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之前有个泰国足球队受困洞穴的新闻吗?」他咬了一口冰後,闲聊似地问道。
我用「第一次听闻」的表情瞥了他一眼当作回答。我连对自己的生活都不感兴趣了,更何况是对这个世界。
「这支足球队加上教练一共十三人,他们在六月底时进到一个洞穴探险,结果因为大雨造成洞内淹水受困超过两个星期。」他简单地说明後,再问:「你猜他们最後是死在里面,还是活着出来了?」
我耸肩,连猜都懒得猜,只是不解他为何突然跟我说这个。
他倒是不介意我的冷反应,依旧热络地告诉我答案:「最後被救出来了喔,而且是全员安然无恙。」
「是喔。」我敷衍。
「你不觉得他们很幸运,根本就是个奇蹟吗?」他眼底彷佛闪烁着光芒地看着我。
我正要吃冰的动作顿了一下,脑子里回荡着「幸运」、「奇蹟」这两个词汇,胸口彷佛被一根细针狠狠地刺了一下又一下,但还是面无波澜地用着比上一句更无情绪的语气反问:
「你到底想说什麽?」
「你知道我为什麽每天都要来杂货店玩戳戳乐吗?」他没回答我,反而又问了我一个问题。
是的,徐灿佑不仅每天要日行一善,还要每天玩一次戳戳乐,这实在是奇怪的嗜好,然而我真的不关心其原因,但就在我要这麽告诉他时,他又迳自开口说:
「因为如果抽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时,就会觉得很幸运,而当这样的小幸运累积多了,最後会不会也有个大奇蹟出现在我身上呢?」
我因为他不切实际的幻想冷笑出声,「那你可以去洞穴探险,然後受困在里面,看看最後会不会被救出来?」
「你不相信幸运、奇蹟这类事情吗?」他显得有些失望。
「相信如何,不相信又如何,反正都跟我没关系。」我漫不经心地说道,思绪掉进了「那一天」。
「怎麽会没关系?你是高恩星耶。」
我不懂他的意思。
「高恩星的『星』,不就是一颗幸运星吗?」他勾起嘴角,说得理所当然。
我瞬间一愣,因为以前也曾有个人时常对我这麽说──
「小星就是我的幸运星。」
那画面、那声音都还历历在目,恍如昨日。
一勾起这记忆,酸楚立刻涌上心头,一下子就酸了鼻间,我不想被徐灿佑发现异样,连忙别开脸,努力压抑波动的情绪,回了一句:
「扫把星也是一颗星。」
然後起身将还未吃完、但是已经开始融化的冰棒丢进一旁的垃圾桶,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去。
*
我不再留校练习了,也尽可能避开所有可能会和徐灿佑接触的机会,像是在捷运站看到他就绕路,在车厢遇到就假寐,中午则直接去福利社买面包并吃完,直到午休再回教室。
「你跟徐灿佑怎麽了?吵架了?」这天放学後,芯恬知道我又不留下练习後,终於忍不住关心。
「没有吵架。」我收拾好书包,和芯恬一起离开教室。
「那你这两天为什麽好像在躲他?发生什麽事了?」
「没有发生什麽事。」
「那到底为什麽?」芯恬听得一头雾水,更加想知道究竟是什麽状况。
「没什麽,就只是觉得练习得差不多了,所以也没必要再每天培养默契了。」我淡淡地说道。
「但是,他还是每天都自己留下来练习喔。」芯恬突然在转弯处的楼梯间停下脚步。
我顺着她的眼神示意,眺望不远处的操场,然後从众多正在练习趣味竞赛项目的学生之间,看见了徐灿佑独自跳绳的身影。
「他很认真看待这次比赛,还说要以这是最後一次的心情来参加。我记得国二大队接力时,你也曾说过这样的话。」芯恬收回目光看向我。
是吗?
我迟疑了一下,才记起好像真的有这麽一回事,然後也因此突然意识到以前的那个高恩星已经离现在很遥远了,而且也已经回不去了……一想到这里,就彷佛被人揍了一拳似地,顿时觉得闷闷的、痛痛的。
「这麽看来,你们这方面还满像的嘛。」芯恬笑了笑。
我不置可否地扯了扯嘴角。
芯恬没再继续说下去,自然地转而聊起今天小考的事,然後继续走下楼。
我在离开楼梯间前,不自觉得又瞥了一眼那道努力却显得孤单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