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简单收拾一下,准备离开李葭吟住的高级华厦社区。来到有警卫看守的大门口,陆仁昕拿出钥匙,往自己的机车上一跨,顺手扔出了一顶安全帽。
「哇……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你的车呢。」女孩一边戴起安全帽,一边端详着陆仁昕的座驾,「嗯……该怎麽说呢?看起来有些……」
「毕竟这家伙跟着我在各种打工职场南征北讨,还做过不少外送工作,又旧又破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陆仁昕轻轻拍了拍机车龙头,那是外壳看来有些残破老旧,刮痕满布的机车,但引擎的声音却十分乾净有力。即便是李葭吟,也感受得到这辆机车被用心地保养呵护者。
在她跨上机车的同时,除了赞叹陆仁昕对机车的用心之外,还注意到安全帽本身带着新品的气味,而且戴起来的尺寸刚刚好适合,显然是特别为她准备的。
「路人,这顶安全帽竟然是全新的吗?」
「亏你注意得到,坐稳了。」
陆仁昕微笑着说,两人的身影旋即在马路上划出一道弧,往市中心的方向而去。
「为什麽你要在机车里面多放一顶新的安全帽呢?」
「嗯……为了有朝一日,我能够载你一程的这种时候吧。」陆仁昕的话语在风中化为甜蜜的气息,搔得李葭吟的耳朵发痒。
笑容轻巧地爬上她的脸颊,彷佛前几日痛彻心肺,形容枯槁的时光只是个过於阴暗的想像。鬼使神差地,李葭吟轻轻地伸出手,搂住了陆仁昕的腰。
「咦咦……」
陆仁昕整个人颤了一下,那双纤细的手臂传来的温度,竟好像十分温热。他的心跳彷佛随着引擎的转速,变得越来越快,时不时还要漏掉几拍。
尽管如此,他仍驾驶得非常小心。感受着背後传来的温柔触感,两人沉默地加速着彼此的心跳,穿梭在大街小巷之间,直到「姆姆洛烧」的招牌再度映入眼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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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啊!葭吟!」
才刚推开门,席淡月像是好久不见一样,飞扑到李葭吟的身上。幸好陆仁昕十分机警地将两人稳稳地接在怀里,才没有被撞倒在地。
「好担心你!」
席淡月带着忧伤的眼神,紧紧地盯着她看。。
「淡月,我没事了,哎唷,好臭!」
一股浓得化不开的酒臭味,从满面通红的席淡月身上传来。看见隔了整整一晚之後竟然还醉得这麽非比寻常的她,陆仁昕带着不安的眼神往柜台里望了一眼。
果然不出所料,满地的啤酒空瓶说明这女孩清晨醒来以後,究竟又都干了什麽好事。莫说是啤酒,连用於给汤底增香的米酒、为食物及饮料调味用的琴酒与奶酒,全都被喝得一乾二净。
想不到做事乾净俐落,行政事务更是手腕一流的庶务科新人王,同时身兼神道会特工的「青眼魔女」,竟然会因为李葭吟的事情,方寸大乱到这个地步。
「喝了这麽多的酒,我看短时间之内是很难行动自如了……是说为什麽我整间店的酒都给翻出来了啊?不要把才能浪费在这种奇怪的地方好不好。」陆仁昕叹了一口气,哀怨地看着神智不清的席淡月。
「喜欢葭吟。」
就像是在叶冠凛的车上一样,席淡月抓着李葭吟蹭了又蹭,那一头细软的黑发搔得她的鼻子发痒。看着如此激动热情的席淡月,李葭吟不由地打从心底为这个真心付出关怀与担忧的女孩感到抱歉。
「好好,我也喜欢淡月。」李葭吟微笑着拥着席淡月,像是为小动物顺毛一样抚摸着她的後脑杓。给她这麽一摸,席淡月那令人感到熟悉的微笑又回到了她的脸庞。
「太好了……」席淡月大着舌头嘟哝着,接着又口齿不清地讲了些自言自语的话,整个人如一团烂泥般,小鸟依人地偎在李葭吟的怀里。
「好个鬼喔……」陆仁昕望着这样的席淡月,捏着他皱得发酸的眉头,「唉,这样一来,必要的调味料就成问题了。这女酒鬼竟然连调味用的酒都给喝光了,明明多年滴酒不沾的,是怎样可以喝得这麽夸张?」
李葭吟苦笑着望向撒着娇的席淡月,虽然身上酒气燻天,但她的发丝与脸庞上,却有着甜甜的水果香气。她并不知道自己对席淡月为何如此特别,但至少怀里这个为了她而陷入忧郁的小醉鬼,是真心地在表达着感情。
在职场上遭逢不知所为何来的巨变,被交付不合情理的任务、蒙受不成对比的责罚,在这个世界上,没道理的事情太多了。反而认识得并不很久的席淡月,如今处处维护着李葭吟,而且用自己笨拙的方式在传达她的关怀,想到这里,她不禁鼻头一酸,怀抱的那双手又抱得更紧了些。
看着两人的样子,陆仁昕轻吁了口气,温柔地摸了摸李葭吟的头。
「所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就算我对手艺很有自信,但重要的调味料和食材都没有了,我怎麽样都得出门一趟才行。」
「需要我帮什麽忙吗?」
「有个非你不可的忙要请你帮上一帮。」陆仁昕无奈地耸了耸肩,「你眼前这只大型犬,仪姐带回来丢给我照顾的时候,她已经一整天茶不思饭不想了。瞧她这样失魂落魄的,晚点我露一手的时候,免不了也要帮她做一份午餐吧?可是她这样子胡搞瞎搞的真不是办法,能请你带她去楼上梳洗一下,让她先躺下来乖乖休息吗?」
李葭吟望着软绵绵的席淡月,再看看陆仁昕苦恼的表情,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
「想必……淡月也没洗过澡吧,这身衣服也真是有些沧桑了。」
「要是你能帮忙就太好了。我的衣柜里,你就翻看看有什麽能给她暂时换穿的,先让她套一下吧,那麽我出门了。」
回身摆了摆手,陆仁昕留下两位女孩,独自出门采买去了。
席淡月虽然烂醉,但受过的训练和常人全然不同。过人的平衡感与身体能力,即使在这个情况下仍然不容小觑。当李葭吟把她的一只手搭到自己肩上时,竟感觉轻若无物,一点负担都没有。尽管意识有些不清楚,她们上楼到浴室的过程里却没有遇到太多的困难。
「好了,淡月,我要把你的衣服脱掉了喔,等一下会帮你好好冲洗冲洗,要是水太烫还是太冷,都不要闷着不说喔。」
「喜欢葭吟。」席淡月微笑着,那笑容看起来明显与平常淡如一层薄雾的微笑有着差别。
「好好……我也喜……」
当她为席淡月宽衣解带的时候,映入眼帘的,是一副千疮百孔的躯体。那明显遭受过虐待的伤痕,使得本来雪白的皮肤上满布着凹凸不平的崎岖烙印。
令人触目惊心的模样,与她总是十分淡然的笑容完全不能联想在一起。究竟是怎样的过去,才让席淡月变成一位有着社交困难、缺乏常识,对同侪情谊充满渴望的女孩呢?
席淡月并没有发现,在她身後为她默默淋浴的女孩脸上,挂着多麽心疼的表情。要是她看见的话,不知对这一位同样推心置腹的新朋友又该有多喜爱。
「我也喜欢淡月。」李葭吟一面坚定地说,一面为席淡月抹上沐浴泡沫。在粼粼的水声与水蒸气之间,她的话语彷佛阳光,够穿透浓重的十里云雾,「所以,不要再用酒精伤害自己了,有你和路人在,我会没事的。」
「是。我会乖乖的,葭吟也不要担心。」
难得地说出一长串话的席淡月,露出了如同满月般明亮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