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盼晴几乎是一个各项学科无懈可击的学生。
只因心底那抹彷佛永无止尽的虚空感逼得她必须将所有时间都填满,她一但无事可做,便是十分焦躁。
她对很多事情都是不屑一顾,然而,她的不屑一顾却是很多人的举足轻重。
为人是霸道了点……更正,是非常霸道。
但总归不是一个无事生非,胡乱找人麻烦的人。
可惜,她不找麻烦,麻烦却总是找上她……。
严冬,某个接近期末的早自习的那个下课,班导前脚一走,佟诗澄避之唯恐不及的人物後脚就到。
元泓澈一双眼如鹰,睨着班级外的廊道上,此刻正领着一群小弟与公主们窃窃私语的宋星海。
嗯……。
有点意思。
「我去会──」会。
一句话都还没讲完整就作急要起身,幸好佟诗澄眼明手快一把就拎住他後颈的外套帽沿。
「给我慢着。」佟诗澄抬眼,对上扭头回来的竹马,那视线一如从来睥睨一切。
佟诗澄菲薄一笑。
好样的,又嫌她烦。
「我说你……」
「啊──!」走廊上,少女忽然尖叫。
对於元泓澈,佟诗澄向来是准备好「经文」,以便随时「超度」用的。只是才刚开始要长篇大论,外头冷不防就发难。
「你干什麽!」少女声音惊惶失措,「宋星海!啊!」
「我忍你够久了。」宋星海沉稳持重的嗓音与之成为强烈对比,他毫不留情一掌拍开拉住自己肘窝的少女,俯下长躯与方才让自己一拳重重撂倒在地的少年对视。他眼下目中无波却又彷佛在每个瞬目的顷刻间,有如翻江倒海般地凌厉,「我警告过你,要敢再越雷池一步,我必出手。」
「宋星海!」少女不放弃,被後头小弟拉住後又挣脱束缚扑奔向前,不冷静地攥住他的手肘,有些皱了他的衣衫,「你到底要做什麽!」
宋星海闭目,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後,怒喝:「滚!」
众人侧目、天地无声。
从这一刻起,终於打断埋首默记英文话剧讲稿的顾盼晴,她方才正在检查句子流畅度,以及是否还有某些部分不够完善需要改进。
太入神了。
以至於对周身一切毫无所察。
因为从来都是开启自动静音模式,然而当世界停止喧腾时,反而才能引起她的留心。
这个世界实在是太吵杂了。
於是,当她一抬起眼,就正好看到了这一幕。
颓坐在地的少年,脸上挂了彩、唇角残留一丝血,他缓缓抬起低垂着的头,迎上宋星海看似平静实则汹涌的目光,还带伤的俊容不可理喻地居然就这样张扬笑了起来。
「宋星海啊,你知不知道,我想看的就是你这副模样。」
话音落,宋星海脸色剧变,面色铁青,眼看端出一拳又要朝对方脸上撼去,幸而一旁少女亦是死命将他拖住。兴许是少女的哭求起了作用,他惨然拢了拢眉,艰涩收下了拳头。
全场依旧禁然无声。
顾盼晴眼眉微微翕动,缓缓放下手中讲稿,站起来想走近看清楚些,就被拉住。
「与你无关。」
唐文哲声音凉凉的,稍稍浇醒了她的魂不守舍。她恍恍惚惚低下眼去看拉住自己左手腕的他,依旧是那样俊雅的面容一如从来。她沉凝了会,然後又抬起眼朝窗外望去。
回忆漫漶。
模糊间,她好像又回到小学那年,那个暴雨的校门口。
她面无表情伫在雨中,看男孩与女孩共撑一把伞,看他们在她眼前愈走愈远,看他们背影在风雨中愈发缥缈,直到最後远得她都见不到了。
而她仍在雨中。
也许是顾盼晴潜意识里向来就认为这世上万物皆不属於她,於是这俄顷须臾的瞬间,清楚、却也同时模糊的画面,对她的杀伤力才这样巨大。
无人知晓,那份看似坚毅、永不毁灭的锲而不舍,其实薄弱如丝,只消轻轻一勾都是岌岌可危。
也许、就连她自己也不知晓。
所以,当她又回过眼,对上唐文哲伫眙於自己的视线时,才会这样些许颤抖地收回被他拽住的手,然後掐着掌心对他说:「她是纪春花。」
与她无关。
可是、与他有关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