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被光覆蓋的世界 — CH05.那夜初見星光璀璨

周二晚上七点固定为学生会的例行性会议,据松衍所说,心理系系学会的例会时间正好一样。於是所谓的陪她回家,就只是每星期的这天,在夜里陪着她走回公寓。安於晔问过女孩怎麽不跟林学姐一起,得到的回答是因为学姐常在会议结束後跟副会长去附近便利商店谈心兼约会,她也不好意思去打扰那对情侣,所以只能先拜托同年纪的自己。

「只要等犯人被抓到就好。」那晚先行结束学生会的会议,安於晔第一次去心理系会接松衍回家的时候,她是这麽说的。

不太清楚因为什麽,但自从两人有了这个小约定後,有共同课程或在路上遇见松衍时,马尾女孩总会很兴奋地向他打招呼,也常关怀自己有没有照三餐进食,再後来她就乾脆直接拉着安於晔到学生餐厅或附近的小吃店用餐。原本普遍是由各系会长参与的学生会会议,不知为何後来只有心理系是派执行秘书作为代表。每个他负责执勤待在学生会办公室的时段,松衍也常常抱着教科书及课堂讲义跑来说要在这里读书。

对於猛然闯进生活的热情小太阳,安於晔有点不太习惯,却也不自觉开始任由松衍揽着自己的手臂,听她把最近的课程重点以及系学会夥伴的有趣事蹟讲得口沫横飞。虽然不清楚马尾女孩偶尔说话看向自己的眼睛时,为什麽轻易就脸红或少数地结巴,但他觉得这样的她很可爱,需要小心对待的那种可爱。

要小心对待,所以现在的距离已经是极限。变成好朋友已经是极限了。

「松衍,等等会有人来找我讨论活动企划喔。」马尾女孩一开门,安於晔便从电脑後抬起头「所以可能会吵到你念书,看你需不需要先去别的地方。」

「没、没关系的。」难得遇上偶尔使用电脑才会戴黑框眼镜的同龄会长,松衍默默地记下本日日期来压抑躁动的心跳声「我只是想来问你这个周末六日有没有空,是林学姐要我来问的…」

暂时放下审核到一半的企划书,安於晔摘掉眼镜仰头想了想,又忽然坐直身子从背包拿出一本灰色小本子。大幅度的动作让松衍忽然有点紧张,心想他该不会是有什麽重要的事,因为即将被拒绝的邀约而失落垂首时,她听见对方又温柔地呼唤自己的名字。

「松衍啊,谢谢你提醒我。我会过去的。」安於晔歪头眯起眼笑得和善「毕竟之前学姐特别邀请过。她要我代表学生会去参加你们系会夥伴的郊游,说什麽要保持友好交流,好像不去不行呢?」

「原来你已经知道了,还有记下来…我以为,学生会会长这麽忙根本不会出现。」学姐掰出来的那种理由安於晔居然也能接受?唉,在学生会会长五字刻意加重了些,松衍别过脸噘起嘴「那一定要来喔,晚上我会表演的。」

被女孩的表情和染上绯红的耳廓可爱到,安於晔傻愣愣地颔首回了句好。果然还是很亮,太常直视这样的闪闪发光对眼睛真的不是很好呢,他望着方才松衍离去後阖上的办公室玻璃门无奈地摇了摇头。

-

周六上午九点,众人准时搭乘游览车前往郊游景点。不知道每个人的座位是否都刻意安排过,林学姐将安於晔推到车厢前方区域,就坐在容易有些晕车的松衍旁边。不太明白高个子女孩对自己眨眨眼睛的用意,但大概是想拜托他帮忙照顾她的小秘书吧?瞥了眼吃过晕车药,手臂交於胸前试图睡着的松衍,安於晔一面从背包里取出备用的小塑料袋放到置物网,一面这麽想着。

「借我靠一下好吗?」虚弱声音传进耳里,薄外套的衣袖也被扯动两下。

「嗯。」安於晔调整坐姿,让松衍可以稳稳地倚靠在他的左边肩膀「如果有哪里不舒服再跟我说。」

短发女孩身上有种淡淡的香味,似乎是舒缓神经的薰衣草,松衍不自觉地蹭了蹭,因而获得瞬间变僵硬的肩膀枕头,虽然没过几秒,被枕着的人就再次回归放松状态。

<学姐><我发现罗><你刚刚偷拍我们这边>

高个子女孩滑开聊天室,心想头像是只软萌猫咪的安於晔怎麽像装有敏感雷达一样,刚才自己明明已经速战速决,居然还是被发现…轻轻叹口气,却又为小学妹的下串讯息逗出了姨母笑。

<请学姐传给我吧><然後删掉><不能再偷拍罗><她不喜欢被偷拍的>

悄悄转过头望向收到照片的安於晔,林学姐差点没忍住再多拍几张,她可不知道小年下居然有这麽灿烂宠溺的笑容,看来她决定站的这对成功机率应该颇高,晚点要跟那个姓吴的男人炫耀一番才行。

傍晚抵达准备住宿的山庄後,林学姐打算带男生们帮忙搬行李到各房间;身为副会长的吴学长则和女生一起准备晚餐,据说是因为他担心林学姐对料理方面一窍不通,倒不如由他做菜,省得大家食物中毒。

「吴、戎、现!你真的白目无极限耶!」

「渟温,就别跟他计较了啦?」一旁工作人员赶忙拉住差点冲上去打人的系会长「你明明也想吃你家戎现做的饭菜不是吗?」

「嗯…他才不是我家的…」偏过头的耳尖点上粉红,安於晔觉得学姐这副模样似乎哪里看过,却突然连结不起来「吴戎现,我的咖哩饭不要红萝卜!」

林学姐喊了声後便走出厨房,砰地关起门,安於晔将眼神回到掌厨男孩的脸上,他发现一瞬学长来不及收起的笑意。这就是爱情甜蜜的地方吧?轻轻地勾了勾唇角,这应该是自己这辈子都没办法拥有的,这点他很清楚。

幸好本来咖哩就要煮两锅了。边这麽说着,一边发号施令的学长扫视全场两三秒,便将其中一锅的工作交给安於晔,眨眨眼的笑容让他想起稍早的某位学姐…倒了杯热水之後,要先将切好的蔬菜丢进去煮,接着是鸡肉,最後再放咖哩块。短发女孩右手稍嫌一板一眼地拿着量杯精准测好水量,而左手正准备要丢一大把红萝卜块进锅里时,却被紧张兮兮的松衍抓住手腕。

「我也不要红萝卜。」敢问这是急得都快哭出来了?女孩的哭腔让安於晔傻傻愣住「可以不放吗?」

「我知道你不吃红萝卜。」安於晔无奈笑出声「可以吃学长那锅啊?」

听见这句话,松衍有些犹豫地低下头,但抓着他的那只小手还是没放开。旁边流理台的其他学姐都渐渐看过来,除了似笑非笑的学长外,大家不知为何都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请问现在是有什麽画面难得一见了吗?

「可是我喜欢红萝卜,尤其是咖哩一定得放。」不着痕迹地摇摇头,挥散很想吐槽的部分想法,他决定注视松衍头顶的一小撮呆毛「我会尽力把红萝卜的味道煮淡,你晚点也许可以来试吃看看?」

可能是种当局者迷?安於晔不知道自己此时的笑容,跟方才吴学长的宠溺表情如出一辙,但他从松衍又红了起来的耳廓,想起林学姐走出门前的样子。松衍对自己有那想法吗?他不敢再猜测下去,担心猜到不希望却正确的答案。

到了晚餐时间,在座位随意坐的情况之下,安於晔身旁是松衍,而对面则坐着系会长跟系副会长。只有林学姐的餐盘不太一样,刚刚学长说是怕她拿错吃到红萝卜,那样的话端给她咖哩的人可会挨打的。

「小松,你不是也不吃红萝卜吗?」嚼着马铃薯,林渟温用汤匙指着前方小秘书的餐盘「我叫吴戎现再拿一盘我这种的给你吧?」

「没关系。」松衍下意识地伸手护住盘子「於晔说,他煮的咖哩红萝卜味不会那麽重,我倒要来试试看是不是真的。」

「啊、原来是灰灰煮的?」又是藏着什麽的似笑非笑,这对情侣到底怎麽回事?「究竟灰灰能不能救救我们挑食的小松呢?」

不理会学姐听起来像在调侃的话语,松衍舀起一勺咖哩饭放到嘴里,咬了几下後皱起眉。安於晔被女孩纠结的面部表情弄得紧张起来,赶忙拿起了一杯汽水凑近松衍嘴边,顺手也尝一口自己盘里的饭,红萝卜味的确不强烈才对。

「很好吃,太好吃了。」笑着接过汽水,松衍挥挥汤匙「味道真的不重,不过正好捞到的红萝卜块还是有点多,所以帮我吃掉一些好吗」

安於晔松了口气後应声好,将盘子推过去让松衍挑出比较大块的红萝卜。林渟温好奇地挖口自家男友盘里的吃吃看,没想到小年下真的很厉害,以味道来说,感觉只要量再少点就完全可以接受。但记得松衍说过,安於晔是红萝卜爱好者,特别、特别喜欢吃红萝卜。所以这算是平衡之後的完美结果吗?

「会长!」林渟温和安於晔同时望向喊声传来的方向,而後者立即意识到这并不是要找自己而顿了顿,却习惯性地竖起耳朵。

安於晔站起身跟吴学长离开餐桌前,松衍从他瞳孔看见闪烁即逝的光点,是很少见到的眼神;是虽然会感到陌生,却又因此心跳加速的眼神。第一次在课堂外巧遇的日子,短发女孩也向纸箱里的流浪猫露出过那种眼神,那是松衍想和他成为朋友的原因;这学期首次学生会大型会议,她坐在林学姐身後,再次看见台上的人出现那个眼神…

刚才的那个学长说看到有个女孩正要跳进湖泊,於是赶紧想办法把她拉离水面,但对方回来後就只是一直哭、什麽也不说,只能先请山庄主人照看她,再跑来找会长帮帮忙。林渟温给了副会长一个眼神,吴戎现微微点了头。

「灰灰,晤谈技巧学过了吗?」

「罗教授有在课余时间先教过我,也跟教授练习过几次,但实际运用…」

「嗯,我担心那个女孩会拒绝异性,所以你跟去。」林渟温微笑着却语气严肃「先缓和情绪,我晚点会再去关心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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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让我们欢迎小松!」安於晔刚抵达晚会会场,便听见主持喊着。

那位不停哭泣的女孩一看见自己就抱上来,在耳边解释她并不是要自杀,只是很珍贵的耳环掉进湖泊,犹豫好久才打算跳进去找的,却被拉回山庄里。觉得男生不了解这种心情,也因为太难过,所以才一直掉眼泪。

啊、又想吐槽了。算了,幸好有赶上马尾女孩的表演,不枉费自己奔跑兼跳跃地下楼,揉揉刚辛苦工作的右边膝盖,还在喘气之际,他看见身穿深蓝色外套和白色牛仔长裤的松衍抱着吉他走上台。心脏吓一跳地漏了两拍,安於晔睁大双眼,想将舞台上所有属於松衍的光芒都藏纳进视线里,即使当下这瞬间多麽疼痛难耐,就是如此身不由己。

忽然,有股力量拍了拍安於晔的背,敏感地迅速转过身,看见林学姐正朝自己挥手打招呼,接着微笑将他领至离舞台较近的角落。变得加倍刺眼,却也感到更加雀跃,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松衍拨弄细弦,好似能听见她紧张的喘息。

/Imetyouinthedark,youlitmeup/

清亮嗓音随在优柔吉他的旋律後出现,安於晔知道这首歌,是表演者上周分享给自己的西洋乐曲。有别於原唱男歌手的低沉沧桑,松衍的声音添加了些少女式浪漫在里头,而他更喜欢这个版本,收敛不住欣赏地继续直盯台上。

/I’msoinlovewithyou//AndIhopeyouknow/

似是感受到某个方向传来的灼热目光,松衍不由自主瞄去,随即与当事人并不清楚自己拥有的深邃眼眸相望。灯光照耀在脸上所以有些燥热,而安於晔的注视则让她浑身每个细胞皆瞬时发烫,移不开视线却又得继续把歌唱完。

/Oh,justsayyouwon’tletgo/

表演结束,观众们像是被震慑到一般,愣了两三秒才大声鼓掌欢呼。鞠躬之後,松衍直到下了台都低着头,因为走近的关系,安於晔这才发现女孩就连脖颈都已红透。看来真的很紧张?他漾起笑,自然地伸手摸了摸对方的发顶。

「唱得很好听喔,我很喜欢。」

原本是打算称赞对方,让女孩知道她做得很好,没想到松衍却在听见自己的话後变得四肢僵硬。还想说些什麽的时候,安於晔和马尾女孩对上眼,由於距离拉近的关系,他清清楚楚地在对方眼睛里看见星光,一不小心摔了进去。

而摔倒不过仅仅一瞬,脑袋像是被谁匆匆忙忙关上了灯,光线退出视线、退出心房。是被那个谁给驱逐出境的,逐出名叫安於晔的境内。

「於晔,你还好吗?」回过神听见女孩小声说着,细柔嗓音在开始播放的舞曲衬托下却依然清晰。但…这个可爱的女生是谁?是什麽时候认识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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