳开口,「千叶先生,我不能理解您对我的敌意是从何而来,我知道您忠心於家康,但我从没做过伤害家康的事,你何苦这样刁难?」
「伤害家康大人?」流萤冷笑了声,眼底透出一抹鄙夷,「就凭你也有那本事,我丑话说在前头,家康大人是我妹妹的男人,你字个儿滚远一点,看着就碍眼。」
说完,走廊陷入一阵沈默。
藏在柱子後的女人摀着嘴努力忍住大笑的冲动,男人扶着额突然有种无力感,梁柱上的鵟羽差点没摔下来,藤无言的抽着嘴角,好几双眼睛都用一种看白痴的眼神看着流萤,後者茫然了一阵,突然发现,有好几道熟悉的视线充满怜悯的看着自己的感觉,一时间无辜傻气的模样露了馅,可怜兮兮的往梁柱上看了眼,却发现自家的女孩理都不理自己,反而是眼前他一直看不顺眼的女孩开了口,语调中满满的无奈,「千叶先生⋯⋯您的内心戏⋯⋯真足啊⋯⋯」
用着怜悯的眼神,藤突然觉得眼前这个人⋯⋯呵呵。
「噗——哈哈哈哈哈!哥哥⋯⋯你⋯⋯哈哈哈哈哈!我就知道会这样,不行,快笑死我了⋯⋯」
「悠着点,小心伤口。」
走廊上的两人猛的转头,只见两道他们再熟悉不过的身影相携而来,家康扶着拄着拐杖一面笑得全身发颤的鹿鸣,一脸担心的模样,却掩盖不了嘴角微微上扬的弧度,这副样子,流萤能不熟悉吗?每次这对夫妻党看他笑话时,都是这表情,可是⋯⋯「鹿鸣,哥哥哪里说错了!这女孩成天在家康大人身边打转,你不着急吗!」你不急哥哥都替你害怕!
好不容易止住了笑,鹿鸣抬手抹掉眼角的泪,露出平静淡雅的笑,眼神温和而透着一点调皮地看向藤,「哥哥多心了,要是这样说的话,小藤也常常来我这里打转,家康大人岂不是⋯⋯」
「好好说话。」
发觉她又开始不正经,家康低喊了声,转头看迎上藤困惑的视线,微微蹙起眉头,「藤,别瞎想。」
「喔⋯⋯喔⋯⋯」一脸怀疑地看着眼前的两人,藤眨了眨眼,确定不是自己看错了,她以为家康跟鹿鸣之间问题很大,可这样看起来⋯⋯家康明明很习惯照顾鹿鸣姊的样子,鹿鸣姊这样靠在家康身上的动作也很自然,显然不是第一次,也许他们的关系比她想的还要亲密许多,难不成⋯⋯
藤猛得一愣,眼神火热的看向鹿鸣,後者察觉後,偷偷吐了下舌头,眼底闪着笑。
原来是这样!
觉得自己突破盲点了,藤用力地对着她点头,原来如此,鹿鸣姊正在用自己的方法接近家康,他们两个互相有好感,所以家康当然会接受,然後就这样慢慢感情升温,等时机到了就可以——鹿鸣姊!我支持你!
发现了两个女人的视线交换,家康的眉头一抽,这⋯⋯藤⋯⋯你⋯⋯跟流萤一样给这家伙玩了,知道吗⋯⋯
扶着她肩膀的手稍稍紧了一下,示意她不要再胡闹,家康幽幽的看向一脸无辜的流萤,「流萤,你最近太闲了?」
「怎麽可能,我操心鹿鸣的事就够忙了⋯⋯」
哀怨的看着自家未来妹夫,流萤可怜兮兮的眨着眼,一副看负心汉的样子,惹得家康一阵无奈,感觉怀里的人又想笑了,袖子一扬,挡住了她的侧脸,没好气的开口,「藤是我徒弟,我跟鹿鸣都把她当女儿看待,你以为怎麽了?」
「⋯⋯」
「⋯⋯」
「⋯⋯」
一阵沈默。
家康愣了好一会,这才发现刚刚自己说了些什麽,鹿鸣扭过头,对他微微一笑,用嘴型开口,「小藤的确像我们女儿一样。」
对他这样说,显然不反感。
稍微宽了心,家康也不想多做解释,哼了声抛下一句话,「别成天想些有的没的,鹿鸣都给你带蠢了。」
「⋯⋯好凶⋯⋯」
「这是护妻行为吗⋯⋯」
看着两人悠悠离去的背影,藤和流萤互看了眼,双双笑了出声,後者思量了一阵,退去一脸寒霜,有些尴尬的笑了下,「藤,我之前对你不太公平,是我的错,只是鹿鸣她⋯⋯」
抬起头粲然一笑,藤不以为意的耸了肩,「我知道,鹿鸣姊跟家康让人很心急呢。」
「就是⋯⋯也不知道什麽时候才能告一段落,我做哥哥的心理苦啊⋯⋯」流萤叹了口气,眼神却无比柔和,「我本来也没要太多,只要鹿鸣好好的,这样就好。」
藤应了声,转头看着留营的侧脸,随即移开视线,抬手抓紧了胸口的衣襟,眼底一瞬间闪过了阴霾,消失的极快,却被流萤捕捉到了,「怎麽了?」
关切地问着,不像先前的疏离,藤看了他一眼,露出有些苦涩的笑,「没什麽。」
只是,突然想起自己的哥哥了。
把话埋在心底,向流萤告辞後,藤大步离开德川府邸,跨出大门的一刹那,却被人往後一拉,往回撞上了一道结实的肉墙,对方却仔细的没弄疼她,抬起头,只见他深蓝色的独眼闪着恶作剧的光,「看得我这麽惊讶?」
「⋯⋯是啊,再次被你的无耻惊吓到了。」
没好气地送了他一记白眼,藤拨开他的手,走了几步,回过头,「站着做什麽,既然来的,就一起去弓道场吧。」
「这算是主动邀请?」
笑着弯下腰靠近她的脸,青年嚣张地笑惹的藤一阵无奈,「政宗,这样胡闹很好玩?」
「挺好玩的。」看着她红透的脸颊何不断闪避的视线,政宗的眼底闪过一分柔和,凑近她耳边,轻声开口,「重点是,很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