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帝王询问少女喜爱哪个封号时,寒玥极力按奈内心厌烦之感,语气平淡漠然的道:「皇叔随意便是,寒玥全听旨意行办。」耀天帝紧盯着珵亲王的神色变化,发觉自己瞧不出对方半点思绪,倒也不恼火置气,反是噙着浅笑叙述自身想法:「朕百般考虑删减,挑中『慧娴』与『韵华』这两个封号,後又认为你适合慧娴此号。至於韵华这词,可用於宫殿大名,但朕想赐你关雎宫…」「寒玥担不起关雎这份荣宠,还请皇上三思。」少女急急忙忙地打断耀天帝的话语,她不愿惹火上身:「陛下,别总让臣举步艰难,您该明白臣最厌这些。」
「难不成你入宫後还要让薛瑷管事?」欧阳亘轩略显诧异的挑起眉宇,似是不甚赞同少女这番做法:「再忠心的狗也比不上荣华权势,朕以为你早明了人心险恶才是。」「臣用惯了他,自是不想多费心神收权,况且他清楚自个儿的缺陷,对臣只会誓死效忠。」寒玥无意多谈荣兰贵妃之事,逐转了话题询问:「陛下可是要替太子寻找侍读?」男人似笑非笑的瞥了少年王爷一眼,并未正面回应其提问:「白豫始跟那家伙来找你了。」「好歹是王府门客及白家子弟,臣当然会关照一二。」「哦?玥儿认为白豫始不适合担任太子侍读?」
伸手接过青冥端奉的药盅,寒玥歛目饮毕温补汤药,後漱了几口茶水方道:「适任与否并非臣说了算,重要的是太子想法如何。虽说豫始为冠名入宗,可到底身份有些疑虑,加之白家已出一名镇关大将和一城之主,胞妹亦将入宫服侍陛下,臣觉得有些太过。」「理由这般繁多,就是想劝退朕打消主意。」耀天帝拿过药盅仔细查看,确认汤药一滴不剩後,覆而探指替少女把脉:「给了暗部上好药材,自己的身子却没顾妥,朕看张太医是愈发无用。」寒玥微微摇了摇头,同时将手腕搭上手炉取暖:「皇上这回责罚暗部,想来他们已得到教训,您也别老寻他们麻烦。」
「天七胆子挺大,竟敢拿你说嘴。」「是臣让他那般妄言,毕竟他将家底交代乾净俐落,臣不好为难他。」「你仍在气愤朕毁损玉佩。」「臣惶恐,陛下想怎般使用玉佩,臣是万万不敢多言。」「东西在哪儿?」见少女抿紧唇角不愿提及半分,欧阳亘轩心下明白那枚紫玉佩,怕是早被寒玥销毁。伸出两指在珵亲王眼前晃了晃,耀天帝罕见直白地给了少女两条路走:「新年贺礼或是白豫始成为太子侍读,你自个儿瞧着处理。」寒玥闻言,先是愣了一瞬,後面露几丝复杂之情的道:「多谢陛下宽恩。」帝王揭过这事,并自怀襟拿出二本名册:「这是开春选秀名单,好生思量再交付给朕。」
少年王爷将名册收入书桌暗格,後请离魂替自己拿来龙渊剑身:「皇上,剑灵素来难以成形,无非需天地气运滋养,更要拥有机缘方可大成。龙渊办事一贯谨慎,虽是有些小心思,但臣认为乃率性所致,请您莫苛待他才好。」耀天帝冷冷嗤笑一声:「朕不需要不听话的东西。」「既然如此,不如让龙渊留在臣身边疗养。」寒玥神色淡淡的对上帝王的视线,颇有几分忤逆之态:「算算时日,想来是该命臣上朝议政,有龙渊随侍保护倒也不错,就不知皇上是否愿意割爱。」欧阳亘轩似笑非笑的回应:「要留下他可以,替换一把剑灵予朕。」
「皇叔这是狮子大开口,特地为难寒玥。」少女对帝王此番言论毫不意外,她的身骨与暗疾尚未调养完全,无法召唤剑神及睚眦归回人界。深谙耀天帝有心寻龙渊麻烦,她且算尽力一试,至於欧阳亘轩买帐与否,则得凭男人心情好坏决定。自鬼剑剑灵手中拿回名剑龙渊,耀天帝发出一声冷哼,接着起身准备离开:「时候不早,朕该回宫批阅剩余奏章,你且歇下养好身骨。选秀名单的事不急,待朕下旨传你归朝议政,你再找个时间入宫提交。」「臣遵旨。」「皇祖母或许会宣你晋见,讨论侧妃迎纳事宜,记得安抚好黥家。」「臣明白,恭送皇上。」
确认帝王气息远去後,离魂方难掩不屑厌恶之情的道:「不要脸面的家伙,他是何来的自信,觉得可以得到吾的追随?真是个拎不清的蠢货。」寒玥略显无奈的笑了笑,并未对此多做言论,而是拿出选秀名册仔细察看。青冥瞧着自家剑主有意处置这事,逐亲自前往黥檀居所将人带来:「夜已渐深,主上不妨请黥公子一道决议,好提前将册封事宜落定。」「青冥,谢谢你。」先是柔声谢过体贴入微的自家剑灵,少女随後看向摇扇不语的黥檀:「豫始和易水寒可安置妥当?」珵王妃语气平淡的道:「魔教教主的心性无须担忧,但豫始可谓惊吓戒慎太过。」
「易水寒没少对暗部出手吧?」「你该明白他对耀天帝满是嫌弃烦厌,岂会错过这回的对峙机会。可怜豫始眼界尚浅,历练同是薄弱不足,自然遭受好番折磨。」合拢手中铁扇,黥檀眯着眼睹翻阅秀女名册,一会儿後方徐徐开口:「这回入宫的秀女们,身家背景皆各有来头,欧阳亘轩根本是存心让你难过。」少女不置可否的撇了撇嘴埋怨:「他有良善对待过王府一回吗?」黥檀先是低声笑了半晌,後收敛心神逐一讨论各家秀女适合封位,待谈及白家姑娘时,俊秀儒雅的男子方语带深意的询问寒玥:「王爷可对此女有印象?」
瞥了名册上撰写的闺秀名讳一眼,少年王爷沉心思索片刻,才给出简扼答覆:「白萝妋是继室嫡女,同白将军和白城主的感情不算深切,毕竟白氏兄弟乃由前妻所出。白家素来以武将闻名,族中子弟多半习得护身武学,只是个人天赋深浅不一,可自保能耐尚且有底。」「王爷不妨提此女为正四品妃嫔,顺带请皇上赐字予她。」瞧见寒玥略显好奇的挑起眉宇,黥檀噙着一抹怪异浅笑道:「白家虽有镇关将军稳场,可天高皇帝远,捞管不着後宫和朝廷角力斗争。此次诸位尚书千金均入宫侍奉陛下,想来封位不能太低,但仍能从中分化牵制各氏族。」
「有了钦赐封号,白萝妋的身份便比其余秀女高些。」呷了口热茶,黥檀点了几个名字给寒玥:「吴尚书家的嫡女交由贵妃处置,剩下的可提个正三或正四品,暂且放在同一封位方能瞧出谁心思深沉。对了,想来赵淑仪即将临盆,王爷可要将皇子过继於二品封妃之下?」珵亲王提笔标注恰当评论及预设封位,同时神色平静的道:「我有意让惠妃抱养皇子,也该给太子些许压力,好使其起了竞争念头。至於赵淑仪的位份,陛下当会提高嫔阶,并赐字予她以慰藉赵家。」黥檀听闻此言,不禁感到好笑的说:「你让一个姑娘家养孩子,当真是为难她。」
少女摇了摇头,缓缓道出自身盘算:「良鶓迎娶皇族宗室郡主为正妻,又任职兵部尚书之位,良家已是风光前途无限。既然如此,良重紫是否诞下皇嗣,便不那般重要。将赵淑仪的皇子交由她抚养,亦算是替她添些底气,省得出身大族直系的嫔妾欺辱她。」黥檀笑眯眯的回应:「王爷有心了。」「我可不愿後宫日日闹个鸡飞狗跳,现下赶紧安排妥善,总好过届时手忙脚乱。」寒玥喃喃叹了口气,且神情难掩倦怠的道:「这回选秀兴许得携上太子,以锻链他视人能力。」「太子聪慧,定能体悟你的用心。」「你待太子不甚喜爱,这是为何?」
「欧阳亘轩的种,就是如厮惹人厌恶。」面对寒玥直白的提问,黥檀亦给出率性真心的回话:「寒玥,你该有些警惕之心。纵然欧阳珉由你一手护航教导,仍无法改变你实际性别所带来的威胁。若有一日,王府与慕容世家接连倒下,太子怕是第一个容不下你存在的人。」语重心长的劝告一番後,黥檀站起身且整整衣袍,同时开口通知道:「宰相夫人昨日遣人相邀一聚,我明午将出府应约,你也好陪陪爷爷谈天下棋。」「万事小心,我让白管事随你走一趟。」「不知王爷可否割爱?」「离魂向来深谙混淆术法,且请他协助便是。」「多谢王爷。」
眨眼间,新历到临。珵亲王得了帝王旨意,重归朝堂参政议事,珵王府亦获得不少赏赐,使原本心思浮躁的朝臣安歇下来。赵淑仪替耀天帝产下健康皇子,取名为欧阳琤。亲子虽过继至惠妃底下,但帝王体怜惜赵海珠怀胎艰辛,特晋封其为从二品嫔妃,且钦赐封号是为祥贵嫔。祥字象徵瑞气吉兆之意,可瞧出耀天帝待赵海珠很是疼惜,赵家同是得道升天,门槛险些遭人踏破损毁。至於抱养庶出皇子的良重紫,端着乖顺安静之态,默默学着如何抚养幼儿,自然无暇耗费心神去博得帝王怜幸。
「太子可知今日宫中有何要事?」少年王爷抱着年岁尚幼的东宫之主,落座於一处偏僻楼阁中,四周虽仅有寥寥几名禁卫巡视看守,但若仔细观察,却可察觉此地蓄满肃杀气息。寒玥调派天地二阁全数暗部前来保护太子安危,楼阁正门更由禁军统领-韩凛遥亲自镇守,以免遭有心人士刻意冲撞。欧阳珉捧着手炉,认真思索片刻,方回了珵亲王的问话:「今天是父皇的选秀日。」「陛下不仅没闲暇亲自挑选,更是没啥心思临幸嫔妃,故这话莫再说第二次。」「父皇只喜爱铮哥哥,因为铮哥哥从不瞎折腾。」「鬼灵精怪,等会儿可别太恣意。」「好。」
翻开赤墨色标注详尽的选秀名册,少女示意太子且先瞧过一回:「後宫妃嫔关系前朝动态,自古帝王秉持雨露均沾,或为达成目的宠爱家世身份特殊的权贵之女。殿下可知为何荣兰贵妃能如厮得到皇上青睐?」欧阳珉抬头看向神色平静的寒玥道:「因为贵妃娘娘是铮哥哥的人。」「非也,殿下太看得起臣了。」珵亲王略显无奈的浅笑解释:「陛下宠爱荣兰贵妃,一来是其无法生育,二是因他家底薄弱且有自知之明,清楚该怎般平衡後宫势力。」小太子点点头,接着细看名册上的注解,过一会儿突地开口询问:「铮哥哥为何不让祥贵嫔亲养庶弟?」
「因为她怕你变成无用之徒,承不起澜沧国君之重担。」不待少女回过神来解释,欧阳亘轩低沉冷漠的嗓音自门边响起:「就朕瞧着,珵亲王都快把你宠坏了,连这简单的事也无法理解,不如将你废除…」「皇叔,太子年纪尚幼,哪能懂这般复杂的利害干系。」寒玥将小太子放置落地,并恭敬的朝帝王行大礼,顺带缓和楼阁小厅里尴尬的气氛:「这回选秀特地将太子携来,便是要教导殿下如何识人城府,以及後宫权宜之术。太子天资聪颖,听过几轮定可明了其中深奥,您且行行好少说几句吧!」帝王斜睨了面露委屈之色的欧阳珉一眼:「啧…就你最心软。」
轻轻拍了小太子的背脊几下,寒玥重新将幼童抱回怀里,没再搭理耀天帝半句:「选秀即将开始,殿下不妨边食小点热茶,亦观看整个过程。」双眸对上帝王森冷无情的注视,欧阳珉闷闷的把头缩进少女的颈窝处:「铮哥哥,我能不看吗?」「皇叔,想来您也将满而立之年,如此稚气的举动当少些才好。」少年王爷头也没回的道:「您还是赶紧落座,莫再浪费彼此时间,臣尚有大叠奏章未批阅完全。」「晚些时辰,让朴安整理奏摺带进宫。」欧阳亘轩略显不悦的低哼一响,却是听了寒玥的建言,不再寻太子麻烦。
珵亲王伸手替耀天帝添上君山银针,後从内襟取出一正红描金蟠龙小囊,仔细倒出金缕三色翡翠长命锁,并示意帝王亲手为太子戴挂:「皇叔,您来替殿下佩挂可好?」隐隐佛坛焚香自长命锁传出,欧阳亘轩微微挑起眉宇道:「你还真有心。」少女没好气的瞪了男人一眼:「只怕臣万般谨慎,抵不过您随口胡言瞎闹。」「看什麽?还不把脖颈伸过来!」见小太子有些畏惧之态,却仍饱含期望的看向自己,耀天帝冷着俊美脸庞,张手为其戴上长命锁。欧阳珉得了东西,自是喜孜孜的软着嗓调道:「谢谢铮哥哥。」「太子言重了。」「啧……」
只要珵亲王存活一日,他的父皇断不会废除自己的太子之位。欧阳珉将长命锁收入内里紧贴胸膛,眼眸深处则闪过一丝晦暗,无论耀天帝是如何看待自己,有了欧阳寒玥的支持袒护,他-东宫太子欧阳珉便永远屹立不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