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今妃昔比 — 第六十章 幕後黑手

人救是救到了,偏偏却又在他面前被下了毒,简直就是一种耻辱。薛仲敏微微咬牙,确定脱离了萧睿等人的追踪范围才放下怀里的楚和璇。

楚和璇浑身冰凉,娇俏的小脸苍白无血色。她整个人缩成一团想取暖,却仍然瑟瑟发抖,连牙齿都在打颤,没了平时活力四射的模样,整个人看起来楚楚可怜。

七步销魂是寒毒,毒性发作时的低温让人生不如死。中了七步销魂的人,通常都不是因为这毒而死,而是因为撑不过毒发的痛苦,自戕而死。

在毒性完全发挥之前,他还剩半刻钟,可以救楚和璇。

但是,怎麽救?

他现在手边没有药材可以调制七步销魂的解药,身上也没带着应急的解毒丹。

「⋯⋯喂⋯⋯太医⋯⋯」微小的细弱软嫩嗓音传来,虚得宛如抽成丝的棉絮。薛仲敏感觉到衣服被拉扯,一低头,看到的是楚和璇死白的小脸。

「你不是大夫吗⋯⋯怎麽还不赶紧替我治治?」她语气委屈又可怜,一双秋波婉转的杏核眼儿因为刺骨的冰冷而有些迷茫,拉着他袖摆的小手又轻轻晃了两下,「快点⋯⋯我好冷⋯⋯」

薛仲敏自认不是什麽好人,毕竟什麽温文儒雅斯文有礼全都是为了隐藏真实的自己的伪装。但是一个看似弱不禁风的女子这麽我见犹怜地看着他,却还是勾起了他仅存的一点同情心。

「现在要治你,只有一个方法。」蹲下身子,薛仲敏直勾勾盯着楚和璇,语气淡然,「以毒攻毒。」

说着,他伸手,抚上了那毫无血色的芙颊。

临走前太过大意,他中了一些向扶摇的霜叶红,体温偏高,放在她脸上稍微中和了双方的不适。如果可以让楚和璇服用性属热的霜叶红,也许可以拖延一下,足够他带她回盈盈一水,做更完善的治疗。

楚和璇愣愣地看着薛仲敏,还反应不过来他想干嘛,就见他翻手取出快雪剑,对准自己的手腕划下一剑。

然後,把鲜血淋漓的手凑到她嘴边,「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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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微微地亮,皇宫中一片静谧,寂静无声。

倏然,东宫之处,有了动静。

齐书玉从半开的窗子迅速窜了进来,由於拉扯到腰上的伤口导致动作不太流利,制造出了一些声响。

该死⋯⋯暗暗咒骂一句,他捂着伤口,嗅到了血腥味。

刚才在打斗中没有感觉,现在稍微松懈了,痛感便逐渐回笼,随着血管跳动,阵阵的抽痛刺激着神经,连带着大脑有些头昏,眼前一片花白。

粗糙地止血後,齐书玉就没有理会伤口了,而是走到书案边,没一会儿就取出了一张信纸。他浏览一下,两道剑眉越拧越紧。

卢氏和百毒门的关系仅止於利益互惠,而百毒门之所以情愿受卢氏使唤,是因为卢氏能替他们找至毒郎君闵重雪。但是现在知道薛仲敏就是闵重雪,他又跟着嫦若嫣,连带着她也有危险。偏偏他不能除去薛仲敏,毕竟他还另有用处。

既然如此,就必须让百毒门相信薛仲敏已死,至於方法,还得必须仔细推敲。

还有今日的刺客,她的身份要从何查起也是一个棘手的问题。能使血罗天丝的人按理说早已死绝,除非当初有漏网之鱼。

那麽,她是如何逃脱,又是如何销声匿迹多年?是否有人在背後为其撑腰?若是有,又是谁?

现在明面上和他作对的势力是卢氏,然而不可能是卢氏。卢飞霄虽然看似早已式微,但是一定不会真正垮台,聪明一点的都知道此时应该要收敛才是,不能被逮到把柄,也就不会这麽大动作地派人刺杀他。

这样看来,暗地里恐怕还有另一势力。

敌暗我明,是最不利的状态。

幽深狭长的销魂凤眸敛下,长而浓密的睫掩盖了一切思量,齐书玉静静地想了想,提笔蘸饱了墨,行云流水地写下几行字,然後轻声对着空气道:「交给洗风。」

空气传来微弱的震荡,接着那墨迹未乾的纸笺便凭空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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桌上摆着一座烛台,蜡烛跳动的火光映照在幽暗的密室墙上,提供了微弱的光线。

一只粗厚的大手拿着一把剪刀,灵巧地修剪烛芯,有一下没一下,导致烛光忽明忽暗,让倒映在墙壁上的影子也跟着忽隐忽现。连站在墙边的一道纤细窈窕身影都宛如要隐没在浑沌的黑色里。

「结果如何?」低沉的男性嗓音淡然地询问,随即又轻笑一声,「哈,怕是失败了吧?否则你也不会回来了。」

嗖地一声,一柄长剑抵在那人颈侧,锋利的冰冷却没有让他退缩,仍是气定神闲,「怎麽?恼羞成怒吗?」

「⋯⋯你没有资格过问我的事情。」静默须臾,一道冰冷彻骨的女声响起,女子戴着面纱罩住了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深黑无情的眼。

「哦?这麽说来,你想失去性命吗?」男声柔了几分,尾音上扬,在昏暗的室内很是诡异。

「⋯⋯」黑眸中闪过一丝愤恨,半晌,她不甘地收回了剑。

「别生气,听命於我也没让你吃亏,不是吗?」戏谑地笑了笑,他放下剪刀,「你呢,血海深仇得报,我呢,能除去心腹大患。」

「哼,我为何要听命於你,你自己清楚。」女子冷声一哼,「别以为我会一直受制於你,我终究会成功摆脱你的。」

「是吗?」男子轻声问了一句,语气中带着对自己的自信以及淡淡的蔑视。

女子咬牙。

他都能听到她咬牙切齿的声音,心情很好地摆摆手,笑道:「好了,这一次失败,还有下次,总会有机会的。你就先回去吧,把伤势处理一下,别露了馅儿。」

「不劳费心。」她反击,高傲地转身离去。

密室的暗门打开,走过长长的暗廊,来到外头,只见朱红宫墙高耸,挡住了半边天空。紫粉色的云朵沉积在视野之外,其中隐隐透出了淡黄色的光线。

东方渐曙。

然而她的心情却是一片无限的晦暗,阴沉郁闷。

看着墙头,隐藏在面纱下的姣好唇瓣扭曲成一抹讽刺的微笑。这个皇宫,富丽堂皇,金碧辉煌,但是隐藏在这光鲜亮丽的外表下的,只有无穷无尽的黑暗,算计、猜忌、顾虑,到头来只余虚情假意;太多的人,活得辛辛苦苦,只为了那最高的位置,又是何苦来哉。

整个皇宫像一盘棋,每个人都思考着下一步该如何走,但是每个人本身,也都是一颗棋子,操弄在命运手里。

如今,她也成了棋局里的人。

当真讽刺。

她敛下眼,无声一笑。

没关系的,只要能报仇,只要能杀了那个人,那就值得了。

当今东宫,虽然无法轻易得手,但是,总有机会的。

齐书玉,非死不可。

~~~

早朝结束,齐书玉前脚才到东宫,嫦若凡後脚就来了。

「请太医没?」他面无表情地问,走近两步,收拢的摺扇看似不经意地掠过齐书玉腰侧,实际上却是用了十足的力道。

太子殿下一张绝世俊容顿时有些扭曲。

嫦若凡却丝毫没有怜悯的意思。齐书玉的脸色看起来虽然正常,却少了几分血色,朝堂上都是一群眼睛被牡蛎肉糊住的老顽固,当然看不出来,但是他的眼睛可雪亮着呢!

「我能请吗?」齐书玉压低嗓音,狠狠瞪着下手极重的损友,「要用什麽名目请?我又没病,莫名其妙受这样的伤一定也少不了盘问!」

所以必须隐瞒,否则那些台面下的动作一定会穿帮。嫦若凡也明白这个道理,他抿了抿唇,清眸将整个书房扫视一遍,突然有了动作。

拉起衣袖,再拿起桌上还装着热茶的茶杯,他很乾脆地往自己手臂上泼了过去!

白皙的手臂登时红了一片。嫦若凡却像感觉不到痛一样,朝外喊道:「来人,去请太医,就说本少爷在东宫不慎打翻了茶水,烫伤了。」

江顺是很有眼色的人,很快就支使一个小太监去了太医院。

斜睨齐书玉一眼,嫦若凡阴阳怪气地道:「如何?这下有名目了吧!」

齐书玉惋惜地看着嫦若凡的手臂,一脸肉痛,「那可是去年进贡的碧螺春。」

「⋯⋯」嫦若凡看了看手里的摺扇,考虑对准太子殿下的後脑杓搧下去。这在乎茶比在乎朋友多的家伙!没心没肺,到底哪里值得他牺牲自己一条手臂替他遮掩了!

「反正今年又会有新的,你愁什麽!」他没好气地吐槽一句,一甩袖很大爷地坐到一旁座位上,端起另一杯茶牛嚼牡丹似地一口气喝完。

能气死齐书玉最好!

很快地,江顺就带着游文宇走进来了。他行过礼,正要开始进行治疗,嫦若凡便抢先抬手制止了他,「我还好,你先替那家伙看看。」

游文宇愣了一下,很快又反应过来,转身走向齐书玉。

齐书玉叹了口气,只得乖乖褪去上衣,露出腰上的伤口。只见白皙如玉的肌肤上,狰狞的血口子像一条张牙舞爪的蜈蚣,蛮横地占据了不小的面积,光看,就令人毛骨悚然。

而且,伤口还因为太子殿下只随意处理了一些,就硬撑着上朝了,所以有些恶化的迹象。

游文宇绷紧了一张清俊的脸,「太子殿下,恕微臣斗胆询问,您是干了什麽好事?」

「⋯⋯没事。」

「哦,没事啊?」游文宇突然笑得满脸灿烂。他示意齐书玉趴下,从医箱里拿出一个瓷瓶,「太子殿下,微臣不是三岁小孩。」

拔开瓶盖,药粉没在客气地洒在伤口上,齐书玉立刻痛得倒抽了一口气,那嘶气声听得一旁的嫦若凡都觉得牙凉。

「呃,游太医,不是说医者父母心吗?」他小心翼翼地道,想劝游文宇手下留情。

「我的确是父母心啊,」心不在焉面不改色地倒光了整瓶药粉,游文宇不顾齐书玉几乎要痛昏过去的样子,又在伤口上戳了两下,抹匀药粉,然後拿出一卷绷带,在嫦若凡惊恐的注视下,灿笑,「不是有句话说,爱之深,责之切吗?」

最後,齐书玉的伤总算是包紮好了,游文宇又替嫦若凡处理了烫伤。收拾好东西,他将两只瓷瓶放下,不带感情地道:「每日早晚各换一次药,切记伤口别碰水,微臣几天後会再来。告退。」

「等等,游太医,本太子有事要问。」齐书玉连忙叫住他。

「何事?」游文宇转了个身,有礼地欠身,却丝毫感受不到他的敬意。

「你能联络上薛仲敏吗?」乾净清雅的嗓音语气严肃,齐书玉俊容端方,顿时威严无比。

游文宇眨眨眼,迟疑了半晌才道:「能是能,只是,他不见得会理微臣。」

「没关系,」齐书玉淡声应道,薄唇弯了弯,勾起一抹微笑,「那麽,你先走吧。需要你的时候,本太子会派人去寻你。」

游文宇不明所以,却也知道有些事情他不用了解,便点点头,离开了。

「好了,现在你可以说你是怎麽受伤的了吗?」嫦若凡往後靠着椅背,摺扇优雅轻摇,一双清澈长眸却凌厉地看向齐书玉。

太子殿下答非所问:「你记得血罗天丝吗?」

「血罗天丝?」摺扇顿住,微风乍止,嫦若凡双眸微眯,「那人不早就死了吗?」

「但也许她有徒弟。」齐书玉淡定地端起茶杯轻啜一口,「我让洗风去调查了,至於什麽时候有消息,我也不确定。」

「所以这就是你受伤的原因?疑似血罗天丝的继承人袭击你?」嫦若凡皱眉,摺扇收拢又展开,如此重复。

「嗯。」放下茶杯,太子殿下垂眸,「对了,礼部跟刑部,得加紧脚步了。」

「为何?」嫦若凡错愕地问。

「因为我只剩两年。」太子殿下语焉不详,嫦若凡还来不及追问又听他道:「对了,以前的奏琴居那边空着也不是办法,你让徐怀清种些花,整理成花园吧!」想了想,又补充一句:「最好是梨花。」

嫦若凡满肚子疑问顿时成了熊熊怒火。花是这麽好种的吗!这厮打算把他压榨到死就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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预告~第六十一章与时间赛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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