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明智光秀拒绝了。」
想起听到这句话时,那种卑劣的雀跃感,流萤忍不住叹了口气。
「要是说出来,流雨也会觉得哥哥很没用吧⋯⋯」
自嘲的开口,流萤睁开眼将注意力拉回当下,苦笑着看向身边的女孩,只见她不解的偏了下头,似乎无法理解,「⋯⋯没用⋯⋯?」
流萤见了,便轻轻的点头,「嗯,没用。」
本来以为,从那句话开始,有什麽会开始改变,他试着去接近她的心情,试着在合理的范围内踏入她的领域,鵟羽也从没拒绝,後来还送了他一只御守,就当他以为可以试着更接近一点时,现实却狠狠地在他脸上打了一巴掌。
「啪——」
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响起,流萤瞪大了双眼,脸上透出茫然,看着自己的手发呆的鵟羽,猛的回过神,抬头看着跌坐在地上的他,猛的倒抽了口气,「千叶,我不是那个意思,你⋯⋯」
「没事没事,我只是想吓你一跳而已,哈哈,放心,我下次⋯⋯不会在突然从背後抱你了⋯⋯是我的错⋯⋯」
是我,太自以为是。
低声地描述着几天前的画面,流萤突然觉得自己异常的狼狈,妹妹的眼神突然让他感觉异常的沈重,「流雨,那个⋯⋯哥哥⋯⋯」
「哥哥⋯⋯後来还说了什麽吗?那个女孩子很生气?还是⋯⋯」鹿鸣思考了一阵,带着无奈的笑意开口,「说不定,人家只是害羞了呢?」
听她这麽说,流萤无语的想像了下,的确,小鵟羽的眼神不像是生气或讨厌,反而比较像不知所措下下意识做出的反射动作,可是⋯⋯「如果不讨厌,应该不会打得这麽重吧⋯⋯」
那一下,真的,很痛⋯⋯
就算小鵟羽不是有意的,那一掌还是让他受伤了。
他也不想这麽脆弱,但他开始害怕,感觉变得亲昵、距离渐渐地缩小,这一切都只是他的错觉,只是他不断对自己自我催眠下的结果。
如果是这样,他迟早会伤到鵟羽,他不想要这样⋯⋯
想着,流萤垂下头,叹了口长气,眼底满是落寞,「流雨⋯⋯你在跟家康大人相处的时候有没有过一种感觉,明明⋯⋯好像已经比认识的时候接近了很多,感觉两个人已经能够彼此了解,在一起的时候觉得很放松、很安全,也很愉快,分开的时候会忍不住想念,可是当想要再更近一步的时候,却总是得到反效果,反而像是在彼此间画了一条不可逾越的线⋯⋯?」
「这个吗⋯⋯」鹿鸣沈默了一下,似乎沈浸在回忆中,好一阵子才柔柔的一笑,「有啊!」
「一开始,我是家康大人的『姊姊』,家康大人是我最重要的『弟弟』,我是这样认为的,但後来我知道,家康大人对我似乎变得不一样了,但我宁愿选择无视,因为⋯⋯我跟家康大人的身份并不相配,就算说出来,也只是徒增彼此悲伤的回忆,我很怕家康大人跟上杉谦信一样受到伤害,对上杉,我是故意的,但对家康大人,不论有意无意,我都不能忍受自己伤害了他,所以只要家康大人稍微逾越了『姐弟』该有的界线,我就会⋯⋯忍不住逃离。」
「所以⋯⋯流雨当时也是喜欢家康大人的⋯⋯」
流萤思索着,鵟羽是啼血楼的干部,这样的身份就跟流雨一样,在世人的眼光中,绝对和武将之家门不当户不对,当时流雨利用了上杉家臣的怒火,重创了当时坠入爱河的上杉谦信,但那样的状况,也是在家臣能压着家主的前提下才有可能,对当年的家康大人或许还有些为难,但现在⋯⋯「家康大人现在,毫无疑问的是名实相符的德川家主,所以再也不需要顾忌了⋯⋯是这样吗?」
「嗯。」露出一抹幸福的笑,鹿鸣望向天空,眼底闪耀着雀跃的光芒,「家康大人很努力很努力,他说过,他一定会保护我,所以⋯⋯」
「我想回应这份心意。」
「如果,哥哥也清楚的,把自己的心情传达出去,那位姑娘应该也会理解吧?」
说着,鹿鸣露出灿烂的笑,随即像是想到什麽一样,一脸认真地凑到流萤面前,流萤茫然了一阵,正想着突然间怎麽了,鹿鸣便严肃的开口,「还是说⋯⋯哥哥没那种决心?听哥哥的说法,那位姑娘应该出身卑微吧?不然哥哥那会这麽麻烦?」
看着似乎发现什麽似的鹿鸣,流萤苦笑了下,怎麽自家妹妹就是在这种时候异常的敏锐呢⋯⋯「那位姑娘⋯⋯曾经是青楼出身,现在是一位⋯⋯一位城主的侍女,所以我想,应该是因为这样吧⋯⋯」
说完,流萤别开头,掩饰眼底的挣扎。
他⋯⋯对流雨撒谎了。
在心底道了声歉,流萤仰首叹了口气,眼神有些孤单,说起来,小鵟羽说过,她要一辈子效忠於她的主人,一直到那天,她的决心也从来没有动摇过,他⋯⋯其实,他听光秀大人说过,鵟羽的主人有多护短,又是一个怎麽冷血的人,他心底⋯⋯其实是有些害怕的,要是鵟羽拒绝了他,那接下来会发生什麽事?
又换句话说,如果鵟羽接受了,她会成为他的妻子吗?
她最重要的主人⋯⋯会允许吗?
他⋯⋯完全没有头绪。
沈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流萤没注意到身边的女子眼底闪过一抹寂寞、无奈和欣慰混杂的神色,再次转头看她时,鹿鸣已经回复了平时的笑,「所以哥哥想怎麽做呢?」
「⋯⋯我⋯⋯」流萤犹豫了许久,缓缓闭上眼,嘴角却勾起了一抹弧度,「我想,不去试试,我一辈子放不下。」
他总得说清楚,不然,他和鵟羽就是朋友也做不成了,他还有很多话想说,其他的事⋯⋯就等之後,再慢慢计画,就这一次,他想自私一点。
看着显然已经下定决心的流萤,鹿鸣露出一抹寂寞的笑,垂下头低声的咕哝着,「看来⋯⋯哥哥已经不是我一个人的哥哥了。」
声音消散在风中,鹿鸣压下心底的空虚,追着流萤的步伐,在夕阳下走向城外,对着他笑语的时候,鹿鸣总觉得心情有些复杂,哥哥恢复笑容,这当然很好,哥哥能下定决心,只宠鵟羽一人,她也觉得很好,但从哥哥把心意传达出去的那一天开始,在哥哥心底,她⋯⋯大概就是第二位了。
在心底有些难受的一笑,鹿鸣眼底带着落寞。
哥哥⋯⋯在她和鵟羽之间,选了鵟羽。
为了鵟羽,哥哥对她撒谎,这跟其他希望维持自己兄长形象的谎言不同,哥哥是为了其他人而对她说了谎。
哥哥做过的事,她怎麽可能不知道,但她不介意他为了保护她而撒谎,可是为了别人⋯⋯
她⋯⋯突然有些寂寞。
「流雨?」
关切的声音突然从前方传来,鹿鸣抬起头,只见流萤眼底满是关心,和自己一样的蓝眼中闪着温柔的光,温暖的掌心贴着头顶传来令人安心的温度,「怎麽了?突然垂头丧气的?」
「我⋯⋯没事。」
这点小心思,还是收起来比较好。
哥哥和鵟羽在一起,一切都会好的,不论她作为妹妹或是主人,都该抱着祝福的心情才是。
突然,鹿鸣想起了当年在甲斐,婆婆曾经说过的,「别太宠家康,到时候,他和你丈夫吵起来可就不好了」。
她⋯⋯被哥哥宠坏了吧。
再怎麽说,她都是流萤的妹妹,就算流萤有了妻子,她一样是流萤血脉相连的家人,她没什麽好寂寞的,不管怎麽样,哥哥就是哥哥,绝对⋯⋯不会改变的。
刚刚到底都在想些什麽,难道这是在吃鵟羽的醋?
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可笑,鹿鸣忍不住轻声地笑了出来,跨步上前抱住流萤的手臂,抬头展颜一笑,「哥哥,流雨会祝福哥哥的。」
「啊⋯⋯啊?喔,好。」
虽然有些不明就里,流萤依旧爽朗的一笑,轻轻摸着她的头,其实他还满担心的,他怕流雨会觉得,哥哥有了妻子就不疼她了,但这怎麽可能,虽然⋯⋯刚刚是为了保护鵟羽的身份才撒谎,但在他心里,流雨和鵟羽没有谁先谁後,两个人他都会保护、疼爱一辈子,流雨能了解,真是太好了。
还好流雨不知道鵟羽的身份,不然⋯⋯应该会很受伤吧。
想着,流萤看向天空,露出温和的笑,「来,流雨,你看。」
听着他的话,鹿鸣抬起头,随即微微瞪大了双眼看着眼前的景色,只见点点的萤光在天空中慵懒的浮动,一明一灭的闪烁着柔和的光。
那晚,家康一直到半夜才处理完所有公文,正想收拾收拾准备休息时,一道白色的身影突然的撞进了他的怀中,错愕之後定睛一看,家康无奈地叹了口气,「鹿鸣⋯⋯你做什麽?冒冒失失的。」
嘴上说着,家康却伸出手轻抚着她的背,他不知道鹿鸣遇到了什麽是,但既然她不说,他也不会多问,但鹿鸣抱着他的力道,很紧,只有在她害怕的时候才会这样,而这种时候,她通常都不会说话,很快就会自己想开了,到时候应该就会开口,现在他能做的,就是陪着她。
感受着背上传来温柔的触摸,鹿鸣眯起眼,在他胸口蹭了一蹭,「家康⋯⋯」
「嗯?」
「我⋯⋯还是有点寂寞⋯⋯」
「⋯⋯没头没尾的说些什麽?」
家康面无表情地弹了下她的额头,将她拉起来仔细看着她的眼神,随即眼底闪过一抹了然,「流萤跟鵟羽?」
「嗯。」老实的点了点头,鹿鸣换了个姿势,坐在他的腿上,将头靠在他的肩头,湛蓝的眼中透着落寞,脸上带着苦涩,「哥哥他⋯⋯对我撒谎了,为了鵟羽⋯⋯」
「⋯⋯嗯,所以?」无语的看着怀里的女人,家康忍不住捏着她的脸颊往两旁拉,看着她变形的脸,眼神满满的淡然,「装,你继续装。」
自己都想开了,故意来他这边装可怜,要是他手忙脚乱的安慰她,等会又要给她笑半年了。
眼见自己卖惨无效,鹿鸣也收起了楚楚可怜的模样,一脸无辜的看着他,「呜呜,家康就不会哄我一下吗,好难过。」
「你这样子看起来需要人哄?都几岁了?」
家康抛了记眼刀子给她,重重的吐了口气,默默地转开头,「流萤不宠你⋯⋯我也会宠着你,寂寞什麽的,简直杞人忧天,自寻烦恼。」
听他这麽一说,鹿鸣眨了眨眼,看着脸上渐渐透出红晕的家康,扬起一抹不怀好意的笑,「不是说不哄我吗?」
「⋯⋯罗唆。」
瞥了她一眼,家康随即移开视线,另一手却轻柔地拍上她的头,低声的骂道,「笨。」
鹿鸣刚抱住他时,说寂寞,是真的。
她不承认,那他就不多说了,他没鹿鸣那麽无聊。
想着,家康转头在她额际落下一吻,转头看了看外头的天色,沉声开口,「⋯⋯你该回去了。」
「⋯⋯再一下。」鹿鸣说完,偏头往他身上又凑进了些,嗅着他身上独有的药香,安心地闭上眼,「我也会,宠着小刺蝟一辈子的。」
「⋯⋯不准叫我——」
「小,刺,蝟。」
「⋯⋯」
家康放弃似的转开头,哀怨的看了眼在自己怀中笑了欢乐的女人,眼神中却满是宠溺。
⋯⋯算了,这样也好。
想着,家康将怀里的人抱紧了些,闭上眼享受着两人的时光,不知不觉的就睡了过去,隔天醒来⋯⋯
「早安!小刺蝟!」
无语地看着一身整齐巫女服的鹿鸣,家康默默地伸出手,掐住她一边的脸颊就往旁边拉,一直到她哀嚎着求饶才放手,什麽也不说,只是赌气的背过身去。
⋯⋯不为什麽,就因为,他身上的便服,被换成了睡袍。
用膝盖想都知道是谁的杰作。
以为他没看到,她的眼神笑得多欢脱吗?
想着,家康哀怨的回头看了她一眼,「⋯⋯」
他颜面扫地了。
想像着昨晚可能的画面,家康忍不住捂脸,他好想死啊怎麽办⋯⋯
看着明显受到打击的家康,鹿鸣苦笑了下,伸手戳了戳他的肩膀,「欸,家康⋯⋯」
「⋯⋯别跟我说话。」
「昨晚啊⋯⋯」
「别跟我说昨晚,我什麽都不想知道!」
「好嘛,下次我会叫醒你不随便吃你豆腐的。」
鹿鸣噗哧一笑,看着家康涨红的脸,忍不住伸手戳了一下,虽然她昨天也没乱摸就是了,说实话家康根本不用这麽尴尬的,她又没动他的里衣,所以基本上什——麽都没看到,实际上看到的也只有家康睡得很安详的睡脸而已,为了不吵醒他,她也费了一番功夫呢⋯⋯
想着鹿鸣忍不住又笑了声,替他更衣之後她就很安分地回神社去了,她真的,什麽也没做呀。
而且⋯⋯昨天家康一直工作到深夜,会累到睡着也很正常,所以她舍不得把他吵醒。
不过小刺蝟似乎不这麽觉得呢。
比如说,他现在已经在爆炸边缘了。
鹿鸣愉快地看着家康,後者正努力压下心底的羞耻感,他居然睡到让鹿鸣换了衣服都不知道⋯⋯
眼看家康进入严重的忧郁状态,鹿鸣才上前蹭了下他的肩膀,轻声地开口,「好了,不是家康的警觉性太低,是昨天你真的累坏了吧?欧告诉我,你昨天三餐也是草草了事,晚上会累也是情理之中,所以,不要在意了。」
家康沈默了一阵,翠绿色的眼闪过一抹无奈,转身将她拉入怀中,温柔的吻上了她的唇,退开後看着一脸茫然的鹿鸣,低声地开口,「总是你在照顾我,也不想想自己会不会累。」
他还是⋯⋯一直被鹿鸣这样宠着,总觉得对她不公平。
看着家康忧郁的神色,鹿鸣错愕的瞪大了眼,随即眼底一片温柔,在他的脸颊上轻轻一吻,露出醉人的笑,「既然知道了,小刺蝟以後也多照顾我一点才是,以後,我总是会需要家康照顾的,不是吗?别这麽沮丧了。」
「⋯⋯嗯。」
轻轻点了头,家康露出一抹笑,正想转头做些什麽,房间的拉门随着一声欢乐的招呼声「啪」的打开,「家康大人!我是流萤,听说流雨从神社来府邸了所以想来看看!」
「⋯⋯」
家康默默的坐正,不去看鹿鸣那一脸想笑却又死憋着的表情,他怎麽怀疑,流萤根本是她故意引过来了,要是她不想让流萤发现,流萤到死都不会知道,她一大早就跑来他房间闲聊⋯⋯
看着流萤二话不说就准备拉着鹿鸣走,家康的眼神瞬间透出满满的怨念,这家伙⋯⋯昨天才一副流萤不要她的样子,现在呢?有了哥哥就不要他了是吗?
感觉到家康的怨念,鹿鸣终於忍不住,开朗的笑了起来,轻轻拨开流萤的手,走回家康身边坐下,在他的侧脸蹭了一蹭,一面转头看向流萤,「哥哥,我今天要跟家康大人出去一趟,就不陪哥哥了。」
再这样闹下去,小刺蝟要整只炸开了。
鹿鸣憋着笑,等流萤离开後,伸手戳了戳他的脸颊,露出灿烂的笑容,「家康⋯⋯别别扭了,我替你更衣吧。」
「⋯⋯讨好我也没用。」
没好气的哼了声,家康作势起身,鹿鸣跟着他一起站了起来,抢在他面前取来了外袍,露出温顺地笑,「好嘛,夫君就别气哥哥了,鹿鸣这不是——」
「又从哪里学这堆乱七八糟的,给我恢复正常!」
看着鹿鸣那副贤慧的样子,家康顿时一阵不自在的转开视线,伸手在她头顶敲了一下,背过身去深深的叹了口气。
真是太恐怖了,跟流萤待一天,鹿鸣整个人都不正常了⋯⋯下次还是让鹿鸣远离流萤一些好了。
眼看家康一副受到重度惊吓的样子,鹿鸣拚了命才忍住笑,靠近他的背後,「好啦,不闹你了,手摊开,我替你套外衣吧。」
「⋯⋯」
结果还是没放弃吗⋯⋯
家康无语了一阵,但看来她今天是铁了心想替他更衣了,这样子拒绝根本无效,只能随便她了⋯⋯
想着,家康认命的将手臂往两侧伸开,方便鹿鸣做事,看她一副熟门熟路的样子,心底突然有些不是滋味。
说起来⋯⋯鹿鸣以前似乎服侍过上杉谦信⋯⋯会这点事也不奇怪。
突然的,心里有些发堵,家康突然的收手,抽回袖子自己套上,背过身去不看鹿鸣因为错愕而瞪大的双眼,他是无理取闹了,但就算知道鹿鸣当时是逼不得已的,他还是需要一点时间让自己调适过来⋯⋯「太慢了。」
在心底为自己的任性气恼,家康却还是忍不住怼了一句,掩饰自己吃醋的事实,却不想鹿鸣眼底闪过一抹受伤的神色,缓缓低下头,「⋯⋯对不起⋯⋯」
听到她低落的声线,家康猛的回头,只见鹿鸣的表情有些沮丧,顿时有些不知所措,「鹿⋯⋯鹿鸣?」
「家康⋯⋯是在介怀上杉的事,我没猜错吧?」
带着失落的说着,鹿鸣微微别开头,将脸藏入浏海下的阴影中,只留下嘴角勉强上扬的弧度。
她早猜到,家康一定会在意,但就是想试试⋯⋯
以前,偶尔偷看父母房间时,都会看到母亲替父亲更衣时,两人亲昵的样子,所以她有些向往就是了,不过⋯⋯谁教她做过那种事呢,家康会排斥也是正常的,他不直说,她心里也有底,如果真的只是动作慢了,家康会在她处理完後才咕哝着说「慢死了」,而不是中途打断她的动作。
嘛,毕竟情况不同。
强迫自己打起精神,鹿鸣才想露出笑容,却随即被拥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他带着一点尴尬的声音从耳边传来,气息轻轻搔过了耳际,温热的感觉让鹿鸣不由的全身一颤,「家⋯⋯家康?」
「⋯⋯莫名其妙,动作快点,我还有早会。」
说完,家康起身再度背对鹿鸣,後者傻了一阵,见她迟迟没有动作,家康没好气的回过头,微微蹙起眉来,「鹿鸣?你⋯⋯不然我自己处理了。」
「等⋯⋯等等!我来!」
从惊讶中回过神,鹿鸣自然地露出了笑容,动作毫不马乎的替他抚平了和服上的皱纹,转身取来了腰带替他系上,蔚蓝的眼中闪着闪亮的光芒,家康低头看着,眼底闪过温柔的笑,低声开口,「这种事有必要那麽开心?笨蛋似的⋯⋯」
「才不是笨蛋。」鹿鸣说着,一面抬起头,认真的看着他,眼底带着复杂,「我⋯⋯对家康一直是不一样的,所以⋯⋯」
「⋯⋯知道了,我没在意,行了?」
弹了下她的额头,家康微红着脸颊嘴角却勾起了一抹宠溺的笑,指腹温柔地滑过她的头顶,心底无奈地叹了口气,要是让她说下去,不知道又要说些什麽出来了,还是早早打住得好。
在心底决定了,家康低下头凑近她耳边,语调中带了一丝低沈,顿时鹿鸣又是一阵全身紧绷,「鹿鸣可要好好对我负责,我可以不计较。」
说完,家康一脸漠然的退开身子,看着满脸通红的鹿鸣,扬起了一抹笑,弯腰让两人额首相触,翠绿的眼真诚地望进她带着水光的眼中,「还难过?」
「⋯⋯家康一定是跟织田学坏了⋯⋯」
低声地抱怨着,鹿鸣在他胸口轻轻一槌,脸上带了点羞涩,将头稍微转向一旁,多少逃避了他的视线,「不是还要早会吗,快去啊⋯⋯」
看着一向从容的她这样慌乱,家康忍不住又起了点坏心思,一本正经的开口,「⋯⋯还有。」
猜到他的意图,鹿鸣认份的将头转回来,无辜的看着他带着笑的眸子,明明以前都是她在逗着小刺蝟玩,怎麽现在⋯⋯不对,很早以前就已经演变成家康负责哄着她,然後再转头逗着她的状态了⋯⋯
⋯⋯她认输还不行⋯⋯
想着,鹿鸣眼底闪过一抹无奈却缱绻的笑,抬起头在他唇上蜻蜓点水似的一吻,同时低声地开口,「路上小心。」
「⋯⋯不够。」
才说完,鹿鸣只感觉呼吸一滞,忍不住闭上了眼,放任他温柔的吻延续了一阵,两人才双双退开,露出平淡却幸福的笑,看着他,鹿鸣微微偏头,露出笑容,「路上小心!」
「嗯。」
目送着家康离开,鹿鸣伸了个懒腰後转身将房里整理了一下後,眼底闪过一抹寒光,翻手间,几道银光掠出,伴随着一阵惨叫,几团白色的东西从屋梁上掉了下来,赫然是黑雨、欧、鸢尾等等灵川的干部,清点了下居然全都到齐了⋯⋯
看着自家主子越发危险的笑容,鸢尾乾笑了声,用自己都觉得心虚的声音开口,「早⋯⋯早啊鹿鸣,你⋯⋯你跟德川越来越有夫妻的感觉了,可喜可贺⋯⋯那个⋯⋯神社的事我们也都快搞定了,所⋯⋯所以⋯⋯」这次就饶了我们吧!
在鸢尾一旁的义元瘫在地上,扭头看像自家妻子,叹了口气,「鸢鸢,鹿鸣是不打算放过我们了。」
「小徒儿啊我可是你师父!你不能这样对我!」黑雨挣扎着在地上打滚,吱吱喳喳的叫个不停,最後只听鹿鸣充满凉意的轻笑了声,所有人身上像结了一层冰似的,动也不敢动一下。
「真糟糕呢,各位明明是灵川的骨干,却被我一次逮住了,要说这是任务的话,大家都已经死掉了呢,看来训练强度⋯⋯需要加强。」
所有人抬头看向鹿鸣那张天使似的笑容,顿时觉得,自己眼前⋯⋯站的分明是恶魔!
天呀你主控者的水准跟我们一堆干部来比是不要我们活了吗!
「小徒儿啊啊啊啊!」
「呜呜,鹿鸣——」
无视众人的惨叫,鹿鸣果断的收针,转身离去前回过头甜甜的一笑,「对了,各位,没流完十桶鲜血不准回来喔,不过鵟羽,看在哥哥的份上,你替我去看看信长突然离开安土是在做什麽吧,我要一、清、二、处,包括他说了什麽做了什麽见了谁,最好连他什麽时候睡觉都给我记上。」
说完,拉门「啪嗒」的阖上,所有人一阵沈默後,纷纷扑向一脸茫然的鵟羽一阵哀号,「这是偏心啊啊啊!」
看似逃过一劫的鵟羽此时在心里也是一阵泪崩,鹿鸣这哪是饶了她,去放十桶的血都比这轻松,鹿鸣摆明了要找她麻烦啊⋯⋯
悠哉的晃回神社的路上,鹿鸣打了个呵欠,十桶鲜血算什麽,她当时训练一个月,留了整整三个水缸的血呢,怎麽活到现在的都不知道,但这件事还是永远不要让家康知道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