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蕾娜与罗慕筠并没有回头,她们就这样被带走了。
所有的黑衣人在奥托一声令下全部撤走了;包括躺在地上的那些也全都给抬了出去。
留下了灾难片场景等级的地下室,以及不断回荡的哭声。
我低头看着地上被踩坏的水彩画。
罗慕筠惊恐的脸庞仍在我脑海中挥之不去。
一旁,众人的争吵声频频传来,但我却没什麽加入讨论的心情。刚刚经历的那一切,来得如此突然而残酷,那是超乎常理的状况。即使是落幕过後的现在,我也仍不断强压身体不要颤抖。
「这是绑架吧?报警把他们抓起来!」脸上鼻血已乾的杨纬大力主张。
「报警吧!我刚刚全程都有录下来!」林毛拿出手机跟着说。
「他们虽然是绑匪,但别忘了他们手上还有人,我们不能冒然行动。」勇哥皱眉,他虽然外表粗犷,但心思只怕是他们几个中最细腻的。
「没错……况且事情不算太糟糕。」达爷说。
「你这话是什麽意思?」杨纬不满。
「冷静点吧?以刚刚他们的态度来看,我们的人都不会有危险。」
「你居然相信他们的鬼话?」杨纬抱头。
「他们……虽然很可怕,不过不会说谎。」久久不发一语的张琳这时说。
听她这麽讲,大家都安静下来望着她。
「我们家里……因为一些原因跟他们有点关系。他们是不骗人的。」说到这边,张琳双手捧脸:「不过…就算是这样……怎麽…怎麽可以……」
她满是哭腔。
气氛一阵沉重。
而杨纬与达爷则因为不明的原因,不断仔细打量探看张琳的脸庞。
木桐杉温暖的大掌轻拍张琳的脑袋。
「放心。没事的现在……」他也是一身处理过的伤口。
「那现在呢?」郑子涵双手叉腰。
杜子凌头转向火哥:「你怎麽看?」
大家的目光全集中到夏火身上。
他仍维持着僵硬的表情,双眼空洞。
没有说话。
「?」杜子凌皱起眉头。
这时地下室大门的传来一阵脚步声。
张枫与刚刚才赶到的江可慧并肩走来。
「情况如何?」木桐杉问。
「高中生跟小朋友们都送回家了,神父虽然有点惊吓过度,不过佩瑄正在照顾他,看样子没什麽问题。」张枫神色冷静的回应。
「那个外国人怎麽样了?」勇哥问。
「脸上的伤势有点严重,不过我刚刚替他处理过後,已经止血了……不过他不肯去医院。」可慧忧心忡忡的说。
「放心吧……感觉那种近战型的血量一定点很高。」杨纬点头。
「我们正在想办法看该怎麽办。」林毛告诉可慧。
「什麽该怎麽办?」张枫问。
「救人。」不等林毛回应,木桐杉先开口。
「不用救,明天一早,人就会回来。」张枫说。
「人会回来?呵……还不知是一个人还是两个人回来啊?」杜子凌冷笑。
「没错。」木桐杉接口。
张枫看着木桐杉。
「那是他们家的家事。」
「这跟夏火有关,夏火的事情就是我们的事情。」木桐杉直言不讳的回望。
「说得容易……你要怎麽救?」张枫笑了。
「问你。」杜子凌说。
「问我?」
「你一定有办法。」木桐杉点头。
张枫看了看他们俩,然後又望了一圈正看着自己的所有人。
纵声大笑。
「哥……」张琳脸色苍白。
「笑完了吗?」杜子凌冷冷的问。
「笑完了。」张枫止住笑声:「我的办法就是:现在所有人回家洗洗睡一觉,明天大家学校见。就是这样,以上。你们可以开始动作了。」
「为什麽?」
张枫转过头来看着我。
我走向前。
「为什麽不救?」有一股异样的感觉在我心底昇起。
张枫冷静的详端我一阵子,然後缓缓的说。
「因为没办法救。明天一早七点的飞机,离现在只有九个小时,我们并不知道他们待在台北那里,找都找不到他们了何况是救人?然後,如果这件事你们想仰赖警察的话也省省吧!」
说到这边他表情冷酷。
「虽然台湾警察对他们而言连打杂的资格都没有,不过光是你们报警,他们不但第一时间就会知道,到时反而警察还会把你们抓起来问话!别问我为什麽会知道。最後……如果你们想去机场堵人也不可能!他们的保全做得十分严密,你们一群人到那边只怕连你们要救的人都还没看到,就已经全躺平了!」
张枫越说越激动,一席话说完已开始大口喘气。
跟平时完全判若两人。
「成功率太低了……办不到的,放弃吧……」虚弱的语气。
每个人因为张枫这番结论,全都垂下了头。
但有一人例外。
「或许很困难。但如果我们真要这麽做的话……你说说看,可以怎麽做?」
是木桐杉。
那诚挚的双眼、永远正面的态度。
也只有木桐杉才会有本事,在这遍绝望的气氛中仍然坚持着。
原本低下头的夏火与杜子凌还有我,此刻全都抬起头来凝望着他。
张枫嘴巴一张一闭的,一时讲不出话来。
「……没错!我们做我们能做的!」一回神,杨纬附和。
「对!如果有办法的话,我们总得试试。」连勇哥都动摇了。
张枫默然不语。
最後他头转向夏火。
「你说呢?」惨笑。
夏火看着张枫。
持续沉默着……从刚刚到现在,他还没说过一句话。
「喂……人家在问你啊!」
杜子凌推了一下夏火的肩膀,夏火一个踉跄差点跌倒。
我们大家全都吓了一跳。
「你他妈是耳朵聋了腻?整件事情都跟你有关啊!结果你一直不讲话是什麽意思?凭什麽我们要比你还更在意这件事啊?」杜子凌脸色很难看。
夏火看了一眼怒瞪自己的杜子凌,眼神垂下。
「妈的……」
骂完,杜子凌揪起夏火衣领,赏了对方腹部一拳。
夏火整个往後倒下。
张琳与可慧捂嘴惊呼。我与木桐杉对望一眼,但都不知道该怎麽办。
杜子凌俯视坐在地上的人。
「那个被带走的女人,对你而言应该不是一般人吧?她看你的眼神还有你看她的眼神,都快喷光线了呢……怎麽?她就这样被带走,没话要说吗?」
夏火依然没有回应。
这让杜子凌更加愤怒。
「哇铐勒……别以为我不知道,人家为了找你跑遍全世界,结果你个大少爷躲在这里跟我们嘻嘻哈哈,现在勒?人家一直要你出来面对,你看你这是什麽样子?现在人家要走了,他们都不管你了!但你知不知道!你一直以来待着!只是在躲而已!而且接下来,就是要躲一辈子了!」
说罢,他双手握拳发颤。
「到时候……就不会再有人来找你了。你知道我的意思。」
听到这里。
坐在地上的夏火,全身一震。
杜子凌看着他:「这样……也没关系吗?」
然後眼泪滑落。
看到杜子凌那模样,我的下巴快掉到地上了。
木桐杉踏前,拦起杜子凌的肩,望着夏火。
「没错。我们要救的不只是她们,还有你。」
夏火抬起苍白的脸,瞪大了眼睛望着他们两个。
「你.们.全.都.懂.个.屁.啊!」
一旁,每个字都咬了十成力的可布声音传来。
是张枫。
他的脸容整个都扭曲了。
「你们在这边讲得很好听,但你们知道他面对的是什麽吗!?」
不只是身子,连声音都在颤抖。
「就让她走吧!」张枫对着夏火大叫:「为什麽要让他们继续来打扰我们的生活!?为什麽他们就是可以那麽轻易的把你带走!那带给你痛苦的一切!一切!一切的一切!我都能帮你把他们通通赶走!!!」
张枫一步一步走向夏火,双眼发红。
「别再面对他们了……跟我留下来吧。」
啪!
清脆的巴掌声响起,是张琳。
张枫跌倒在地。
我愣愣地看着一切,深深觉得今天晚上什麽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在这边说什麽傻话……没看见他已经想通了吗?」
张琳的脸已经哭花了。
「火哥留在这边的模样,你难道会比我还要不清楚吗?你看他快乐吗?」
她虽然在哭,却怒瞪着她的哥哥。
「本来……我…不管做什麽都好!什麽都好!只要火哥能待在我的身边……怎麽样都好!但现在……我知道,如果火哥继续待在这里,他永远…永远都不会快乐起来的!如果他的姐姐…他姐姐………」
说到这边,她已哭到话都说不清楚了。
张枫仰起了他那张俊美的脸蛋,默然不语。
全场就这麽安静的放任这不断超展开的剧场,没有人想打断张琳的哭声。
唯有杨纬与达爷对望了一眼,低声交谈。
「………就是她没错吧?」
「………肯定错不了。」
此时,夏火撑起身子站起。
拍了拍自己的裤子。
走到张琳身边,火哥一手搭在她的肩上。
他头左右转了转,看着我们大家。
缓缓开口。
「我的名字,叫做雷奥.爱德华.鲁伊特伯德.冯.布朗斯威克.罗斯柴德。因为我们家里的事,给各位添麻烦了。在这里生活的这段日子,我被你们称呼夏火,我……也很喜欢被你们称呼为夏火,虽然……我一直以来其实都没把夏火这个名字当一回事,但今天,我才明白这个名字所拥有的……是多麽可贵。」
他顿了顿,又说。
「相较之下雷奥这个名字,就可怜多了……虽然很多人总是仰望着这个名字,但这个名字的生活,远远不如夏火来得精彩、快乐。可是直到现在,我也才明白雷奥这个名字,也是被人爱着的。那个人……是对我而言最重要的人。不管在此之前发生过什麽事,我现在……已经决定了。该换我去找她了。」
说罢,他拿出一条细短的麻绳,抡起黑发绑了个马尾巴。
「我的朋友们………你们愿意帮我,跟我一起找回伊丽莎白吗?」
「还有罗慕筠。」我在旁边说。
「还有罗慕筠。」夏火看着我,微笑。
全场振臂欢呼,好像夏火宣布自己要结婚似的。
「林毛、廖小杰!你们现在立刻召集校队所有人集合!我是说……除了教练以外的所有人!可慧!通知家豪与柏纬还有世杰,系上的男生适合的全都找来!」木桐杉高声下令。
「自精楼片友最高等级集合指令,代号5278!从二楼、三楼、五楼、六楼的排头房间开始报数,集合人士目标范围-身高165以上、体重65以上的男性,对!对啦!肥宅也可以!」达爷播通手机,搬出自精楼地下话事人的威严。
「喂!我子凌啊!你那边有谁………足够了,通知烈哥他们,下礼拜BABY-19淑女之夜,如果有带把的想免费喝一整晚的话,今天晚上全部集合办事!好玩的事!有趣的事!不过限男生报名啊!」杜子凌拿着手机大笑。
一切都兴高采烈的动了起来。
我走到张枫身边,把他扶起。
「你看吧……大家都充满干劲呢!」
他冷眼看着眼前的一切,淡淡的说。
「没用的……找不到他们的,马上就没有捷运了……如果纯靠机车的话,编成五个人一组目标只有台北市的话,也要花很多很多的时间……」
夏火走了过来。
「花时间没关系,我们就试试看吧………你能帮我吗?」
张枫看了夏火好久,最後点点头。
「这样就对了!」我欢呼。
「怕找不到人吗?张会长。」
嘲笑意味十足的声音。
我们三人转头望去。
杏郎看着从地上捡起,被踩坏的水彩画。
手掌在上面轻拍。
「原来你还在啊?」我说。
杏郎没理会我。
「……画得不错。这是谁画的?」
他看了看我们,朝我们这边从容走来,长耳饰随步伐摆荡。
「我。怎样?」我说。
杏郎眯起眼睛瞪了眼前的猴子好一会儿。
很缓慢的……他把画递给了我。
「虽然很不想插手多管闲事,不过我好像……刚好知道他们在那里。」
他坏坏的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