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後的方秋停都还记得刚认识时苏婉卿说过的那句话,确实,除了把历史系教授、讲师或是文史工作者当做志向以外,现实社会中确实工作难找,最多就是报社、出版社吧?也许是自己的家境还不错,也或许是被爸妈过度宠爱,他们从不管方秋停想学什麽,想念什麽,他们只是很开明地对她说,自己想清楚、自己的决定,以及自己努力!放任的、舒适的、幸福的管教方式,而方秋停也照做了。
总之,选择历史系,她并不後悔。而且在截自目前所有的学期成绩,方秋停都拿下全系第一名,看来历史系的课业对她来讲甚是得心应手,若非是兴趣,恐怕没有人肯读得津津有味。至於苏婉卿,倒也是履行了她的混毕业规则,从大一就疯玩社团的她,每每都能低空飞过拿到学分,这都要感谢方秋停给她的重点以及考前的笔记恶补与考古猜题。
说到苏家兄妹俩,他们的大学目标还真是有志一同,苏婉卿的哥哥也读同一所学校,所读的科系刚好就是方夏临新进去读的化工系。他是个即将拍毕业照的大四生,长得斯斯文文的,方秋停自从与苏婉卿熟稔之後,就听说他也打算混个文凭之後想要去考记者。
「这年头考上记者之後要干嘛?游山玩水、胡说八道、造谣是非、被告被贬,这社会上最让人看不起的服务型职业就是记者了!」在苏婉卿的生日派对上,她哥哥苏慕维就这麽表达他未来工作的宏愿之後,被苏爸狠瞪了一眼。
「哼!小时不读书,长大当记者,真是白养你了!」他们的爸爸在客厅里不客气地训斥了一番。
「有什麽关系?随你说啦!反正我也是有一份正当的工作,你们说是不是?」
苏慕维一脸无所谓,表情近似正经地想搏取在场所有女孩子们的认同,她们都看得出来他有努力想要奋力当个良民,记者只要不乱写也可以是个好工作啊!不是吗?嗯,方秋停立马成为挺他的第一人。
「学长,我挺你!」
话说完,方秋停看着周遭同学包括苏婉卿在内,个个张扬着「你这个白目」的表情,她这才发现苏爸一脸的无悦。方秋停这才想起苏婉卿曾经和自己讲过,他哥哥的学分都没有修完,都已经是大四生了却还有一堆本科系的必修学分要在一年之内等着他去了结,不用点功的话恐怕要拖上一些时间才能毕业。
「你就不要给我延毕!」苏爸顾不得苏慕维的面子,毫不客气地在众家女子面前咆哮了一句。
「哼!我早就在打工赚钱不靠你了啦!」他反驳着,尽管没有生气或暴怒,尽管风姿翩翩,但那个笑容已经变得很僵。随後他吃完蛋糕之後,就遁入了自己的房间。
「交了女朋友在大学一起玩三年还不够吗?」苏爸在他关上房门前,又落狠了一句。
「好了啦!」苏妈从厨房端了切好且摆放工整有序的水果出来,她像一位恭谦有礼的女侍,同时递给大家湿纸巾与叉子。
「人家是来替婉卿庆生的,不是来听你训儿的,不开心的话就出去走走,别让你女儿的二十岁生日难过。」
众人尴尬,似乎是有伤到一些什麽说不上来,整个生日派对才到一半,红酒都还没有开就变得黯然失色。直到苏爸出去跟大楼管理委员会的其他大叔们泡茶,苏慕维才走出房间,再度进场参与她妹的活动,他开了红酒,打开伴唱机,心情丝毫不受刚刚的些微口角影响,现场才又开始炒热气氛。
「喂,你觉得我哥怎样?」
「什麽怎样?」也许是红酒一下子喝得太多了,方秋停没多久两眼无神地望着苏婉卿。随後下句莫名其妙的话,才让她顿时醒了半分。
「那你刚刚怎麽一直往我哥的脸死盯着瞧啊?」
「我?有吗?」你真爱开玩笑...方秋停又一句低声咕哝着。
「有!至少有八百秒了,我算过。」
方秋停用已经渗了浓厚酒气的眼睛向翻上後说:「我只是觉得他没有错就被骂,挺可怜的...」
「唉唷,家常便饭了,在我家,这是常常在炒作沸腾的一道菜啦。」苏婉卿把方秋停的酒杯倒满,看着她哥正在其他同学面前耍主播VS棚外记者的猴戏,转头又继续说,「而我妈就喜欢特别钉我,刚好一对一。」
「那待在你家还蛮...辛苦的!」方秋停一脸苦笑。
「现在你才懂喔!」苏婉卿眼角余光正收到她妈瞪着她的讯息,连忙对着她摆出了鬼脸,才刚做完,苏幕维就靠了过来。
他的眼光在方秋停的脸上停了几秒,然後用很轻的口吻说:「秋停,谢谢你刚刚挺我!」
「不...不客气啦。」
随後打开他拿起麦克风,又意无意地搭上方秋停的肩膀,硬是要合唱一首〈屋顶〉,顾不得苏婉卿在一旁颗颗得笑,原本印在脸上的酒蕴瞬间烧烫了起来,直到方秋停离开她们家回到宿舍之後,那股烧烫感都还没有降温。
确实对苏慕维,虽然不是到非常熟识的地步,对他的日常生活也不是特别了解,方秋停顶多只敢远观而不敢近亵玩焉。因为是苏婉卿的亲哥哥关系,从新生开始就已经认识这个处处都被其他同学或学姐关注的家伙,即使不同系,现在自己的家族学妹爱恋他的听闻出来也有十来位,一点也不夸张,从他的斯文神彩虽然课业不是很优,但在广播与新闻社团活动十分活跃,也同时是系上垒球队的创办人兼风云人物,要叫系上的女生不留意他也难。
这里的系上,并不他的化工本科系的系上,而是历史系上的系上。很抱歉,读化工的女生本来就比较少,而历史系就在化工系的隔壁栋,而他们的系办却在历史系办的隔壁,文学院跟工学院不搭轧吧?因为他们的系办听说天花板漏水,要整顿一年,所以暂时就搬往文馆大楼闲置的楼层。
於是方秋停就经常看到苏慕维太过无聊跑来这里遛达,经苏婉卿的解释,是被教授一直退报告才常来系办报到。不过,随时也惹出一堆学妹往他身上关注。
苏婉卿常常说他哥闷骚,但是却不风流,他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麽。那麽多娇柔绽放的花丛里,其实他早就从那丛花儿当中挑选出一位成了他的正牌女友。
对,正牌女友。
「但,绝对不是我。」方秋停在大一时就已经默默地明白。
●後来在方秋停的日记上写了那天短短的记事:
「只记得他痞痞地笑着,直到他看着我步调不稳地走进宿舍房门之後,从背後才漫进他幽幽的一句晚安,我才努力地睁开眼想记起他的脸,没想到却模糊到他最具特色的五官也想不起来。我想,我真的是喝得很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