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起身并抱了抱寒玥,逐日对她鼓励性的灿笑一下,随後消失身影,留下女孩一人坐在池畔。左思右想了一会儿,寒玥缓缓站起身,朝着池畔靠近了些,确认四周无人烟後,便纵身跃入池水之中凝神沉心。身影全数浸入池里,女孩施术展了结界,好让自己能恣意的浮荡於水波之间。闭上双眸,寒玥不想多加思考,只寻求心神上的宁静。池水轻微的流淌声,落叶飞花触及水面时带来的波荡,午後日阳将池水晒得暖和,令女孩逐渐起了困意。
「你在烦恼什麽?」男人低醇浑厚的嗓音,依旧温柔悦耳,宛如在耳畔轻语的询问,让寒玥有些分不清这一切究竟是梦亦否。似是明了女孩的困惑,男人温和的笑说:「呵…是梦或否,全看你怎般看待。」「是吗…」寒玥没打算纠结这事,而是开口提出疑问:「你怎麽会…?」「离魂说你的状况不甚佳,我便想来看看。」「唉…你快把我宠坏了。」女孩叹了口气:「每逢劫难便得你相助,我倒养了坏习性,次次都想依赖你。」
眼睑被温暖且带着薄茧的指腹轻抚,绯莲的低语在耳边响起:「玥,张开眼睛。」听从男人的话,寒玥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却是截然不同的世界。绚烂的神光照耀每一角落,七彩的瑞云浮於空中,天水飞瀑直直千落,央处有一座宽阔深幽的天池,四周百花盛开繁木盎然,令一切美不胜收。风华绝代、艳冠天下的男人执起寒玥的手,神情尽是温柔的问:「往前看看可好?」「好。」心绪莫名的平静愉悦,女孩同绯莲并肩齐行,并好奇的询问:「这里,是你的故乡?」
「非也。」动作仔细的引着女孩避开沿路些许岩石,男人噙着浅笑解释:「上回险些害你魂飞魄散的阴森洞穴,才是我的本命地。」寒玥难掩诧异的转头看向绯莲,全然不敢置信的模样惹来对方轻笑:「呵呵呵…这般惊讶吗?」「嗯…」女孩红了脸,小声的回应:「那不适合你。」「玥莫非没听过,愈是险恶的境地,愈能开出妖美绮丽的花?」被男人的话语给堵了嘴,女孩略带恼怒的瞪了他一眼,同时换了话题:「这里是何处?」
露出有些怀念感叹的神态,绯莲平静的道:「在我尚未成魔之时,便是居住於这片天池净水之地。」指了指被飞瀑流水波动涟漪的池面,男人又再道:「神殿行宫建立於池面之上,可要穿越重重结界方能抵达,我一贯低调喜静,故沿途阻碍便是较旁人多上几分。」轻轻松开同寒玥相牵的手,绯莲对似是隐约明了此行用意的女孩,温柔却不失肃穆的说:「这回,我便在尽头等你到临。」语毕,男人的身影随即淡化飘散,徒留低沉的嗓音回荡:「玥,前行吧!」
微微抿起唇瓣,寒玥正色的观察周围环境,并试图呼唤逐日现身,却惊讶的发现竟是无法和逐日联系。「只好这般了…」女孩显得无奈,迈开步伐朝池面走去,可在行走了数十来步,离池面的距离仍旧遥远後,敏锐的察觉情况隐隐不对。「难不成…被困在阵法中?」轻声的喃喃自语,寒玥皱了皱眉,开始寻找阵眼所在。
「阵眼之处定有异常。当然,布阵者功力愈深,阵眼愈难发现。」輐在指点女孩设阵破阵时,平淡的解释:「寻找阵眼的最佳方式,便是气流。再如何隐密的阵眼,定有隐约纠结的气漩,绸缎是最好试探的武器。」稍稍抖了抖袭云织雪锦衣袖,两匹丈长冰丝绣水软缎落地,寒玥运劲一旋,探出软缎朝四面八方飘飞。果不其然,左手执的软缎在一株不起眼的杂草旁揪成一团,女孩闭上双眼,小心的沿着软缎前行,以免有了阵中阵进而被影响。
成功的拔掉杂草,阵法顿时破解,寒玥轻轻呼了口气,暗自感谢輐严厉却细心的指导。将软缎重新收回衣袖中,女孩往前走了一些距离,随即被另一道结界困住。眼前成千上万且分不清差别的参天大树,耸立於自己眼前,寒玥一瞧便又叹了口气。从衣襟里拿出一根银针,女孩有些苦恼的环顾一圈,随後试着将千剑诀的其一招式-散影千行,应用在银针上头。
运上八成功力,成功幻化出数千根影针,腕间一转将影针散出,击向每一株树木,好寻找阵眼以便破解。可寒玥幻出的影针不及树木之量,只好反覆不停的施展招式,直至一钝物被钉住之声响起,第二道阵法方才破解。女孩略显疲惫的歇了一会儿,恢复些许内劲和体力,尔後再缓缓朝池面靠近。令她松了口气的是,沿路不再有阵法阻挡去路,畅行无阻的走到涟漪波样的天池。
神殿行宫仍是不见踪影,寒玥困惑的盯了池面一会儿,思考一番後,转而将视线望向天池中。这一瞧,一座素雅却不失磅礡气势,用着六界罕见的鲽雪脊骨作为柱,东海玉珊瑚为台,砌满繁刻浮莲的瑫海蓝玉的宫殿,正耸立於天池另端。宛若镜面般的景致,令女孩心生警惕,明白眼前将是另一道结界。深吸了口气,寒玥纵身入水,开始朝着神宫前进。
可当她跃入池水时,眼前场景却又换了模样。天水中空无一物,温度冰冷刺骨,仅有一微光在池底闪烁着,吸引寒玥朝池底游去。一面朴素白玉镶镜躺在池底,女孩轻轻持起镜子,脸庞映在镜面那刻,镜子突然发烫发热,令寒玥被炙的手一松,放开镜子让其漂浮於水中。下一瞬,女孩浑身警戒的望着一诡异状物从镜面缓缓爬出,待那物体全然成形且抬起头看向她时,寒玥内心一惊,不敢相信眼前的形体竟是自己的样貌。
寒玥手持数根银针,以防御面前不知为何的镜人,却惊骇的发现其竟也从怀襟拿出银针,开始朝自己攻击。池水中光影飞闪,一丝丝血浮散在水波,女孩狼狈的闪过袭向自己的攻击,脸上却又多的道伤痕。若是被镜人击中,受伤是难免,但若她伤了镜人,其所受的伤同样会具现在自己身上。寒玥稍稍退了距离,让自己能喘口气之外,亦思考该如何化解这麻烦的对峙局面。
一不察觉,脖颈被白缎紧紧缠绕,寒玥被勒得痛苦万分,眼前的镜人有些模糊不清,却依然能感受到其恶意和狰狞快意。这次…真的会死…也无人会来救她…女孩神智逐渐薄弱,脑海中则闪过许多人的面孔,在她呼出最後口气时,绯莲绝美非凡的俊脸猛然浮现,离去前的话同样回荡在耳际:「这回,我便在尽头等你到临。」「不行…不能…死…」
猛然催动体内所有神力,睁开满是银蓝绚光的双眸,女孩伸手抓住死缠自身脖颈的白缎,把足以让人瞬间毙命的内劲全数灌入。被强盛神力袭击损碎的镜人,神情慌张松开手中白缎,满是惊恐的想往後退离,却反被寒玥甩缎紧缠,直接被打个魂飞魄散,白玉镶镜同时粉碎摧毁。喉间不停溢出鲜血,镜人损毁连带的波及女孩,整人浑沌无意识的闭上眼,满身伤痕的昏厥於天水中。
「若问此诀…必先自觉…」离魂转述汦苍悔指点话语的声音,一次次在寒玥耳边响起。自觉,她真的明白了。每一次对战,都必须抱持着视死如归、无所畏惧的心态,方能将千剑诀发挥至最顶。以往,她并无此觉悟,故而下手挥剑时,总带着一丝犹豫。担忧的事物过多,反倒使自己绑手绑脚,无法顺利完成计画。昏沉之际,一股温暖之流缓缓包围自己,周身不再是冰冷的天水,转而被乾燥温热的柔软之物包覆。
恍若沉睡了数年之久,寒玥睁开双眸时,尚有些不适洒落於身上的绚烂神光。动了动身体,好让自己浑身灵活些,先前和镜人打斗所留下的伤痕已修复,内劲甚至比以往丰沛强盛,使女孩明了自己又突破一境。神情温柔且仔细的将一旁,因自己动作而被抖落的繁绣织莲赤黑华袍拾起,寒玥抱着男人贴心留下好让她不受凉的外袍,略显无奈却满是心动的笑了笑。绯莲终是放心不下,也难为自己得时时克制不去依赖,剑神对此常嗤之以鼻甚是有理。
「醒了。」低沉且饱含情思的声音从一侧传来,寒玥回过身看向伫立在神光之下,风华绝代并噙着温文笑意的男人,便徐徐走向他所在之处。绯莲朝着她伸出只手,等待寒玥主动与自己相牵,其郑重虔诚之态,令她尽是心悸欢喜。正当两人已离不到五步之遥,彼此的手即将相握之刻,女孩突的被一丝丝金线缠住,硬是被狠狠拉飞身子。最後映入眼帘的,是男人悲伤并夹杂震怒的神态,让寒玥的心同是揪紧发疼,不禁喊出对方的名:「莲…」
「玥儿。」帝王平静不失威严的嗓音从上方响起,寒玥浑身一凛,猛力睁开眼,看见的是耀天帝不甚愉悦的面容,及一旁满怀忧思的华阳郡主。「朕让你搬回王府,可不是要让你淹死自己。」欧阳亘轩冷冷的开口道:「如此令人不省心,你说朕要如何处置?」不待寒玥回应,欧阳夫人突然跪下身子,俯首恳求:「皇上,恕臣妾无礼。请您先让张太医替玥儿瞧瞧,臣妾只有玥儿…」「娘亲,孩儿没事…」「住嘴!」喝止了两人未道毕的话语,耀天帝睨了华阳郡主一眼,示意她离开房寝。
直至房中独留帝王和女孩二人,耀天帝才松开紧紧牵引女孩,并不停运劲好暖和她的手,甩袖起身准备离去。「皇叔…」眼疾手快的抓住白丝鈎蟠青锦袍的衣角,女孩这回乖巧的认错:「是寒玥不经思虑,让您担心费力,当真十分抱歉。」帝王勾起一抹讽刺地笑道:「朕从没期待你安生度日,只盼你看在郡主的份上,别乱折腾便好。」「对不起。」靠身向前且从男人身後抱住他,寒玥闷声的说:「请您原谅寒玥。」「唉…朕定是上辈子欠你太深,这世注定要栽在你手里。」「皇叔,寒玥…」
「只有一日也罢,别再让我胆颤心惊。」转身将一脸惊讶的女孩抱进怀中,欧阳亘轩简直无法忘记自己将寒玥从池水中抱起时,女孩毫无血色且气若游丝的模样,令他头一遭品嚐恐惧、无力回天之感。「您…」「这并非帝王的请求或命令,而是一个男人对你的恳求。」直直看着女孩温润且满是诧异的剪水乌瞳,耀天帝神情肃然的轻声低语:「玥儿,你可能答应?」寒玥先是张了张嘴,良久後才歛下眼眸,语气温柔的应诺:「我答应你。」
「身骨可有任何不适?」「并无大碍。」「往後别再这般吓人。」蹙着眉轻敲了女孩的头,耀天帝神色淡淡的嘱咐:「等会儿让张太医替你把脉,别落下病根才好。」「是。」「朕该回宫。」在寒玥脸颊落下一吻,欧阳亘轩将她重新放回床禢上,起身温和的道:「无需相送,多陪陪郡主。」「寒玥明白。」指尖缓缓抚过女孩的唇,耀天帝凤眼微眯,冷不防的开口询问:「莲是何人?」
「嗯?什麽意思?」见寒玥一脸困惑茫然,不似作假欺骗之态,帝王微微抿起薄唇,语气平静的说:「没什麽,朕随口问问,早点歇息。」「好。」确认耀天帝远离房寝後,女孩半敛瞳眸并细声询问:「我…喊出声了吗?」睚眦现身在侧,静静的回应:「仅是微弱的呓语,皇帝会问兴许是想试探你,毕竟语调里头有着感情。」「是吗…」「你且先歇息,輐会在时刻将至时来寻你。」「我知晓了。」
伸手摀住不断咳血的嘴,男人皱紧眉头的摆了摆手,示意身旁之人替自己拿药过来。「您也真会折腾自己,这付身躯可撑不了多久时日,再被您这般胡来,小心英年早逝啊!」探手握住男人的腕间,一缕缕神力徐缓传入对方经脉,好替他补强早已腐坏损败的筋骨,绍凉夏噙着浅笑说:「看来,您被气的失去理智,连原本的模样都暴露了。」
「那该死的混帐东西。」抹去嘴角残留血渍,绯莲阴沉着绝美脸庞,难掩怒火和憎恶的道:「本王定要杀了他们。」「等这儿的事情告一段落,您也该收回这股神识,否则记忆会有所缺损。」「本王已交代妥当,可仍要请你多多照看。」「这是琅琊的荣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