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海響水月(艦これ) — 夏颺:平常(水戰魂篇肆)

──我……

少女意识渐渐清楚後,缓缓睁开了眼睛。

──这里……是那里?

少女眼前是一片虚无,是什麽都没有的虚无。

忽然她的下方浮出了一道纯白色的桥,双脚虽於踏桥上,但她依然是一脸茫然。

──是梦吧。

少女如此判断着。

随後她前方一望,是无尽的虚无。

纵然如此,她却深深地感受到一股想法,『自己必须往前方』的想法。

她举步向前。

一步接一步,前进复前进,纯白的桥依然沉默,无瑕的世界依旧安静,而眼前仍然还是看不到尽头或目标的虚无。

──那麽白,真像破晓的时候,不是很喜欢……

就在她这样想着的时候,沉默的四周忽地发生变化。

『叫我姊姊。』

『……哼,愿赌服输,姊姊。』

『哈哈哈,从今天起我就是你的姊姊。』

『真吵……』

『别一脸不欢喜嘛,我当你的姉姊有很多好处喔。』

『比如呢?』

『你以後就不用怕别人欺负你,因为姊姊我会保护你,很好吧。』

『呵呵……』

『笑什麽?是很感动了吗?』

『我只是觉得自己真蠢。』

『嗯?』

『这个好处我接受,姊姊。』

『嗯,既然牵了手那就是到死都是我的妹妹。』

『这怎麽像是结婚时的台词……』

『随便啦,总之我会将你牵紧紧,绝不会放手。』

昔日初交的话语,一句一句传入少女耳中,虽然只有声音但在她的脑海里早就清晰地上演了那时的画面。

霎时受到影响的她停下了脚步。

这时声音再响──

『怎麽会回事?数量跟强度也差太多了!』

『什麽!』

『上面给的情报与现实根本对不上。』

少女再冒一道冷汗。

『可恶!我拼死也要杀出一条路!』

『姊姊,我来助你!』

『好啊!我们姊妹一同杀出!』

『喔!』

那一战是恶梦之始,也是少女之痛。

『姊姊我要用探照灯。』

『什麽!那可是赌上性命的行为!我不准。』

『姊姊!现在战况已经危急,而且援军恐怕是不会来了。在这种情况下,只能赌上一赌,相信我吧,姊姊。』

少女不禁握紧了拳头。

那是命运的分歧点,若当时她能拉住妹妹,那或许将有不同的结局,但……最终成为了她的遗憾。

『快关掉探照灯!算我求你啊!』

『姊姊,那个人曾经说过,『称英雄一刻,便是已准备好失去一切』,而我,已经准备好了!现在就是我的英雄一刻啊!』

『不准啊─────』

那带着无尽不甘、无限悔恨的呐喊,令人听得心头一惊,同时也让人感到万分悲伤。

『妖精啊!我要力量!我要杀敌的力量!杀光所有的人!』

这时,少女已是满脸汗水,双手紧握,身体不时抖着。

一切,只因那恶梦留下难以抹灭的创伤。

『为什麽不回应我!为什麽?为什麽啊────』

过往的声音渐渐远去,但当下的心却迟迟难以平复,陷入名曰『过去』的牢笼之中,无法自拔。

「终於见面了,另一个我。」

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少女向前一看,那道声音的主人是一名与自己几乎一模一样的人。

「你是谁?」

「我是你,你是我。」

少女定睛再看,眼前少女确实与自已如出一辙,如果不是她身上穿的衣服颜色不同,大概没人分得出来谁是谁。

「你不用警戒我,我们是一体的,没有分彼此的必要。」

「我一点也不那样认为,你到底是谁?」

「嗯……若要换个说法,黑暗的你、负面的你,还是深海的你,挑你喜欢那个就用那个吧。」

「你有什麽目的?」

「目的?我只是想要让你看清现实啊,另一个我。」

「什麽意思?」

「到现在你还看不清楚吗?人类的丑陋、妖精的邪恶。」

少女沉默了。

「失去最爱的妹妹,那是谁的错,是自己吗?不是,那绝对不会是自己的错,你很清楚,是人类与妖精的错,不是吗?」

少女依然沉默,但当她听到『人类』与『妖精』的时候,脸上眉头有缩紧一下。

「人类与妖精都为了自己的利益,无情地残酷地利用着我们──身为舰娘的我们。」

少女没有出声反驳,因为连她自己也有疑问,所以无法为自己现在所属的这一方发声。

「他们隐藏了成为舰娘的最後宿命。你知道吧?不对,你早就明白,越使用妖精所给的力量,就越往深海化靠近一步,因为成为舰娘的背後真相,就是最终将成为深海的一员,现在你们眼前的敌人都是自己过去的战友啊,你很清楚吧。」

少女明白『她』所说的事情,并不是空穴来风,是有根据的。

「你不也尝过人类的丑陋与妖精的可恨,你还不愿意成为深海的一员吗?」

少女沉默不语。

「为什麽会失去最爱的妹妹?那一战之前上面怎麽说的,实际一战後又怎麽样,你们心知肚明,在关键时刻妖精是如何弃我们而去,你还记得吧?」

少女不禁握紧拳头。

「如果那时妖精肯给『改』的力量,我们会失去最爱的妹妹吗?如果那时『援军』真的有来,我们还会被迫失去最爱的妹妹吗?」

『她』说得没错,当时只要人类或妖精肯帮忙,自己就不会走到失去最心爱的妹妹的地步,但始终却什麽也没出现。

「既然明白人类的丑陋、妖精的邪恶、以及成为深海一员的宿命,那你为什麽还要再挣扎?成为深海的一员就可以不用再被束缚、不用再被骗了。」

『她』句句字字皆如恶魔呢喃一般,令人心动神摇。

但──少女深呼一口气,随後眼神骤变,如鹰一般锐利锁定敌人,似虎那样凶狠威吓对手,冷冷道出:

「那又怎麽样。」

那冷冰冰的言语,令『她』意外。

「明明知道人类的丑陋跟妖精的邪恶,你也无所谓吗?你不想要复仇吗?」

「我说了,那又怎麽样。」

『她』被那气势所震不禁一时语塞、沉默。

「因为你的话让我更确定自己的目标,现在的我,只想夺回、只想雪恨、只想战胜,其他的我不管!人类、妖精不能相信,我早就知道,所以我不会再相信他们了。」

少女抬手打直,五指成拳,直指着『她』,毅然决然地继续道:

「现在,我只相信自己的夥伴,我所认定的夥伴。『他』向我说能夺回、能雪恨、能战胜,那我便相信,我便执行。如果成为深海栖姬是宿命,那在这个宿命来到之前,我要照自己所相信前进,走自己的路!你不要多管闲事。」

「呵呵。」

『她』发出了愉快的笑声,似乎是对这个答案感到相当满意。

「真讨厌的笑声。」

不过少女一点也不喜欢那笑声。

「看来还没到我出场的时候,本以为这次能让你接受宿命。」

「你少妄想了。」

「那就没什麽好说的了,你快离开吧。」

「嗯?不打一场吗?」

「又不是少年漫画,而且我才不想打没胜算的战斗,我喜欢赢的感觉。」

「最後那句是我的台词才对……算了。」

少女转过身,准备踏出步伐时──

「还有一个问题。」

少女停下动作,静静等着『她』的问题。

「你很爱『他』。」

少女转过身来,直视『她』,坚定地道:「不是爱,是『最爱』。」

「哈哈哈……」

听到少女的答案,『她』不禁哈哈大笑,万分愉快。

「我也有一个问题,你真的是另外一个我吗?总觉得……」

少女没将心中推敲的答案说出,而是静静等着对方的答案。

只见『她』笑着沉默片刻後,方说:「你没看到这里都是白色的吗?有些事明白就好,留下一点空白,才不会没味。」

少女静静地品尝着『她』话中的意思。

「笨蛋就要有笨蛋的模样,别像现在,一点都不像。」

少女讶异地看着『她』。

「好了,战斗还没结束,快走吧。」

「嗯。」少女转过身,背对她,道:「我会赢给你看。」

下一刻少女就消失了。

「嗯,我们一起胜利吧,我的……」

下一刻,纯白色的世界开始崩解了。

时过三更黑夜期,大海之上,轻巡栖姬独自静立,眼观之处是川内沉没之位。

她不明白。

──那时看到她沉入大海,心中有欣喜、有失望、更有一股难以言喻的寂寞感。

她不明白。

──自己在期待什麽?看着那片大海,自己到底期望着什麽?

她不明白。

──就算不明白,自己却也甘愿这样等待着,等待着那个『未知』的事物。

突然,一道爆炸般的声响从海底冲破而出──

溅起的水花,划破了属於夜的静,更划破了已然既定的结果。

水花浪中出现的人,是本该属於深海之人,是已经沉入深海一次之人,是自地狱回归的不屈之人。

轻巡栖姬心中的情绪再次翻腾。

她──川内,再次直视眼前之人,是敌人、是战友、更是她无可取代的人。

这一刻,她势要夺回那一时的那一幕。

妖精忽地出现在她的身旁,一脸斗志高昂,飘向她的肩上,随後坐下同时露出微微的浅笑,彷佛在宣告胜券在握一般。

──那时不回应我,现在却给我这麽强烈的回应,是怎样啊。

川内虽心有抱怨,但却难掩脸上笑意。

这一次,她感觉到自己有那麽一点点明白了『妖精』的内心。

「喝!」

川内大喝一声,冲了出去。

轻巡栖姬虽然感到意外,不过她认为川内的力量必然大减,所以自己没有闪避的必要,正面迎敌就能获胜──

但,她却不知道,川内已经决定赌上自己的生命,准备使用『改』的力量。

『改』是舰娘达到一定条件才能使用的能力,在『改』的状态下,力量会大幅提升,也能强化舰娘的防护罩保持一时不怕敌人火力攻击,仍是舰娘的最终杀手鐧。

川内肩上的妖精散发出点点光芒,随後渐渐地融入她的体中,瞬间光芒大作。

──要就都给祢啦───

川内豪气一语,是宣告自己的决心。

那阵光芒让轻巡栖姬发现有异,急忙停下向前的身影,改以炮火应敌。

──目标在前,决心於中,背无退路。

川内如此告诉自己。

面对对方炮火,她不闪不退,勇往直前,脚步丝毫没有变慢。

轻巡栖姬见状心中顿时升起一股怒火,随後她驱动鱼雷锁定川内发射而出,川内察觉後也立刻放出鱼雷。

霎时海面上被击起千丈波、万层浪,顿时遮去了视线、吞没了身影,然而──

川内竟不顾海面凶恶,继续直冲向前,决心穿云破浪,势败对方。

看着那不退的身影,轻巡栖姬怒极、恨极,心中高昂的情绪使得她不禁握紧了拳头,更使她忍不住往前一冲,势要赢过对方。

──我不输,我不输啦────

川内将『改』的力量催至顶峰,瞬间竟然进入『改二』的境界。

霎时力量大爆发,拳腿呼啸,强如轻巡栖姬,一时也落於下风。

「喝!喝!喝!呀!呀!」

川内拳腿不断交错、不断连续,势要打至她无法动弹。

她不愿一直受攻击,竟然自毁身上武器,让手上的炮爆炸,使得川内攻势一时中断。

『──』

轻巡栖姬低吟长啸一声,愤怒地疾冲向前,挥出了她的拳、扫出了她的腿,势要加倍奉还。

「呀──」

川内正面硬生生承受她的攻击。

她靠着自己惊人的意志力不倒不退,同时再催力量。

──力量,我要力量!我要打败她!

川内已经不管自己的生命如何,只愿打倒她,然後对她说……

川内奋力出拳,但每出一拳,体内就会传来一股强烈地疼痛,纵然如此她仍然无畏地挥拳。

「喝─────」

两人拳腿来往,已是遍体鳞伤,但谁也不愿意先倒下,拼命地撑住那一口气,拼死地挥出自己的拳。

突然轻巡栖姬身形一顿,动作僵硬顿现空门,川内见机不可失,全神关注,挥出了关键的一拳。

一击落在她的腹部,下一刻她便飞出。

「给我倒下啦!」

川内一边大喊,同时开火,将身上之前保留的弹药全数用尽。

轻巡栖姬虽急忙以深海力量开启防护罩,但剩余的力量却承受不住那些炮火,最後还是被炮火命中。

炮火过後,她全身已是残破不堪,并还散发着炮火余下的黑烟,这表示她已经无法再战了。

力量全失的她已经难以再维持身上装备。

下一刻,她即将沉入深海,回归现在自己所属的根源。

但──

「我……不会再放开你了……」

川内不顾自己伤体拼命地冲至她的身边,伸手将她抓住。

「我……」

川内把她紧紧地抱入怀里。

「不准你……再离开我……」

力量使用过度、再加上战斗的伤,就算是川内现在也感到疼痛万分。

这是她第一次感受到,说话竟然是那麽艰辛的事情,但她仍然拼死地勉强自己开口说话。

川内豁命地握住她的手,道:「这一次……我死……都不会放手……」

川内看着怀里轻巡栖姬,视线不禁模糊了。

「我……对不起你……让你变成……这样……」

这时祸不单行──川内的右手忽然没了感觉。

她将模糊的视线看向右手,赫见整只右手都染上了一层黑色。

──这就是使用『改』的下场吗……

川内在内心苦笑着。

──反正怎麽样都好,只要能握住她,就好了。

川内已无心力去在意『改』的代价,她再次将视线移回轻巡栖姬上。

「明明……是我说……我会保护你们……但……却一直都是……你们在保护我……我这个姊姊……真的……好没用……好没用……」

川内不禁流下了眼泪。

「最後……我还是救不了你……那……至少让我陪你吧……以後……我们……再也不……」

碰!

川内话尚未说完,远方忽来一道炮火袭来。

川内驱动身上最後仅存的最後力量,展开防护罩挡住那一击,但这却也使得她身上的能源不足以再维持装备了。

她们身体渐渐的往下沉去。

──敌人吗?

川内看着她们缓缓下沉的身体。

──也好,这样我们就再也不会分开了。

川内闭上眼睛,静静地接受了这样的结局。

就在她失去意识前,耳边似有听到一道风声响起,随後就没了感觉。

「啊……」

躺在床上的少女缓缓睁开眼睛,并发出一声低吟。

少女模糊的视线逐渐清晰,随之入眼的是陌生的天花板以及──

「川内姐,你醒了。」

一旁照顾的人发出了惊喜之声。

「是你,吹雪。」

少女──川内看到吹雪後,脸上露出意外的神情。

「川内姐,你受了很严重的伤,要多休息。」

「嗯。」川内停顿了一下後,才道:「吹雪,大家都没事,对吧。」

「川内姐你的问句怎麽没有疑问的感觉……大家经过治疗後都已经没事了。」

「那我就放心……那、轻巡栖姬……」

「也被神风她们带回来,後续已经交给提督与明石等人处理。」

「这样啊……」

川内顿时松一口气。

「那……」

吹雪明白川内心里所想,故抢先一步,道:「已经变回神通姐了,目前由春风照顾,请川内姐放心。」

听闻佳音,川内激动地握紧了拳头,喜悦之情也溢於言表,最後化为点点泪珠,落下。

「太好了……太好了……真的太好了……」

吹雪默默在一旁看着这份喜悦,自己也与之一同感受着这份感情。

终於停住泪水後,川内一脸不好意思地道:「抱歉,让你看到我这样……」

「没事,我一点也不在意反而有些庆幸。」

「嗯?」

「我又多认识川内姐一点了。」

「……如果我是男生大概就爱上你了喔,吹雪。」

「川内姐你别挖苦我了。」

两人无意间视线对上,随後便是一阵笑声。

「对了,我睡了很久吗?」

「快一个礼拜。」

「太也久了。」

「跟我们相比已经算短了。」吹雪开玩笑地说着。

「也对。」川内苦笑地回答着。

「川内姐,你现在有觉得身体那里不舒服吗?」

「嗯……除了酸痛感,倒没有特别的疼痛。」

川内下意识地看向那本该无知觉的手。

现在不只有了感觉,连肤色也变回本来的颜色,这令川内不解。

「吹雪,我的手……」

「详情我并不清楚,在我照顾的时候,已经没事了。」

「这样啊。对了,是谁救了我们?」

「是神风她们。」

「原来是她啊……」川内一副若有所思地喃喃说着。

「怎麽了吗?」

「没事,不过她们怎麽会来救我们?」

「司令官在川内姐你们出征後,就另外再派一队机动人员,随後支援。」

「这样不是会被高层知道吗?」

「这点司令官当然明白,所以才请『神风她们』出面。」

川内听到她加重语气之处,便瞬间明白其中暗藏之意。

「原来如此,『还不是我们镇守府的人』。」

「是的,所以高层也很难有所行动。」

「那身受重伤的我,怎麽还能『活着』?」

「川内姐虽是大破命危抢救中,不过『妖精』仍在而且不愿离开。」

「『妖精』啊,嗯……确实只要妖精还在,那就有可能再次成为宝贵的战力,难怪我还能『活着』。」

──真是讽刺。

──会失去神通是因妖精,而能救回神通也是因妖精,现在我能不被抛弃更是因为妖精,真是有够讽刺的。

──不管怎麽样,我还是要说一声,『谢谢你』。

「对了,吹雪为什麽只有你一个人?」

没错,虽然吹雪与川内有交情,但照顾的人,却怎麽想都应该都不会轮到她才对,就算真的轮到她也不会是一个人。

「这个嘛……雪风她们都有伤,没办法来照顾,而那珂姐本来就不擅长照顾别人,再加上她一看见川内姐情绪就会起伏,所以也被驳回,至於我是因滨风她们强烈推荐下才会来照顾川内姐。」

「原来如此。」

川内说完後便看了一下窗外,然後又将视线移回来。

「吹雪你能帮我一把吗?」

「什麽事?」

「我想去海边赏夜空。」

吹雪看着川内的眼睛,明白她的心意已决,自己是阻止不了。

「唉……我知道了。」

「谢谢。」

吹雪将川内扶起,离开了房间,两人往海边走去。

「川内姐,如果不舒服我们可以休息一下再走。」

「嗯。」

两人一步一步地缓慢前进。

这时对面出现了两道人影。

一人木刀缠绕於腰间、一人手持赤红纸伞缓步而来。

神风率先向她们打招呼,道:「是贤姊与川内,晚安。」

一旁春风也跟着说:「晚安,你们好。」

「唷。」川内简单回应一声。

吹雪露出困扰的表情,道:「神风春风,晚安。」

「贤姊是风妹,不是神风。」

神风出声纠正。

「呃……风妹。」

吹雪被那样纠正,即使再不愿意也只好改口。

「嗯。」神风满意地点头回应着。

「姊姊大人,也请叫我小名。」

春风见状也跟着开口请求着。

吹雪虽是满腹无奈,不过她知道如果不改口会对春风过意不去,而且她也不想继续在这个话题纠缠下去,只好乖乖道出她的小名。

「嗯……小春。」

「是的,姊姊大人。」

「呵呵……」一旁的川内终於忍不住笑了出来。

「川内姐也……」

「好好,我只是觉得很有趣,你们的关系。」

「好了,这个话题到这里结束。」

吹雪实在不想再继续下去,强势地中断这个话题。

川内她们也很识相地安静了下来。

「风妹,你们也是来探望川内姐吗?」

「嗯,同时也来看贤姊是否有需要帮忙的地方。」

「谢谢你们,不过我没问题。」

「看贤姊你们模样,是打算去那里吗?」春风问着。

「是我想去海边看海,才拜托吹雪带我去。」川内抢先一步说着。

吹雪则点头示意。

「那也让我们帮忙。」

神风一如往常,积极地想帮上吹雪的忙,故如此提议着。

「先等一下。」

吹雪本要点头答应,却不料身旁的川内出声喊停。

「吹雪、春风可以麻烦你们去叫我那两个妹妹过来吗?」

「……好。」吹雪在一阵惊讶後,才答应川内的请求。

春风见吹雪答应,而且自己也没拒绝的理由,随後也道:「嗯。」

川内看向神风,笑着说:「麻烦你扶我到海边了。」

神风虽心有不悦,不过吹雪已经接受川内的安排,那自己也只能接受。

「嗯。」

神风不待吹雪指示,自动走到川内身旁扶住她。

吹雪将移开身体,道:「川内姐,我们先去叫人了。」

「嗯。」

「风妹麻烦你了。」

「是。」

「小春,我们走吧。」

「好的。」

神风与川内目视着她们渐渐远去的背影,最终消失在彼端的夜色之中。

「我要走了。」神风出声提醒川内。

「嗯。」

川内轻应一声,接着两人便继续往海边前进。

「你什麽都不问吗?」

「是你有问题想请教才对,不然你不会支开贤姊。」

「嗯,我的确有问题要问。」川内大方坦承自己的意图。

「请说。」

「你们跟吹雪到底是什麽关系?」

神风有些傻眼地看向她,道:「没想到是先问这个……」

「有什麽关系,反正都要问,先来点开场白也好,而且大家都很好奇。」

「我之前也说过了,贤姊曾救我一命,之後更细心照顾我、开导我,最重要的是她帮助我完成了我的愿想。光是这些事情,就足够让我称她为贤姊。」

「如果是这样,那叫『吹雪姐』『吹雪大姐头』『吹雪大姐』不也可以吗?」

「那样没办法表达我的尊敬之情。」

「这样啊,问一下,你称姐的标准是什麽?」

「没什麽标准,就我认可的人。」

「这样啊。好,进入正题,我明明用了『改』的力量,但却没事?我记得当时手明明已经黑掉了……你能告诉我答案吗?」

「你不去问司令官吗?」

「我想他不会说,而且我想听过来人的经验。」

「你应该清楚,我没有告知你的义务。」

「清楚,不过你会告诉我,对吧。」

「……可以告诉我你这麽想的原因吗?」

「因为我已经无法回头了。还有,你不会想让我问吹雪所以你会回答。」

「我的确不想让你用这些问题困扰贤姊,但有一点我要替贤姊纠正。」

「什麽?」

「你没有回头的必要,因为你已经回到原点了。」

川内静静聆听着她所说的话,同时也明白了她所指之事。

「我说多了。使用『改』虽然有强烈的副作用跟後遗症,不过只要『妖精』还在,那些症状都可以改善或治癒。」

「是这样吗?」川内讶异地问着。

「以我的经历是这样没错。」

「原如如此。」

「至於实际怎麽治疗我就不清楚了。」

「嗯。」

「还有其他问题吗?」

「我们会深海化是因为用了『改』的力量吗?」

「你的问题很难回答。」神风露出困扰的神情说着。

「没办法,这次让我确信了这个想法,不过我还需要别人的证实,身为过来人的你应该会知道。」

神风沉默,思考着回答的利害关系。

「如果不是你们自己说出来,我都不知道吹雪竟然有救过你们,我忽然觉得这个镇守府有好多我不知道的事情。」

神风静静地听着她的话。

「我啊……不想再一昧地相信,我也想要开始去寻找答案。」

神风眼睛一闪,似是对川内的那句话有了共鸣。

「嗯,没错,深海化的其中一个主要原因就是使用『改』的力量。」

「那神通果然是……」

川内不禁握紧拳头。

「我有听贤姊说过你们那一战的经过,跟我的遭遇相当类似。」

「你……」

「我以前的司令官总是鼓励我们使用『改』的力量,当有异状出现时,他们便安抚我们,要叫我们放心,但现实可不是那麽好打发,那时真是糟透了……」

「她们是故意要让神通沉的吗?」

「这我不清楚,毕竟上层的斗争太复杂了。」

川内愤怒地咬着下唇,藉此宣泄心中那高昂的怒气。

「别那麽生气,这对你的身体不好。」

「嗯……我知道……」

「你还是以身体为重。」

「嗯,我还想问,你有重要的人变成深海栖姬的经验吗?」

「有,不过没有你的好运。」

川内听出神风那句话暗藏的意思後,便没有再继续问下去。

「……最後可以再问你一个问题吗?」

「嗯。」

「都经历过那样的事情,你为什麽还愿意战斗?」

神风停下脚步看向川内,川内也看向她。

那眼神底下,藏着一丝极浅、极淡的迷茫的感情。

神风认定那是一双脆弱的眼睛,也是对战斗感到厌倦的眼睛。

故,需要将之摧毁。

「因为贤姊在、因为春风她们在、因为某人勇敢面对着这绝望残酷的世界。」

神风以坚韧如柳、坚毅似梅、坚定若松之语气说着。

「我啊……一直以为自己想做英雄或勇者,不过其实我只是在找寻着一道未知的光,当我听到『称英雄一刻,便是已准备好失去一切』这句话时,我便怀疑了自己一路来的信念,後来又经历许多的风风雨雨,我找到了那道光,是一道火,如枫红一般鲜红的一道火。」

神风抬头望向天际,继续道:

「从那时开始,我便喜欢上红色。之後,我便想尽办法要留在那道光的身边,我想看那道光的结局,我想成为那道光的力量,所以战斗,唯有不停地战斗才能往结局前进,这就是我现在最主要的战斗理由。」

「光……是吹雪吗?」

「这个我不会告诉你,套贤姊说的一句话,如果想知道我的一切那就想办法靠近我吧。」

「呵呵……」

川内愉快地笑了起来。

「果然是吹雪的好义妹,完全得到吹雪的真传,那你可要禁得起我的攻势了喔。」

「尽管放马过来。」

川内又再次笑了起来。

神风也笑了起来,同时继续迈开步伐。

「到了,海边。」

「嗯,把我放在那里就好。」

「好。」

神风走到她指定的地方,然後她示意神风放手,神风照她的意思放开手,让她缓缓地坐了下来。

「谢谢你,这样就可以了。你可先离开了。」

「不用我帮忙吗?」

「不用,接下来是我们姊妹的时间。」

「我知道了,那我先离开了。」

神风转身离开。

「那个……真的很谢谢你……」

神风没有回头也没有任何示意,只是一直地往前走,不过步伐却比一开始还要小了一些。

川内看向夜空与大海。

──接下来就是我们了。

「姊姊你这个大笨蛋!」

那珂气势赫赫地冲了过来,并且大声怒骂着。

「呃……没人劈头那样说的吧?现在不是高兴的重逢吗?」

川内被骂得一头雾水,困扰不已。

「高兴的重逢,是没错,但就是不骂不快啦!你这个大笨蛋!」

「是是,我是大笨蛋别那麽激动……」

感觉自己说不赢那珂,川内决定先平息她的怒气。

突然那珂一个向前,将川内抱住。

「笨蛋笨蛋笨蛋笨蛋……」

同时不停地骂着『笨蛋』二个字。

「唉……」

川内轻轻地摸着她的头,并叹了一口气。

这时她突然发现,即使被抱住也不会觉得痛苦,看来是那珂有刻意减轻力量,那珂虽然看起来有些粗枝大叶,不过实际却是个很纤细的人。

川内实在那她没办法,只好任凭她抱了,这时她将视线转至另一个人身上。

入眼一瞬,心中各式各样的感情涌上心头,不禁令她眼眶一湿。

那个人──神通也察觉到川内的视线,将视线移了过去。

对上的眼,有太多想诉说的事物,湿润的眼,有太多想宣泄的感情,但却又不知如何开始,如何说出,最後尽付此刻无声。

「能救我一下吗?神通。」

一如平常的台词,是包含着难以言喻的殷盼与渴望。

「嗯。」

一如平常的回应,是包含着无法描述的希望与欢喜。

「那珂你这样,姊姊会不舒服的。」

「那会,她才没那麽虚。」

「好了,别再闹了。」

「我就是要闹。」

一如平常的对话,是现在她们渴望的愿望。

然後,她们明白了。

一切回来了,回到了原点。

那珂双手一张将两个抱住,道:「不要让我担心啊……你们这两个笨姊姊。」

川内跟神通互相看了一眼,随後露出苦笑。

「抱歉让你担心了,那珂。」

「我也是,害你担心了。」神通说着。

「笨蛋……」

两人没再说话,任凭那珂随意抱着自己。

过一段时间後,那珂松开了手,沉默了下来。

似是有意让川内跟神通说话。

神通深吸了一口气,然後缓缓地吐气。

「那个……我,回来了,姊姊、那珂。」

川内笑着说:「嗯,欢迎回来。」

「要回来也早一点嘛。」

那珂虽语带抱怨,但却也有喜悦藏於其中,川内她们听得一清二楚。

「我听提督他们说这次多亏姊姊的努力,我才能找到回来的路,谢谢姊姊。」

「我只是履行承诺,这次我可有保住你了。」

「嗯。」

「你们两个不要忘了我的存在啦!说什麽保住,自己明明不顾警告动用了『改』的力量躺了一个礼拜,还差点对我食言!明明说一定会回来,结果搞成那样,是想怎样!」

那珂将心中的不快一泄而出。

「呃……抱歉,是我不对,你别那麽生气嘛。」

「那珂,别生气,你不是说生气对偶像的形象不好。」

「你就原谅我们吧。」

「哼,那我要唱歌。」

听她那麽说,川内与神通都露出疑惑的表情看着她。

「我当初让你去的条件,不是你们要听我唱歌到天亮吗?」

经她那麽一提,川内才想起确实是这样没错。

「呃……现在吗?会吵到别人吧?」

「每天晚上都吵别人的人没资格说我!我不管,反正全部都算夜战笨蛋的错。」

「什麽……全部都要算在我头上喔?」

「谁叫你是姊姊。」

「呵呵……也是,谁叫我是姊姊。」川内露出灿烂的笑容说着。

「呵呵。」

神通看着眼前的互动不禁笑了起来。

「好!我要唱了。」

那珂开始高歌献唱。

川内跟神通则坐着静静地聆听。

川内看着眼前的画面,心里不禁有一股暖意流转,非常温暖。

这就是为什麽她一醒来就要来这里的原因──

只为了想看见这一幕。

不意间泪水已在眼眶里打转,最终化成两道雨,滴滴落下。

随之──

气空力尽的川内倒向神通,整个人靠在她的身体上。

「姊姊?」

那珂也停下歌声,并惊呼道:「姊姊!」

「没事啦,只是有点累,那珂你继续,我还没听过瘾。」

「别逞强啦。」那珂走到她的身旁坐了下来。

「神通肩膀借我一下。」

「要借多久都没关系。」

「嗯。」

川内感到自己的眼皮已经有些沉重,会不时地落下,但她明白自己必须撑住,拼命地不让眼睛阖上。

「神通……那珂……」

神通与那珂静静地听着川内的话。

「……不是三个人……就没意义……」

川内有气无力地继续,说:

「我……一直……渴望着……这样的平常啊……」

川内提起最後的气力,努力地说出最後一句话。

「终於……回来了……属於我们的平常……我好渴望啊……」

说一完,她双眼一阖,意识远游。

神通与那珂互看一眼,随後都苦笑了起来。

「我们也一样啊,姊姊。」神通温柔地看着她,道:「谢谢你,姊姊。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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