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归来,也把在外思乡的游子带了回来。
雨间中漂着一顶青伞,像极古代那种江南水乡的油纸伞,伞底下是露出半张脸和如弯月的下颚。
苍白的皮肤与抿成直綫的双唇,在朦胧雨天中,更显出别样的伤感与哀意。
伞下的人从胸前的口袋夹出一页薄纸,纸上只写着一处地址。
一声叹气,穿过了重重雨帘,飘来到这小楼房的门前。
「就是这里了。」又是深深一叹,青伞被摺叠起来,水珠淅淅沥沥地滴落到地面,在铁门前蜿蜒出一道弯曲的水痕。
青年扶着青伞,往铁门上拍了拍。
屋内传来一阵声响,铁门往内打开,里头走出一个老头儿。
「你来了啊孩子!」老头儿笑得亲和,额上的刻出一道道深深的皱纹。
青年怔怔地看着面前的老翁,眼中尽是伤感。
他老了,她也走了。
「柴伯,有劳您打理阿嬷的事情。」青年语带感激,又似有难言的感怀,扶着老头的臂弯,轻轻躬身。
「哪里的话!也不看我和你阿嬷多少年的交情!」柴老头拍了拍青年的手,似乎回忆起往事,感慨地道:「想不到你已经这麽大了,当年你还在我怀里讨奶吃!如今已经长成一个小帅哥,看看这眉这眼,以後啊——」
「肯定会有一段好姻缘——」柴老头笃定异常,目光里尽是暖意与祝福。
似乎,还有一点难以察觉的深意。
青年沉默了一会,未有接话茬,只是微微一笑。
柴老头定定看着青年,又是一叹,道:「你阿嬷给你留了处房子,钥匙我给你取去。」
柴老头转身回屋里寻那钥匙,青年在门外听着雨声,数着雨落,摸着手上的青纸伞,看着雨幕外的另一个世界。
「找到了!你阿嬷还留了一个小方盒给你。」柴老头未过一会便擕着一串钥匙和一个巴掌大的方盒回来。
「这是?」
柴老头摇头未语,只是递出盒子。
青年接过方盒,触及盒子的瞬间,心底倏尔一震,盒子险险脱手而出。他稳住了心神,神色难辨地看着这黑色盒子,他轻抚盒上的那一把金锁,应该是由些许年月了。青年问道:「柴伯,您可知道这金锁的钥匙在哪儿?」
柴老头看了一眼,呵呵道:「你也不知道,我这老头儿怎会知道?」
青年闻言笑了笑,便把盒子放进包里,接过祖屋钥匙便温声拜别了老头儿。
他重撑起青伞,悠悠地步入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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弯儿转又转,十字路口间的灯柱旁放着一束白菊。
青年手上的青伞也转了转,雨珠打落在白菊之上,花瓣一点一点的。
青年的目光含着温柔,抚摸着那轻轻颤动的花叶。
他把青纸伞放下,张开的伞叶罩着白菊,为它挡去天上垂落的纷纷雨丝。
花叶似是眷恋至极,花瓣花叶全都拢在伞骨之上,互缠互绕。
雨渐微,清风徐徐吹来。
春归大地。
「谢谢。」远方飘来声音,似有还无。
青年挥着手,背影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