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晚上,豪宅二楼卧室亮着桌灯。灯光足够照亮一半书桌,男孩凭那道光正擦掉一个音符。枕在他左手下的是一大叠五线谱,最上面那一张写着「初」。
男孩左手扶额,右手握着自动铅笔使劲力气。他紧闭乾燥的眼睛,血丝依旧清晰。自己这样究竟多久了,他记得是在那天之後。他最喜欢的女孩看不起自己,他拼死也要完成她给的挑战。
最後,他放下铅笔,朝左边走几步,拉开阳台门。今日无月,光害轻微使夜空的星星闪闪发亮。他仰头看着星空,不禁伸出手指擅自划线。
画出一颗草莓,没有叶子、种子的草莓。
他淡淡笑了,眼睛瞬间溢满泪水。他什麽都做不到,紧紧抓着围栏蹲下低声痛苦。
他是学生会的领袖,掌握一切的冰冷王者。可冰冷的他终究被情所困,为一个女人哭得稀里哗啦。
一阵风吹飞他的头发,把房内的五线谱吹飞在地。每张纸都有修改的痕迹,标题也是。最乾净的是纸张的角落。随着风吹,一到三百六十的数字逐渐散落在地。
蝉鸣伴随哭声,这夜晚对他而言是更多的煎熬。
初音与梓鹿在表演开始前半小时抵达现场。礼堂对於他们是集会的地方,踏入这里他们竟然神同步地感觉脚酸。
这就是十年怕井绳的威力吗?初音暗自苦笑,走到较人比较少的位子坐下。前方第一排特意铺上红布,是投资者,校长等大人物就坐的位子。初音躬身,胳膊搁置在椅背把头靠在上面,目光直直看着被聚光灯照亮的舞台。灯光师正进行测试,殊不知单纯的小女生被他拉入记忆中。
若不是司徒学长,她早把这些抛诸脑後。她也一直会是台下拿着应援棒为表演者喝彩的观众。记忆如同疤痕,可以轻易遮掩,但不会轻易消失。
「在想什麽?」
「你相信我曾是被灯光聚焦的人物吗?」
梓鹿学起初音的动作,歪头认真想想。随後他直视眸子反射灯光的初音,回答:「相信。」
初音一愣,转头却装进他清澈的眼睛里。不像撒谎,从里头看见了满满的宠溺,好像一位看着孩子说着远大志向的父亲,正为孩子拍手叫好。初音不禁勾起嘴角,作出自己也想不到的决定。
「梓鹿,其实我是……」
「你们见到独孤莓吗?」
初音硬生生被打断,纯月与敖威两人正在那排椅子的尽头对着他们说话。他们似乎很紧张。
「没有,怎麽了?」初音和梓鹿同时挺直身板。纯月与敖威对视片刻,最後由敖威开口解释。
「刚才工作人员说联络不上独孤莓,可她的表演半小时後开始。」
「联络不上?」
「对。」
「学长有学姐的云音器号码吧?用那个试试?」
敖威一愣。他多麽憎恨莓,如同她前世惺惺作态地环抱自己,却捅自己背後一刀。可他无法给出“删除第一号号码”这项指令。
「按着云音器,照着我说的念一遍。」
「为什麽?」
「给你我的联络方式呀,不然我怎麽联系你?」
他已经忘记怎麽记录别人的号码,是她唤起自己的记忆。她是第一个被自己记录在云音器的女孩,也是特别联系人中永远的一号。
毕业两年的莓有没有随身携带云音器都是个问题,可敖威转过身,按着右耳缓缓说道:「拨给一号联系人。」
两年了,她的云音器终於震动一次。
「敖威?」
通了。
敖威一愣,但没有维持太久。
「你在哪?」
「车龙,预计半小时到学校。」莓看着被滂沱大雨打湿的车窗,大婶边讲用手机和别人开骂边按车喇叭。下雨的声音与车喇叭八重奏……
和雨後的蝉鸣一样烦人刺耳。
「对不起。」莓总喜欢道歉,不管错在不在於她。敖威往往会往她的额头弹,但现在的他不是以前的他,却依旧用着语重心长的语气回应莓。
「不用道歉。记住,安全第一,再见。挂断。」敖威挂断通讯,乾脆直接。
挂断二字对敖威犹如撞到人就说对不起,别人给自己帮助就说谢谢你一样稀松平常,把莓想说的好多话截住。她又想说什麽?要道歉然後解释?敖威还存着自己的云音器号码已经是奇迹,自己居然还希望他能原谅自己。
莓笑了,嘲讽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