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寒月高掛墨竹梢 卷三 缺月掛疏桐 — 第八章 東風寒

「皇…主子…」面对眼前气势冷冽阴郁的男人,暗影内心叫苦连天,期盼烟波等人赶紧到来:「天河的消息向来准确,若世…少爷当真在嶟峪,您打算要如何处置?」「带她回宫。」耀天帝坐在酒楼雅房中,一只手摩娑着腰间配挂的紫玉佩,语调冷淡的说:「她也玩够久了。」「属下听闻江湖传言,倒是嶟峪之主喜怒无常,行事同隐门相差无几。虽是近年方崛起,可声望手段却…」「那又怎样?」

欧阳亘轩不疾不徐的啜了口热茶,似笑非笑的抬起易容过,可仍是满布杀意与无情的眼,带着讥讽之绪的看向暗影:「无论他手段高超,如何百般遮掩,亦改不了寒玥的身分地位。」瞥了窗外桃花盛开,一片粉雾朦胧的景致一瞬,帝王倏然露出一丝浅笑,但道出的话语竟是令暗影打了个哆嗦:「京城里乱成那般,郡主又没几年好活,玥儿最是温柔重情,岂舍得她在乎的家人,被朕的好皇弟挟持利用呢?」

「属下来迟,望陛下责罚。」暗影本想替饱受剧毒折磨的华阳郡主,开口说些求情之语,毕竟他算是看着欧阳夫人成长的一员,若说毫无钦佩之情,那肯定是假话。可烟波等人的到来,打断了他的步调,只能忍着待下回提议。「来了啊…」淡淡的睨了跪满一地的暗部们,欧阳亘轩缓缓站起身,一步步走至早已浑身冷汗的天一和烟波前,眉目温和的问道:「逍遥世子在玄桦过得如何?」

天一强忍发抖的唇,尽可能平稳的回应:「回主子,世子乍看之下,等同被凤皇软禁於皇宫中。事实上,凤皇私下让世子殿下替他掌管吏部,培养新一批官员以替代六大世家的贪官。」耀天帝闻言,微微挑起了眉宇,倒是有些诧异凤天青的作为:「知道凤天青的盘算吗?」「属下无能,无法探听出凤皇的任何算计和规划。」「罢了,无法打探很是正常。有皇甫空在,玄桦国政绝不可能动摇,消息同样出不来。」

视线转向一旁的烟波,耀天帝收起唇角浅笑,态度漫不经心的询问:「朕是否下过死令,要你半步皆不能离开寒玥?」「属下罪该万死,请您惩处!」「知道自己罪该万死,怎还敢出现在朕眼前,嗯?」见烟波等地阁众人,全是一脸认命绝望,帝王深思两个月後的局势,语气冷漠的说:「暂且先饶过你们,寒玥的命还得靠你们的屍体保护,她又最是心软…啧…」「多谢主子不杀之恩。」

「暗影,无步崖的四周情况如何?」「全是奇门遁甲之术。属下无能,无法顺利入内。」「奇门遁甲…看来这个江湖代称为公子的人,还有些能耐。」欧阳亘轩眯起了凤眸,沉吟片刻,才平静的下令:「地阁留下半数人,其余者跟着天一回京。烟波和暗影,领着留下的地阁,跟着朕去武林大会。」「主子,请让天阁的人留在您身边…」「不必。」耀天帝抬手打断暗影的劝谏:「人多反而麻烦,朕倒想去会会这武林盟主,瞧瞧他有几分本事。」「是。」

伫立於深不见底、云雾缭绕的断崖边,寒玥一身墨蓝劲装,面带几分犹豫、几分兴奋的望着峭壁。「莫怕。」身後传来霢楖玉温和的嗓音,女孩回首一瞧,只见男子戴上黑纱斗笠,将容貌遮掩实紧。「楖玉哥。」「嗯。」声音染上些许笑意,霢楖玉站至寒玥身侧,温文的道:「踩踏点与施力控制得宜,这无步崖可谓小丘。你已从一络索顺利归来,无需担心自身实力。」伸手在後方比划一下,男人噙着坏笑的说:「輐会在後头盯着,慕绯可别让他发怒才好。」

想起绝堂堂主的毫不留情,饶是历经两世的寒玥,同样背脊微微发冷。打从輐将汦苍悔的千剑诀,彻底摸索一番後,女孩这才体悟到,剑神在指点自己剑术时,是那般温柔且极富耐心。近大半月的时日,她天天被輐盯着练剑,招式若稍有落差,随即惹来嶟峪戮神的一阵责骂,令她夜夜睡不安稳。可多亏輐这般严盯厉迫,寒玥方能领悟千剑诀第四层。尔下尚有三层未学,想来这前往武林大会的路途,怕是悲喜交加。

「从碧邃山庄前往玺甯城,大约需花四日时间。在这期间里,把千剑诀四层熟练,以免被人打败,丢了我绝堂名声。」輐冷淡的对女孩道:「你若败在他人手中,我便亲自收拾你。」「好了,你莫吓她。」霢楖玉无奈的出声打圆场:「江湖上能击败慕绯者,几乎都聚在嶟峪和隐门,其余人根本不堪一击。」蒿温和的拍拍寒玥的肩,同时叮咛道:「公子,是时候出发了。」「走吧!」

不待女孩做好准备,輐直接从後头推她下崖,此举随即引来霢楖玉的瞪视,及离魂满是赞成的微笑。「公子,时日珍贵,属下是为了她好。」明白輐的话中深意,霢楖玉喃喃叹口气,尔後便跟着纵身下崖。寒玥起先是慌乱心神,险些被突出的岩石给伤了身,紧跟在旁的长慕赶紧开口提醒:「屏气凝神,别自乱阵脚。」「好。」提气运劲,女孩寻了蹬踏之处借力使力,沿路避开危险锐石。

身侧一阵柔风袭来,只见比她晚下崖的霢楖玉和輐,纷纷在转眼间远离,身影消失於云雾中。「别看了,专心运功。」离魂轻飘飘的浮在女孩身旁,平淡的说:「他们二人的功力深厚,又长年浸於险境,下崖只怕是再简单不过的寻常事。」寒玥静默的点点头,小心谨慎的控制每道力劲,省去不必要的浪费。反覆踏越数十次,女孩终是看见底端,直到她双脚触及地壤,赫然发现自己竟是最後一人抵达地面,内心不免懊恼。

「勤加练习便可,武学并非一日即能精通。」似是观察出女孩的郁闷,霢楖玉柔声的说:「短短一个多月就有如此成长,便说明你天赋异禀,莫小看自己才好。」「楖玉哥,谢谢你。」深知男子在安慰自己,寒玥心存感激,认真的向对方致谢。「接下来的『七封阵』,让剑灵们背负你较佳。我们会直接出阵,搭上阵法外头的车驾赶路,你经验尚浅,别轻易冒险。」女孩轻轻颔首,且上了长慕的肩背,并同他温和的道:「长慕,要麻烦你了。」「别客气。」

輐将一只蓝面凶鬼的面具递给寒玥,自己亦戴上青面獠牙的面具,遮掩本身样貌:「先戴上。出阵後,外人只知你是绝堂一员,对你同样会敬而远之。」「好。」看着寒玥将面具完全覆上脸庞,霢楖玉收回目光,态度肃然严谨的道:「全数跟上,阵法外肯定满是内探与杀手,别让他们有机可趁。临界阵法边缘时,慕绯再独自随队,混淆那些不知死活者的眼目。」「属下等人遵命。」

「咳咳…咳…唔…」腥甜味从喉间涌出,凤天青用丝绢摀住嘴,连吐了三口鲜血。一旁的皇甫空满脸阴沉焦急的望着他,双手握的死紧,等少年放下染满血渍的绢帕,随即端上汤药让他喝下。「孤不想喝。」凤天青浑身乏力的瘫在龙椅上,语气散漫的说:「喝了效用不大,又何必使自己受苦…」「喝下去!」皇甫空强势的把碗凑到少年凤皇嘴边,忍着满腔愤怒道:「别白费绍凉夏的苦心。」

凤天青定定地瞧着眼前憔悴不少的男人,不知自己究竟是该喜该悲。喜的是他终可摆脱这病歪歪的身躯,无需再受天家和皇位的束缚;悲的是眼前人,似乎不打算让他脱离这无趣痛苦的生活。彷佛看透少年凤皇的想法,皇甫空将成满汤药的瓷碗,放置在桌案上,自己则伸手把凤天青抱进怀中,低声的在他耳畔道:「我说过,有你在的地方,才是我所归之处。就算是死,我也要葬在你身旁。」

「你的脑子果然不正常。」凤天青哭笑不得的说:「你非天家人,是入不了天家脉陵的。」「我们早已成亲,自是能入天家坟中。」「什麽时候?孤怎麽毫不知情?」「在欧阳焕黎封为凰王的那日。」重新端起汤药,皇甫空神色平静的看着凤天青,淡然的询问:「想看嶟峪和欧阳亘轩互相掐架吗?」少年凤皇毫不犹豫的回答:「那是自然。」「那便把药喝下,我们微服私巡去武林大会看戏。」「公子肯定会杀了本门主。」

凤天青乖乖接过汤药,并将其喝的一滴不剩,皇甫空见状,即抱着怀中人步至龙禢,动作细心的让凤天青躺下歇息。「臣去打点出宫事宜,请您先休憩一会儿。」「知道了。」随兴的挥挥手,示意皇甫空可离开,凤天青翻过身,闭上双眸准备入睡。皇甫空在暖热锦被後,了无声息的离开宫殿,前去处理国政及少年凤皇所期盼之事。

本该入睡的凤天青,在皇甫空踏出宫殿後,随即睁开双布满复杂情绪的狐眸。上古神只-山神凤嵘,或该说本是他自己的记忆,正逐渐恢复中。虽然记忆尚未全然归回,但有些本不明了的事,他倒能理解不少。譬如他的爱剑琅琊,正当着自己的神医;北蛮嚣张的霸主,正是自家损友绯莲;月灵者投胎成为欧阳寒玥,并拥有半神之血,成为他忆起过往的关键。

上回冥炎来过一趟,同样对这凡人身躯感到苦恼。他是再明白不过,对他下咒的人是何方神圣,只是他连道出那人名字的意愿都无。那人的存在,便是他永生的侮辱!他-炼言灵凤-凤嵘,誓死绝不会放过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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