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重寫)Echo與Narcissus的時間Ⅱ — 二十四-1*

<B>PAST8</B>

十七岁,海玫跟阿顼在舞台上诠释一段轰轰烈烈的爱情,成功引起乐团在T大

、C大甚至其他大学间的话题,现在和阿顼走在校园里,已经接连有人认出她来,在

他俩走过的路上耳语。然而她丝毫不惊动,她唯一安心和觉得光荣的,就是大家知道

她是梁连顼爱的女人。

事情这麽美好、恋人这麽美好,怎可能想到没有永远的时候。

经过那次校庆公演,乐团知名度大涨,在大学生间广为人知,这四人在音乐上的

热情和付出终於得到回报,海玫明白,除了他们擅长行销、制造话题外,最主要还是

因为四个人都有水准之上的外貌和气质,尤其阿顼的魅力最惊人。

海玫不常看他们经营的粉专或网站,说是不关心,不如说不愿意面对阿顼在异性

间的吸引力。她不得不承认,阿顼一站上舞台就有铺天盖地的驾驭力,强大妖魅得几

乎能把台下观众逼疯,随着名气增长,乐团开始在各大小活动露脸;系之夜、活动祭

、成果发表……海玫好几次混在人群中第一排,看着团员和阿顼在台上勾引、爆发、

最後征服整个空间,好几次都看得暗地惊心。

她只好越崇拜越崇拜。

一次校内公演完,海玫到後台找人,发现他们将吉他和贝斯收到寄物柜後,就朝

活动中心的侧门走,而宿舍却在另一个方向。

「你们要去哪啊?」

海玫跟上阿赤,好奇地问。

「阿顼没跟你讲吗?今天清泉生日啊,我们庆功顺便庆祝。」

才刚讲完,阿赤像惊觉什麽一样,拉着前面的人问:

「欸,你们有人帮她用到身分证吗?」

「有啦,我借到洪宁的,她证件用她小时候的照片,应该看不出来。海玫,等下

你把她的身分证字号背下来,他们可能会问。」

于红将一张女生身分证递给海玫,她完全搞不懂状况,这时阿顼刚上完厕所,走

了过来。

阿顼看见海玫手上的身分证,笑着搂住她的肩膀慢慢走:「等下要去nightclub

啦。他们会检查你满18没,你还未成年啊,不过会过啦!」

海玫睁大眼,有点紧张。

虽然她不在乎也不反对阿顼去这些场所,心中还是忍不住淡淡起了讷罕。

他们事先订了包厢,海玫怯怯跟在阿顼身後,透过昏暗的光线环顾周遭。这间店

以大学生为主要客群,年龄层颇年轻,烟味和香水味弥散四处,混着灯光折射出七彩

的雾;一个腰间刺青的女人从海玫身畔擦过,蹬着高跟鞋的她腰间直逼她头部,海玫

突然产生一点警怯,她发现女子停下来,拉住了阿顼。

海玫尴尬地让到後面,女子似乎和阿顼一行人认识,说笑起来。从晦暗的光线下

窥视女子,她妆容浓厚、打扮火辣,世故而艳丽,有种不可亲近的傲气。她手时不时

拂上阿顼和阿赤的手臂或肩头,举止亲密。

海玫不知道怎麽形容这种感觉,这和看见爱慕阿顼的学妹不一样,也和看见晴蓝

、凯薇不一样;她不喜欢她,夹杂着诡异的陌生感和惧怕,像一种震荡,她的心没办

法安稳,是一种面对妖媚的、吸引力强烈的同性产生的自卑自惧。

海玫觉得很抽离,她的畏畏缩缩和状况外让她觉得自己很蠢,尽管根本没人注意

她。她的傲气和淡然全被驱散了,让她不安又慌恐,这里是她完全陌生的世界,阿顼

和其他人此刻也变得好陌生。

她以为大学生活就是之前想得这麽简单,而今他们只是带她去接触别个面貌,她

却第一次被震撼。

阿顼的世界不知不觉间已经和她差了这麽远。

她抬头看着大家,觉得好迷惘、好抽离。

他们好像也称不上所谓「朋友」。

她心头一凛,唇舌发冷。

「欸,傻啦!」

阿顼忽然拍了下海玫的背,海玫回过神,发现她已经被搂着往二楼包厢走,女子

早已不见踪影。

「她是我系上学妹,在这里当公关,我跟她满要好的。」

阿赤跟了上来,向海玫解释。

海玫点头,没有回应。

包厢沙发围成圆形,中间有张矮桌,一群人开始说笑拿酒单讨论,海玫这才放松

下来。

「...不要紧张。」

阿顼挨近她,凑到海玫耳边低语。

「以後你会常来。我决定以後能带你来就带你来。」

海玫转头看他,阿顼想带她融入他的世界,为了不让她不安、被隔离、和担心。

她感动了,绽放一个虚弱的笑容。

阿顼呼了口气,瘫到椅背上,掏出打火机点起一根菸。

「你想吃什麽?我已经帮你点红茶了。」

阿顼深深呼了一口,重又靠着海玫问,顺便将太远的水杯递来给她。海玫乖巧的

拿起来翻。

「我不太饿欸……」

「你就是老是没吃饭才会没胃口,吃不完帮你啊,义大利面好不好?」

清泉这时拿起相机将这一幕拍下,阿顼感觉到闪光,转头张望,照片在他定睛看

向镜头的那一秒拍下。

一个礼拜後,清泉将照片洗出来给他们,海玫一直珍藏着这张照片,将它小心的

收入皮夹透明层里,直到被赶出家门那一天为止。

那天晚上海玫十二点多才到家,酒吧嘈杂,她整晚都不愿接电话,但心中已随着

夜色越来越深而蒙上阴影。

阿顼载她回去,亲自陪她进家门,一进去便看见海玫的母亲脸色铁青,坐在沙发

上。阿顼心里产生隐隐愧咎,礼貌问好後解释晚归的原因。

海玫母亲看见阿顼这麽诚恳地低头道歉,放软不少,她点了下头,感谢他照顾海

玫。

阿顼走出家门时仍不放心地回看海玫,後者无奈的望了他一眼,他不知道海玫接

下来会如何,想到此懊悔和心虚的感觉交杂而至,但伯母的逼视让他不得不走。

他轻轻扣上铁门,叼了一根菸,跨上机车离去。

母亲没多说什麽,转身上楼。

海玫看着她一级一级往阴影里踏,在最後一阶的时候,冷凉的声音回荡下来:

「<B>他变太多了,以後少跟他来往。</B>」

海玫当下愣在原地,比被甩一巴掌还要震惊,她的心立刻揪紧发涩,愧疚郁悔

又不满,她想反驳又不敢,不甘心又无能为力,因为经过这一晚,连她都不能否认

阿顼变得好陌生。

海玫吞下所有难堪,仍旧选择相信阿顼,同时对家人的不认同燃起了丝微的怨

怒。

家人知道海玫不但没和阿顼保持距离,反而更频繁相处,连言行举止都跟着改

变时大发雷霆。父母越吼,海玫反抗的心就越激烈。

「只要男朋友了是不是!?他晚归就跟着晚归;抽菸就跟着抽菸,他要吸毒不

就要跟着去吸?!」

「我没有抽菸!为什麽你们就是不相信他!他才没有学坏!跟抽不抽菸才没关

系!!」

海玫吼回去。

「我看他就是不顺眼!!喝酒抽菸不回家……你根本被他带坏!再跟他出去我

就禁足你!」

「他都读T大了你还想怎样!?」

「T大有什麽了不起!!还不是变差变坏!」

母亲气唬唬吼了回来,模样不可理喻地令人厌恶,海玫太过震惊,不懂为什麽

阿顼引起父母这麽大的反弹,难道只因为他自由自在过他想过的日子,脱离以往平

静乖巧的形象吗?

「那干麻整天逼我念书考T大?都不要念就好啦!!你们还不是考不上!!」

啪!!

海玫话语刚落,立刻挨了一巴掌。

海玫愣傻了,所有的屈辱临头灌下,像苦涩的大海凐灭了她,当场哭了起来。

父母当着她的面把门甩上,留下她一个人受尽难堪和尴尬。

海玫又羞又气又委屈,锁上房门愤怒地哭泣,眼泪如河流遍脸颊和双手,眼看

要湿遍整个胸前。

她立刻拨打阿顼的手机号码,像抓住脆弱的绳索按下接通键,话筒中摇滚铃声

不停反覆灌进海玫耳朵,却就是没出现最想听的声音。

「阿顼……接电话……」

海玫的哭腔酿得话不成形,凄凄哀哀又打了一次,窗外好像突然下起了暴雨。

电话依旧没接通,响太久,冷冰冰地转进语音信箱。

知不知道本来以为可以一直下去的美好和幸福,却在下一秒消逝得愕然直接的感

受。

海玫无数次含泪吞下她的苦和困惑,她知道。

不知不觉结束高二生活,她开始忙碌准备学测,她一直没忘记要考进T大,这对

她来说不容易,每天绷紧神经念书考试。

父母当然支持她,给予她一切生活上的照顾,家里渐渐不再因为梁连顼产生争执。

海玫凄酸地想,她仍旧坚持跟定阿顼,她用功考试不仅为了他也为了自己,甚至

渐渐演变成一种逃避阿顼心思越来越不稳定的止痛剂。

从暑假开始,阿顼开始少联络她了,他总是不接电话、漏接讯息、行踪飘忽,像

风一样捉摸不定,海玫的寂寞和焦急一直被她压在心底,但觉爱上流浪一般的男子。

十月的时候,海玫因为联络不到阿顼,转而朝于红打听他这几天的行程,想给他

惊喜。

海玫走到阿顼的学院和所属教室,这个时间他应该留在教室讨论分组报告。海玫

战战兢兢的,两个月没见让她更加紧张,她既害怕又期待,深怕被阿顼发现。

海玫走过一排无人教室,停在第二间教室门墙边,听见熟悉的人声。

是阿顼,还有另一道女声。

「讨论完我们去师大夜市好不好?」

女孩子的声音娇俏,海玫心中一凉,觉得这场景再熟悉不过。

「嗯,好啊。」

正当海玫觉得两人应该只是同学,在等其他人集合时,女子又说话了。

「哎!你干麻啦!」

「没有啊。」

「不要在这里,等下有人来怎麽办?」

「他们会识相走开啦,让我亲一下嘛。」

海玫的心咚咚咚地狂响,这是阿顼的声音吗?还是她认错了?

她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往旁跨出一步,站进教室门口。

教室中央有一男一女,女子坐在课桌上背对着海玫,双脚微开,阿顼站在女子面

前,贴得很近,边亲吻她的脸颊、脖子,戴着对戒的手轻柔地摸抚女子的大腿。

海玫吓傻了。

阿顼一看见门口的身影,眼眸瞬间盈满不亚於海玫的震撼。

他停下动作,赶紧拉开女子,後者困惑回头,发现一个穿高中制服的少女楞站在

门口,可怜兮兮的。

女子笑得很尴尬,梳了梳头发,乾笑对着阿顼:「奇怪,今天是制服日喔?」

阿顼没理她,眼神也不敢对上海玫,他一别开,海玫立刻发现自己有力气动了

,难堪得逃离现场。

阿顼愣了一下,推开碍事的桌椅追了出去。

海玫不知道要跑去哪,她横冲直撞在阿顼的学院里到处乱窜。

阿顼像能感应她一样,立刻追了过来,在後庭发现海玫慌乱焦急的背影。

「小玫!」

阿顼喊她,海玫立刻僵直肩膊,回头看他,眼珠疯狂震动。

阿顼跑去拉她的手,海玫吓得尖叫,双眼瞪大,手上纸袋啪地掉到地上,她

双手狰狞地僵在胸前,阿顼的触摸有如雷殛。

「小玫!你不要怕!不要这样!」

阿顼慌了,被海玫歇斯底里的样子吓到,他再一次抓她的手,海玫震了一下

,用力挣扎:「不要摸我!」

阿顼只好松开,尴尬地面对海玫,说不上一句话。

海玫神经质地握着双手,低头坐到石椅上,又站起来回走动,她不知道自己反

应干嘛那麽大,像个神经病一样,但阿顼的手才刚摸过别人的大腿,现在居然若无

其事地碰她,她觉得恶心慌恐至极。

好不容易呼吸平抚下来了,但她想问的想说的却早已被打碎散成一地,碎不成

声。

「我只是想来找你,给你惊喜……」

海玫依旧双手抱胸,抬眼看阿顼,阿顼的神情和她一样茫然慌乱。

「想说你太忙……已经两个月没见……你说想吃这家巧克力……所以我去买,想

说一起吃……」

海玫已经止不住了,泪水溢满了眼眶,红透整个视线,她拾起地上的袋子,泪

水打在乾燥的水泥地上。

「你……」

海玫好想发飙发疯,胡乱撒野,她认为这样做可能比什麽都不说来得好,但长

期吞咽痛苦的机制已经让她冷静下来,她心灰意冷地发现自己的情绪又被打压了,

无处释放。她抓着提袋走到垃圾桶把它塞进去,一走了之。

「小玫!你干嘛啊!喂!不要走!!」

阿顼很想追上去,但心虚和逃避让他脚软,最後他急得掀开垃圾铁盖,翻出那

袋礼物。

里头除了一盒巧克力,还有一张新组的信乐团全新专辑。

前一个乐团已经打散,他们俩等了好久,在新主唱首次出声亮相时,他和海玫

惊喜地互看双方,认为新的乐团风格和他们更加相合,新主唱的声音和他简直好像

好像。

这张专辑他们盼了好久,终於出现,海玫知道他忙,先买了下来。

阿顼的心如绞痛,又如被撕裂。

他怎麽会这样?

他在干嘛?

阿顼颓然伫立,悲惨的发现他对海玫的情感早已不再像以前那样激烈,他没什

麽伤到她心的感觉。

他对海玫的爱减损了吗。

甚至,他还爱她吗。

海玫不想把感情的不安和多疑带给阿赤,但知道他一定察觉到了,身为两人最

好的朋友,他不方便介入;海玫感激他的心思,保护她不再接收从阿顼那边来的刺

激。

海玫只能向慧琪倾诉,然而久了之後,连慧琪都这样说:

「其实阿顼从以前就这样了不是吗。」

海玫顿了一下。

「我看得出来他的确以前就很喜欢你……尤其高中的时候超明显。可是他女朋

友也照换不停不是吗?尤其晴蓝之後……」

海玫心一凛,她居然从没发现到这点。一直以来她只介意自己的心思,倾尽一

切在他身上,她也一直自认为是阿顼生命中最特别的人,阿顼表现得如斯明显,导

致她不在乎他对感情专不专注持不持久。

阿顼高中的情史像尘封的相簿翻阅开来,海玫的心一下子坠入冰天雪地,难受

的是她不能否认阿顼在感情上有这方面的缺点,她自己也一直盲目得不愿去面对;

如今轮到她面临同样的处境──终於她也不是例外的那一个。

阿顼的冷淡、不重视、言行反覆全被提起,她倒抽一口气,随即又害怕得压下

去。

她愁苦满面迎上慧琪的视线,慧琪一向最了解她,也最看得清关系的变迁,她

只是无奈的耸了耸肩,要海玫接受。

「不会的……他只是忙……你看他快升大四了,乐团也发展成那样,而且已经

过了热恋期,这样很正常,是我想太多……」

慧琪一听眼睛整个往上吊:

「白痴喔你!干麻又开始替他找藉口!你看我跟男朋友交往两年有这样联络断

断续续,甚至找不到对方过吗?!他都待在哪你又不是不知道!上次他说什麽亚太

的卡掉了,要你帮他剪卡,然後呢?<B>然後呢?</B>」

「那张卡片是真的不见啦……」

海玫缩了起来,嗫嚅反驳。

「重点不是卡片有没有掉,是你傻傻帮他剪卡的结果!!」

慧琪提高音量。

海玫苦涩地抿住嘴唇,她当然知道。她接到简讯不久立刻打去电信行剪卡,结

果阿顼将近一个月和她失联,而他主要的通讯手机是他原本那一支,有没有亚太都

没理由不跟她连络。

海玫不再说话,她把慧琪说的每一句话都听进去,却听不进心里。

要她怎麽去面对呢,阿顼已经没那麽喜欢她了。

後来海玫和阿顼之间,演变出一个新的关系。

她还是会和阿顼的乐团去泡酒店,偶尔偷喝酒,笑闹狂欢或是静在一旁冷淡地看

着男男女女,她看见阿顼对着夜店里火辣的女生眉来眼去,玩着暧昧的游戏,逼自己

忍受这样的处境。

或是,她其实知道阿顼最近在和哪个学妹约会,和哪个社团成员或乐团粉丝交往

、偶尔一夜情。

自从那次之後,她再没当场目睹过阿顼和别人亲昵的场景。她发现只要无视他劈

腿的消息、不听不看,视而不见、找到理由解释他的行为,一切就会像没发生一样。

阿顼还是搂着她笑、亲吻她鼻尖和嘴唇,逗她开心。

在他有兴致的时候。

海玫对阿顼的情感向来伴随着逃避和压抑,她好不容易和他相爱啊,怎可能这麽

轻易破碎?她爱他的啊,怎麽能排拒他?她可是唯一的那一个啊。

海玫忍到最後,有次终於崩溃了,她的不满、害怕和情绪失衡在阿顼面前爆发出

来,两人终於发生第一次极大的争吵。

这次争吵带给双方一个震撼,双方都不知所措,阿顼爱面子,认为海玫前後言行

不一、无理取闹;,他一板起面孔海玫的愤怒就瞬间溃散,她一面倒地相信他所有理

由,泯灭自己真实的声音和警告,海玫告诉自己要信任他,是她需要成长。

她瘫软整个身子跪到地上,哭喊着抱歉;都是她的错,都是她不懂事。

阿顼抱住她,要她别哭,若还有余力,会再给她一个安抚温柔的吻。

事後,依旧没任何改变。

改变的是海玫,她一步步宽容退让,一步步放松她的原则,她变得越来越怯懦胆

小,双手只能紧紧握着阿顼还爱她只爱她这个信念。

她手上仅有的只剩如此,她不愿再去怀疑这唯一的希望是否不再有力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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