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遥……诗遥……」思源不停地叫唤着诗遥的名字。
「原来是梦……」思源慢慢打开双眸。
「至今……我依然记得她偷吻我的那一刻……我想……她早已忘记了……」思源笑道。
思源手掩着胸口,缓缓地躺坐在病床上。他环顾四周,病房里黑漆漆的,看来天花板上的灯,早已被护士熄掉。思源再次转头看着窗外的景色,观赏着窗外皎洁明月,他一边欣赏着明月,一边回忆起往事,在他的脑海里,一块块儿时的片断,像走马花灯里的彩绘图,一个接一个的在他的眼前轻轻地流过。
此刻,思源胸口与往常一样,酸痛非常。但这种酸痛,早已令他痛得麻木了,使他痛得不知道甚麽叫作「痛」了。同时,他口中开始吐出鲜血,鲜血并非血红,而是红中带黑,大慨是「痛」,变成了一种「痛」的结果,而这种「痛」是脱胎自那种「痛」,是那种「痛」的实体化。
思源自顾着蓦然回首,却没有留意自己的「痛」,缓缓地从嘴巴里流出来……
「如果……小时候的时间可以永远停顿……那是多美好啊!」
***
「妈妈,我跟诗遥长大以後,可不可以结婚?」
「傻孩子,当然不可以。」
「为甚麽不可以?」
「因为,你们是兄妹呀!就好比你不能够跟诗晴结婚一样。」
「为甚麽不可以?不是说,男孩子跟女孩子,只要想永远在一起,喜欢在一起的话,就可以结婚吗?」
「你说得没错。可是,你们是亲兄妹,是拥有血缘关系的亲兄妹,所以,你们不可以结婚。」
「妈妈,甚麽叫血缘关系?」
「这个吗……哈哈……等你长大以後就知道了。」
那年,我刚刚过了六岁生日,人生之路,正迈进小学之路。我不知道为甚麽小小的我,会向母亲问出这种儿嬉的问题,这真的是一颗赤子之心造成的吗?这真的是一张洁白无垢的白纸促成的吗?
「我希望每天能够多见诗遥一面。唯有如此,才可以永远陪伴她。」
小学毕业了,人生之路,正迈进国中之路。小学时代,没有同学肯跟我做朋友,因为,我变得孤僻,因为,我的交际模式,仍然停留在幼儿园时代。我心里想,只要永远跟诗遥保持着「另类的亲密」关系就足够了。反倒是诗遥在小学时代,开始懂得如何与人交际,开始拥有许多朋友,开始成为学校里最受欢迎的人物。我感到高兴,因为,她是我出色的妹妹;我感到自豪,因为,她是我最欢的人。我没有朋友,没有同学也不成问题,只要她依然愿意跟我一起上课,跟我一起下课,小休的时候,跟我一起玩,午休的时候,跟我一起吃午餐,一起做功课,一起备课,只要她不要跟其他男同学要好、亲密,害我因此而心痛,而难过就行了!就足够了!
「可以永远跟她在一起,这是我的小小愿望……」
***
光荫荏苒,不知不觉,我与诗遥已经是国中三年级,我与她相识已经有十五年了。那一年,我与诗遥跟随学校到郊外郊游。在自由活动的时候,她领我到山丘上,谈笑风生,突然间,她向我说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思源哥,人是会长大的。」诗遥笑道。
「你说甚麽?」我问道。
「我说,人会长大的。」诗遥举起双手,将手弯曲成扬声器,对着对面的山岗大声说道。她的声音蜿蜒响遍整个山林,传到对面的山岗後,再回到我们所身处的山丘上。
「你为甚麽突然间跟我说这番话?」我莫名其妙地向诗遥问道。
「没有啊!只是想快点长大而已。」诗遥对我笑道。
「人只有长大,才可以实现自己梦想。」
「『人只有长大,才可以实现自己梦想。』诗遥,你有甚麽梦想。」
「没有。」诗遥淘气地笑了起来,而我却无言以对。
妖精公主的笑容,依旧甜美。沐浴於大自然的我,只要看到她那无拘无束的笑容,我的心才可以安定下来。我喜欢她,我宁可永远长不大,然後,一身一世倍伴在她的左右,天天看着她微笑。
人会长大的,不长大,是不可能的。因为时间会不停地流动,空间会不断地更变,这是恒古不变的宇宙定律。唯一不变的是,我依旧喜欢诗遥。可是,随着自身年龄的增长,渐渐接触到不少社会中的人和事,「智慧」也因此增长不少,小小的我,不再是小小,我的内心,似乎不再拥有一颗赤子之心,一张洁白无垢的白纸,取而代之,是一张「染有璀璨夺目色彩的画纸」。
国中三年级的我,功课和头脑早已比不上诗遥,现在的她可是名列前茅,经常保持在全校前三名的位置,原校升读高中,已经不成问题。至於我,单是维持升上高中的成绩,早就已经弄得心力交瘁。说到人缘,比起小学时代,我似乎踏前了一小步,现在的我,拥有两、三个良朋知己。至於诗遥,她的风采依旧,依然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诗遥头脑好,样子长得甜美,亭亭玉立的她,总是受到老师们的欢迎,总是受到同学们的爱戴。有时候,我在深究着自己是否活在梦境里,是否活在文学作品之中,为何我的身边,会有个这麽出色的人存在?而且,偏偏是我最喜欢人。
这一切的确存在,至少它是存在於我所身处的空间里。若果,我所身处的时间和空间只是梵天一梦,那祂的梦,对我来说是一种苦痛……
我成绩不好,却异常地喜欢看书;我头脑不好,却异常地喜欢探究真理。我开始探究我们为甚麽会身处在这个时间和空间的同时,也开始探究我对诗遥的「情」究竟是甚麽?长大的我终於明白,我对她的「情」并非Like,而是Love,小时候的我不知道,令我内心经常郁痛的原因,是来自於Love。为甚麽?为甚麽我会喜欢她?不对!应该是说我很爱她,为甚麽?
同时,我也明白了,小时候母亲对我说过的那一番话,在看过<<诗经.齐风.南山>>以後,我才知道这根本是禁断的爱。为甚麽?为甚麽齐襄公和文姜的不幸,会发生在我和诗遥的身上?不行!绝对不行!我不可以令诗遥变成文姜,因为我不是齐襄公。我宁可将这份不伦的爱意永远锁在内心深处,也不要潘朵拉的盒子破坏我和诗遥谨存的兄妹之情。
「哎呀!」我掩着胸口,叫了一声。
「思源哥,你怎样了。」
「不知道为甚麽,我的心好像酸痛了一下。」
「让我来看看……」诗遥举起她那纤细的玉手按摩着我的胸口,她对我说道:「思源哥,你有没有听我的话,去看医生?」
「没有。」
「思源哥,你从小到大,心脏就好像有点毛病,给医生检查一下会比较好。」
「罗唆,我没事啦!」我笑道。
「说我罗唆,我说你别得了心脏病就好了。」诗遥抱怨说道。
十五个春秋已过,诗遥对我的关怀依旧独特,依旧不变。究竟,这种对我来说的暧昧关系,可不可继续维持下去?我希望可以继续下去,只要我不去打开潘朵拉的盒子,这份「情」必定会保存到至死之时。然而,随着我对诗遥的存在,越加在意的时候,我的心神,早在我不为意的时候,悄悄地开始崩溃……
***
小时候,每个孩子都觉得时间过得很慢,随着年龄的增长,便开始觉得时间会从慢慢地流动得快快的,年纪越大,除了感受到时间快得像不够用外,还开始感受到空间的存在,空间倚着时间的流动而物转星移,难怪古人云:「光阴似箭」。时间和空间固然会变,但我深信「情」是不会变,可惜,我的「情」是一个畸形和可怕的怪物。
「思源哥,良秀。诗晴、思远,一起去玩云霄飞车吧!」诗遥指着远处的云霄飞车说道。
「诗……诗遥姐……从一大清早玩到中午,难度你不累吗?」
诗晴累得上气不接下气。
「诗遥姐,我饿了,能否先吃个午饭才继续?」
思远则露出一副饿得手脚松软的样子。
「你们两个那麽快就累了,现在才十一点。」我对着弟弟妹妹笑道。
「哥,我们实在太累了。」他们异口同声对我说道。
「要不然先让诗晴妹妹和思远弟弟先去竭息一下吧!」良秀说道。
高中三年级的那一年,联考结束後,我的良朋知己良秀相约诗遥到游乐园游玩,说是放松一下紧张的心情,诗遥答应了他的请求,同时,他邀请我、诗晴和思远一同到游乐园,因为,良秀知道我们兄妹四人,自小便习惯一起行动,若果兄妹间少了一个人,我们全身就会感觉到很不自在。
天气皓热,怕热的我,原本不打算跟他们一块去,刚巧诗晴和思远,一个小学毕业,一个国中毕业,闷在家里好像不太好,想着不妨带她们出去散散心吧!所以,我二话不说答应了良秀的请求。
「终於到我们了。」
排队排了差不多一个小时,这回该到我们了。我们被安排坐在第一个车厢里。童心未泯的诗遥,兴高采烈地抢着坐在第一排。良秀跟我商量,他希望坐在诗遥的旁边,此时,我的心窝里似乎绞在一起,疼了一下,可是,我没有理会,我面露笑容,并将坐在诗遥身旁的权力让给好友,起初诗遥埋怨我为甚麽不坐在她的身旁,我笑她是一个还未断奶的小姑娘,诗遥听了以後,生了闷气,她拉着秀良的手,说不管我了。我笑了又笑,边坐边看着诗遥挠着良秀的手。这是除了我和伯父以外,诗遥第一次挠着异性的手,看在眼前,我的内心越来越难受,但我的表情依旧松容,同时,我用尽全身的意志,抑压着这无比的疼痛。
玩过云霄飞车後,我们便准备吃午饭。我们打算在美食街上买了食物以後,到游乐园的大草坪里野餐,诗遥分配工作,由她来找野餐的地方,诗晴和思远买饮品和食物,而我则与诗遥一组,良秀则与诗晴和思远一组。良秀知道自己被划分为购买饮品和食物的一组後,他再次跟我商量说要换组。诗遥对我来说,的确重要,但作为兄长,弟妹比起「情人」更重要,何况,我与诗遥根本不是真正的情侣,只是畸形的我,一厢情愿的将她看作「情人」。我边忍着心痛边答应良秀的要求,良秀兴奋地向我道谢,他说这辈子都是我的难兄难弟,我一言不发,只对他笑了又笑。我向诗遥交待原委後,便过去帮忙诗晴和思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