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闹钟响之前,我醒了。
我睁开眼睛,花了几秒钟的时间把残留在梦境里的意识拉回现实。这里,是我住了两年多的租屋处。
现在是六点半,夏末初秋,太阳在这时间已经完全升起,阳光从窗户洒落斗室。我按掉闹钟、关掉冷气、起床梳洗。现在关掉冷气,到我出门前,室内的温度应该还不会回升得太热,也可以省省电费。
今天是T大的新生注册日,要跑一连串的注册和健康检查流程,我必须好好吃个早餐才行。
将番茄、小黄瓜切片,煎一个荷包蛋,再拿出土司、起司片,夹成简易版的三层三明治,最後再倒一杯牛奶,这就是我的早餐。
吃着早餐,思绪飘回方才的梦境。虽然梦境内容已经忘得差不多了,但依稀记得,是关於我以前的那个「家」。
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我没有再梦到以前的家。并不是我已经和以前那个家断绝了往来或刻意不去想起,而是因为这两年来,我有了新的生活重心。
高二,我选了三类组,不知道是否和小安学姊有关,总之,我决定以T大医学系为目标开始奋斗;而蓝茵,照着她家里的期待,选了一类组,以T大政治系为目标。我跟蓝茵,就这样结束了十年的同窗生涯。很奇怪,从国小到高一,不管怎麽随机乱数分班,我们就像命中注定一样总是分在同班,直到高二,我们有了选择权,才终於分开。我并没有刻意跟她绝交,但我们就是自然而然的不再联络了。
曾经,蓝茵是我唯一的朋友,我以为,失去这个朋友,我的校园生活会更不好过,结果不但没有我想像中的糟,反而,还不错。
我有了自己的朋友,真正的朋友,虽然不多,但已经足够。之前来拜托我请小安学姊去当家教的琳琳,就是其中一个。她叫林芝琳,高二、高三和我继续同班。她的名字明明就很好记,我真的不知道为什麽之前我总是记不住,恐怕是因为那时候的我根本不屑去记吧。
为了能考上T大医学系,我把大部分的心思放在课业上,假日除了宅在家放松,偶尔也会和朋友约打球、约出去玩。我有目标、有朋友、有兴趣,我的生活圈终於不再像以前那般狭隘、畸形。
喔,对了,我每周固定会拨出两天,和妈咪吃晚餐。我说的妈咪,是血缘上的妈咪,唐云雅。为什麽强调「血缘上」?因为我还有「非血缘上」的爸爸妈妈,在我的心中,他们永远都是我的爸爸妈妈,我不要因为和他们终止了收养,就改称他们叔叔阿姨。
是的,我和爸爸妈妈终止收养了,尽管知道这是我必须做的事,但我还是挣扎了快一年的时间,才真的去做。
幸好,亲情不像爱情有排他性、专一性,亲情是可以脚踏好多条船的。在这一年的时间,我已经先和妈咪培养出了好感情,才没有因为和爸爸妈妈终止收养而太难过。
妈咪告诉我好多叶辰皓从小到大的趣事和糗事,我终於稍稍参与了他们过去的人生,更重要的是,我开始渐渐觉得,我真的还有一个哥哥。
不过,我去找妈咪那麽多次,叶辰皓始终没有出现过。妈咪说,他希望我们都给彼此时间和空间调适,就像他在两年前给我的生日卡片告诉我的一样。但时间久了,我不免好奇,他一直避不见面,到底是真的在调适,还是只是不想见我的藉口?
比起叶辰皓,另一位男士就有点令我无言了。
我希望宋允丞能暂时从「家人」的角色中退出,所以虽然我偶尔会回家看看爸妈,但我不要他跟我同时出现在家里。也因此,宋允丞三不五时就想约我出去,如果我有事拒绝,他还会装哀怨,说我怎麽现在都不黏他了…
我承认,我和以前比起来真的独立太多了,他可能还不习惯这样的反差,加上,我还是会刻意的和他保持一点距离…
我还是没办法自然的喊他的名字,没办法亲昵的喊他「允丞」。虽然从以前,我生气时就会叫他「宋允丞」,但那不一样。半年、一年过去,平常和他说话时,我仍然会下意识的想叫他「哥」,然後气氛就会变得尴尬…
我真的不知道,自己到底需要多久的时间才能不再把他当哥哥。还是说,我就是个这麽奇怪的人,希望他既是我的哥哥、也是我的恋人?我真的不懂。
或许,叶辰皓在这方面都比我们成熟多了,懂得要不见面不联络,才能互相调适过来。
正当我打算和宋允丞摊牌,要求暂时不要碰面的时候,宋允丞忽然告诉我,他要出国念书了。那是在我高二下学期的一个下雨的夜晚,他在电话里告诉我,他大四一毕业就要去美国念一年的LLM。
我不知道他为什麽会做出这个决定,我也没有问。不过,过去一年,我们的关系几乎是在原地踏步、无法进展,他一定也有感觉到。
於是,我升高三了,他去美国了。
我们很有默契的,断了联系。这一年来,我跟他的对话视窗,始终停在那则:「我要登机了」、「嗯,一路顺风」。我完全不知道他的近况如何,只从爸妈口中得知,他一切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