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說魂.凝生卷 — 章叁 ‧ 守蝶(6)

等连枝再瞥向慕莹生时,却发现身旁的人竟换成顾水蓉了,明明衣饰如是,她错愕地张唇却不知该说甚麽。

随後出来的刘延庆看见眼前的顾水蓉也是一副难以置信,望了几眼确定自己没眼花,遂一脸欣喜地迎上去:「水蓉姑娘?你怎麽来到这里?」

顾水蓉的眼眶里缀满了泪,语调哀莫地道:「两年前,刘公子将燕大哥入罪是因水蓉而起,今日紫莺姐姐自黎州失踪,不知是否亦与我有关呢?」

刘延庆嗤笑一声,迳自坐到太师椅上随手捧起茶盏,吸了一口遂挑眉望她:「顾姑娘未免把自己看得太重了。没错,两年前我确实因燕穹的阻挠而失去了一位小妾,这还不止,他甚至联合紫莺来对付我,让爹四处打压我,时至今日,无论他身处何地,我也只想将他置之死地。」

他的眼神变得阴狠,重重放下茶盏的动作激得茶水四溅,沾湿了他的衣袖。「别以为我不知道,他跟紫莺那丫头暗通讯息欲逃出我的眼线,可惜天网恢恢,紫莺始终是我亲妹,又怎会手肘往外拐呢,那只不过是引他上钓的手段罢了。」

「既是如此,燕大哥尚未现身,刘公子又为何匆匆叫回紫莺姐姐呢?我知晓她近日身体不适,莫非也是手段之一?」

「呵呵,被你看出来了。紫莺不肯就范,我便只有请巫师让她说出燕穹的下落,怎知她中了巫术还是宁死不从。」话音刚落,他对上顾水蓉敛着泪光的眸子,薄唇一弯,走至她跟前掐住她的下巴,迫使她直视他:「我跟燕穹的仇怨由来已久,要我完全放了他不可能。不过,若水蓉姑娘愿意当在下的小妾,那我便姑且留他一条全屍,如何?」

出乎意料地没看见顾水蓉低眉顺眼、哭着求他的模样,却猛地挥开他的手,冷冷道:「恐怕求人的是刘公子,而不是我喔。」

忽地感觉腹部一股剧痛,甚至一道热气从喉间逸出,他抑制不住地掏出手帕捂住唇,拿开一看,却发现手帕上染满了血渍。他大惊失色地看向眼前的女子,喉咙仍不断蠢动地涌出更多血液,连帕子也止不住地沾到了手上:「你、你究竟是谁?」

「方才刘公子浅抿的那杯茶,已被我下药了。至於解药的话,那便要看刘公子怎麽做了。」她掏出一绢丝巾在脸上一拂,露出属於慕莹生的真面目。「只要刘公子向刑部疏通一下,免除燕穹公子的刑责,解药便会在三日後送到府上。」

另一边厢,莫临渊在蛊虫的引领下,略施功夫打昏了看守的侍卫,终是在一处偏僻的房间里找到了暗室。灯火闪烁的拾级而下,方来到了潮湿的地下牢房。当他发现昏迷的刘紫莺,她已唇色发紫,脸颊褪去粉色,奄奄一息的姿态躺在床榻上。

小心地扶起刘紫莺、让她靠在墙壁上,莫临渊从衣袖中取出一个小药囊,刺鼻难闻的药味从囊中释出,滑过刘紫莺的鼻尖。半晌,她方辗转而醒,伴了一阵断续的咳嗽,意识逐渐回归,亦看清了身旁之人。

「莫公子,你怎麽来了?」她挣扎着坐起,却浑身无力地又倒在了莫临渊的怀中。

没急着回答她的问题,莫临渊伸出二指按在她纤瘦欲折的手腕上把脉,须臾沉了脸色。她的体内余毒未清,又添了几道乱气在逆流倒冲,危险的是现已伤及五脏,再不除去邪气,只怕性命堪虞。而当务之急是先从这出去找到参片续命,再施予针灸内功将里面的气流重新导顺。虽然救回的成功可能性不高,也只能放手一搏了。不知在上次一别,刘紫莺到底经历了如何的折磨,身体竟熬得此般不堪。

「刘姑娘,我现在带你出去,甚麽都别管,先治好病再说。」说罢莫临渊半跪在榻上便作势要抱起刘紫莺,却让她抓住衣襟,挣脱着下来。他奈何不了她,又怕弄伤她,只得轻轻地放下她。

「劳莫公子费心了,紫莺不想出去。」她复又瘫倒在墙壁上,悠悠地道。方才看莫临渊把脉的神情,以及这阵子自己的状况,便知晓自己命不久矣了,又何必多费功夫拖着这身体,残破地活着?

莫临渊亦不动声色地挪到挨着刘紫莺的旁边坐下,望了下她心如死灰的脸庞,脑海中那幕她在勾栏中静静撩拨着琴弦的模样,是那般如仙如幻,万分可惜地道:「那刘姑娘不想再见到燕穹公子了麽?」

闻见燕穹的名字,刘紫莺呆滞的眸子方有了一圈牵挂的漩涡。是呀,怎麽能忘记,如何才舍得下呢?千百次梦回之时,她皆问一次自己是否以前做错了,不该将他推开的,可每每她又回答不出,因为若重来一回,她仍会做同样的选择。

「莫公子,你知道麽?我从不後悔自己所做的决定,可我有时确是在想,为何和他一齐那刻,没有说出,我很高兴他能陪在我身旁,也从没如此快活过。」她平淡的述说着,眼底酝酿的一滴泪,晶莹似雪。

「那你该去告诉他呀,你知道他一直在等你的。」

刘紫莺哽咽不语。她自然知道,多少次在琴馆瞥见他的身影,便有奔上去抱住他的悸动。可她跟他,永远也无法在正确的时候相遇。

在他提着一笼黑蝶提亲时,却在与兄长结怨最深的时刻。若是她贸然点头了,即使幸运地让爹也答应了,那他此生只能活在兄长的欺压下永不得抬头;在她终於得到爹的首肯,可以到黎州习琴找他时,他的身旁已有了一位终生不悔的红颜知己。

「来不及了,莫公子。请你替我告诉他,我已被哥哥说服了,要回刘家与刑部之子成亲。水蓉是个好姑娘,定能带给他幸福的。」刘紫莺伸出颤抖的双手,用尽气力握住莫临渊的手,眼眸刻满了哀求。

低头看见刘紫莺手背上纵横的黑筋,莫临渊方又凝重地替她再把一次脉,只发现剧毒已侵蚀她的五脏六腑,纵使大罗神仙也难以回生。

「在你来之前,我已经请求巫师让我了结痛苦,他禁不住我一再纠缠,便……咳!……」倏地,她转过头,一口黑血吐在床榻上,流染了她的衣襟,犹如盛开的曼珠沙华。

莫临渊抚着她的背,轻声呢喃:「刘姑娘,你这又何必呢?」

终究,刘紫莺咳得无力的手也掩不住唇间的湿意,头颅慢慢地垂落在莫临渊的肩膀上。

两日後,刑部发出公文,查明燕穹乃遭人诬蔑,不需再冒着通缉犯的罪名浪迹天涯了。

在重获自由的一周内,燕穹得偿所愿地正式拜入当世颇负盛名的彩戏师门下,可谓大难不死,必有後福。

在临行前一夜,莫临渊、慕莹生和连枝三人参加了燕穹与顾水蓉的一场成亲礼。

看着一对新人奉茶给高堂位上一直照顾他们的老夫妇,连枝有些心酸地小声道:「小姐,你难道不能为刘姑娘续魂麽?他们明明才是两情相悦的人,偏偏……」

慕莹生悠悠道:「世上有两种人,再好的凝生术也救不了,一是决意求死,二是魂魄已散的人。」

「一拜天地!」喜娘欢快的嗓音拉回她们的思绪,莫临渊却想起了刘紫莺最後的盼望,心底感慨万千:「相守已是奢望,你此生如意便是我所求。」

此时忽如一阵春风来,一只蓝蝶振翅飞来,落在了新娘子的红头巾上,对着新郎倌扑闪着双翼。

燕穹顿了顿身体,凝望着蝴蝶的眸子红了一片。

——〈守蝶〉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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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看简介都知道只是为了纪念《彩云国物语》完结的贺文吧(撒花)((完结很久了好吗?!))

咳,无论完结多久都影响不了我对它的爱,所以特别手痒想以这方式来庆贺一番!

即使只是看过一咪咪的朋友,也知道秀丽以自己的方式默默相守在刘辉的情节吧,因此在这次的故事中也想表达下这种伟大的爱,至於能否做到,我尽力了(被揍)

期待下一篇《彩云》纪念故事我又能写出多崩溃的情节来。(摸下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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