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琊,你觉得寒玥会死在绯莲手上吗?」凤皇宛如惊雷般的询问句,不仅让绍凉夏当场呆了一瞬,更使同样在场的皇甫空错愕的张大嘴,且用困惑的目光来回看着凤天青和玄桦神医。微微动了动手指,绍凉夏施术令皇甫空陷入昏睡,亦不甚愉悦的道:「主上,你不该在此凡人面前谈论此事。」「为何不?」神态慵懒的用手支着脸颊,凤天青笑弯了那双潋灩狐眸,语带几分嘲讽的问:「连试探是谁皆不可?」「您目前的状况,不足以应对这些。」「所以我才问你方才的问题啊…」
凤天青一面看着恢复真身的琅琊,挥手将昏厥的皇甫空施法抬上床禢,一边噙着浅笑散漫分析:「蓄满吾神力之原石,托付给魔王保管,是对吾最为安稳的选择。可绯莲那损友会在这时,发生魔性觉醒勃发之态,即是吾也所料未及。倘若寒玥没成功拦挡,吾这条三步断气的小命,可就不保了喔!」琅琊对此,倒是不置可否,仅是无奈的耸了耸肩:「反正首当其冲的绝非是您,云顶上头的定会率先发难,您可先看出好戏再从容就义。」
「那家伙魔化了便六亲不认,让我好生担心可爱的寒玥啊!」「要命令属下前去协助吗?」「你得乖乖留在吾身边,不可干预过深。即便是吾所铸造之佩剑,拥有抵抗天谴的力量,但天条地诫不是那般好糊弄相处的存在。」凤天青眯起狐眸,露出罕见的肃穆神色:「这是绯莲的关,熬不过即是殒灭,撑过了便能更上层楼。他自愿堕化为魔界之主,就得承受魔性觉醒之苦,更不论他将神息之力全给了寒玥。既无压制之力,那便要仰赖自身神智与情感,他对寒玥究竟用情多深,寒玥又愿意付出多少予以回应,便是此局之要键。」
「绝情倒是曝露自己的身份。」「毕竟攸关绯莲生死,他难免急躁慌张。」凤天青将目光转向书房外头,瞧着有些萧索意味的秋园景致,开口轻声调笑:「让寒玥带上他,不是更给人添麻烦吗?这傻子,每每碰上这类情境,便无法好生处理,还亏他活这般久…」「若是您遭遇此事,属下亦会乱了方寸。」「吾自然明了。」顿了一会儿,凤天青执起摺扇朝皇甫空挥了挥:「你觉得他是谁?」「属下不敢给予正确答覆。」「嗯…那便罢了。是谁皆无所谓,只要不是那人即好。」「属下赞同。」
运劲挡开沿路袭来的魔神鬼怪,寒玥对周身愈发浓厚的魔气感到些微不适。随着入洞愈深,她缓缓抿起唇瓣,决定先动手驱散部分魔气,以免遭到更深的侵蚀。可正当她运足天水心法,准备净化四周魔气时,邃穴深处却传来男人饱含杀意的低醇嗓音:「胆敢在本王头上动土,你可真有胆识。」语落之际,一道血红光弧随即朝寒玥攻来,令诧异不已的她赶紧抬手施术,於身前聚形一银盾,好挡下对方突如其来的攻势。但绯莲到底是功力深厚,寒玥无法全然挡住其光弧,银盾片刻碎裂消散,使她神识部份受损,半弯下腰摀住胸口痛苦喘息。
「本王当真好奇,你这胆大包天者生的何样。」语方一毕,数十条沁满魔力邪气的血红莲茎,朝着寒玥面前袭来。即使她当下反应过来,运劲砍下些许,仍不敌剩余的莲茎攻击,只能极力护住自身心脉,避免损伤过甚。其中一条莲茎缠住寒玥的颈,随後猛力一扯,她便被直直扯入邃洞最深处,亦为魔狂後的绯莲所在之地。「样貌倒算上等,但也仅此而已。」男人带着讥嘲的迷人嗓音,冷淡的自寒玥上方响起:「你想从本王这儿图得什麽?嗯?」
正被莲茎勒的难以呼吸的寒玥,发觉绯莲实是诡异的紧,尤其待她被迫抬起脸庞时,更是证实内心的猜想。绯莲的魔性全然觉醒,最为糟糕的是,他显然不识得自己,下手更是狠戾无情。本在额上的莲纹散着腥红光芒,自额间扩散蔓延至全身,狭长摄魂的凤眸染上杀戮血性,一举一动皆带着难以抗衡的压迫。可偏偏这人生得太过好看,纵使一身魔气邪佞,仍是会让人移不开目光。寒玥无奈的微弯了弯嘴角,心想这回可能会命丧此处,就不知京城会乱成何等样貌。
「你还有心思走神,果真胆大有趣。」恍神之际,男人那张风华绝代的脸,不知何时已靠至眼前,并用他的神识强势探入寒玥的脑海:「那便让本王瞧瞧,你究竟有何目的。」「不…」寒玥最厌旁人窥探自身一切,理所当然的开始运功反抗,令男人发了狠收紧莲茎,同时摆手挥出数道攻击,伤得寒玥血流如注。「咳咳…呜…」脖颈被勒的险些断气,加上对方毫不留情、招招皆往死穴攻击,又有魔气毁坏神识,顿时让寒玥陷入昏迷。绯莲见她昏厥不醒,窥探更是放肆随性起来,丝毫不客气的开始入侵寒玥的脑海,以取得自己想得知的答案。
不消片刻,魔王便将寒玥的过往窥探全然,且在退出神识时,探手狠狠插入少女的右肺腑,逼的她不得不痛苦的醒来。「你盗取了本王的东西。」原是低醇温厚、令人迷醉的优美嗓子,却让此刻的寒玥觉得是魔鬼索命。绯莲紧紧捏着少女的下颚,让她脸面向上对视自己,噙着冷笑的道:「没料想,一小小的修仙女子竟是挺有能耐。」魔王一派慵懒散漫的说着话,一边将寒玥的右肺腑缓缓搅烂,看着她痛苦的发颤尖叫,感到满意不已:「这是给予偷儿的小惩罚。现在,将本王的东西还来。」
「咳咳…呵…」浑身内劲和先前男人赠予的神力,正被眼前魔化甚深的男人抽取,但寒玥却没太过的反弹抗拒,而是轻笑出声:「终於能明白…他们对你畏惧厌恶的原由…」绯莲闻言,饶有兴致的挑起一边眉宇:「你且说说,本王再决定要折腾你多久。」「呼…咳咳…你其实…挺欠揍的…」发颤的双手猛然将男人的脸拉下,寒玥迎面对上绯莲略带惊讶的凝视,头一回主动的吻上男人的薄唇。同时,将蓄尽所剩不多的内劲,藉着他两颊上的莲纹,渗入对方的神识中。
「…好疼啊…」头无力的往侧边垂下,少女拚着最後几分神智,让自己一缕神识潜行於对方的脑海中:「…若这招没用…那便魂飞…魄散吧…」「啧…不堪入目的雕虫小技。」绯莲自是注意到寒玥的盘算,正准备动手将神识赶出时,却被逐渐加重的香气吸引:「嗯?这气味…本王的本命香,怎会在这女子身上…」似是有重要事物遗忘般的感觉,缓缓从内心深处漫出,让绯莲皱起眉头喃喃低语:「本王…忘了什麽…」
反观潜行至魔王神识汪海中的寒玥,正骇然的盯着一幕幕属於绯莲的过往。纵然是贵为上古神只之时,这男人的手上依旧染满无数鲜血,从未取得片刻和平。每当一回残酷暴戾的杀戮结束,绯莲的身影便显得更加形影单只,并且充满极端负面的心绪。『必须要再往更深的地方去,必须要走到他身边才行。』这念头倏然浮现於寒玥心中,而她也毫不犹豫的向前迈步,想探得更深,好将男人的理智与情感拉回。
可四周情境突然转变,一道道魔气攻击袭来,让早已甚无力量的寒玥狼狈不已。眼看男人的背影渐渐朦胧远去,少女莫名感到一阵火大,连命都可舍弃的闯进绯莲所在的雾霭中,并无法克制怒气的大骂:「绯莲你这个浑蛋!想始乱终弃好祸害天下吗?」一路跌跌撞撞,加上魔气侵蚀之下,寒玥的神识已开始斑驳流离,但她仍撑住最後口气,终是抓住男人的袖袍。视线愈发模糊不清,寒玥努力不让自己太快消散,死死逮着面前正沉浸在魔化中的人,迫使他正对着自己:「快醒来!」
瞧着对方依然没有反应,少女内心突的泛起一丝凉意和灰心,以及几分伤感苦涩:「你费尽心思护我如此,却终究败给自身魔性,不觉得可悲可笑吗…」神识已然碎裂消散大半,寒玥有些无奈的靠上前,深深的吻了对方,且静静的道:「莲…我倾慕於你,此情仅会随着时日,愈发刻骨铭心。但倘若这是我的命运,那便如此吧…至少消散於此,亦可算永生永世的伴随在你身边…」
「…不…」待少女的神识即将全然消散之刻,本困於魔化的绯莲猛然一探手,护住寥寥几片银蓝碎片,同时运满内劲再生寒玥的神识。神智已渐渐回笼,无尽的恐惧心慌之情亦垄罩着自己,他简直不敢想像,若他再晚一步醒来,寒玥便真如她自身所言,於世间魂飞魄散。将神息和从少女身上掠夺的内力,小心翼翼的引其回流,直至寒玥的神识稍稍稳固恢复後,绯莲才松了口气:「差点…便万劫不复…幸好…」
恍若从鬼门关走一遭,灵魂深处仍有些许躁动,神识更像是被狠狠捶砸过般大疼。周身洋溢在温暖之中,似是明了她的不适与痛苦般,暖流逐渐加深,且徐徐滋养着损毁不堪的识海。好不容易缓过劲来的寒玥,缓慢的睁开盈满疲惫空洞的双眸,喃喃的轻语:「…还…活着啊…」「对不起。玥,对不起。」男人满是愧疚悔恨的沙哑声音,从她的上头响起:「我清楚自己犯下无法挽回的过错,你若想放弃离开,我定会放手。但请你,请你让我将你修缮治癒…」
「…莲。」疲软无力的打断男人未道尽的话语,寒玥虚弱的瞥了绯莲一眼,语带无奈的说:「别再…说些令我更头疼的话了…」「玥,我…」「其实,我并不觉得死亡是件坏事。」「你在胡说些什麽…」「听我说完。」深吸几口气,好缓下一身不适与疼痛,少女对上男人专注的凝望,平静的所有念想婉婉道来:「在你的识海中,所说的那些话,全是我最真实的想法。你一直都是孤独一人,如同你畏惧我独自面临往逝,我亦害怕你无人相伴,所以…我…」
沉重的倦怠感不停涌现,纵使少女奋力睁大双瞳,想抗拒沉眠的诱惑,可绯莲宽大温暖的掌,却不容置喙的替她阖上眼皮。「好好休养调息,我会为你护法周全。」心疼的看着寒玥满是创伤破损的神识,男人仍在後怕自己的失控之举:「不会再有下回了。玥,我向你起誓,绝不再伤你一分半毫。」「…京…城…」显然潜意识里,依然担忧着澜沧局势和王府情况的寒玥,自唇瓣发出微弱的呓语:「…哥…魂…哥…」
「性命险些交代在这儿,竟还有心思放在连城…」绯莲无奈的苦笑一会儿,接着将视线转向方到不久的来者,平淡却带着无法反抗的威严道:「去让离魂及长慕打点好一切,玥暂时要待在此地,直至她突破为止。」「属下明白。」绝情单手抱着瑟缩成一团子的逐日,恭敬的弯下身骨:「属下恭贺您大破心魔,重回巅峰之力。」「闭上嘴,带着逐日去莽原逍遥几天。」瞥了想将自己全埋进魔剑剑灵怀内的神器一下,魔王叹了口气:「让逐日开心些,明了吗?」「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