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和三秋坐在马车里,叶桑则负责赶车。一开始三秋说什么都不敢上去,后来长安睁着惺忪的眼睛说:“三秋,我们快点回去吧,我真的要困死了。”三秋才跟在长安后面上了马车。长安躺在车上昏昏沉沉,三秋则心情非常复杂,刚才叶桑还对她们表示了感谢,她从不曾想过自己作为一个下人能得到一位主君的致谢,甚至——
没多久,马车便停在了寝宫前面,长安被叶桑抱了下来,她下车的时候迷糊的冲三秋招招手:“三秋你赶紧去休息吧。”
长安真的很想直接趴床上就睡了,但是多年养成的习惯让她从睡意中挣扎出来:“我要去洗澡……”
叶桑看她困的样子心里想笑,还真是意外的坚持啊。他便径直将她抱到温泉那里,由阿依在一边服侍。当长安从温泉里出来的时候已经彻底睡着了。叶桑静默的看了一会床上熟睡的人,也躺下轻轻抱着她睡了。
长安醒过来的时候天还没亮。她本准备继续睡,突然想到还有医馆的事,惊的一下子坐了起来,然后成功吵醒了还抱着她的叶桑:“怎么了?做噩梦了?”
“什么时辰了?我是不是要出去了?”长安慌得就要起来穿衣服了。
叶桑一把拦下她:“还早呢,到时间了我会叫你的。”
长安哦了一声,直挺挺的又躺了下去睡着了。她倒是睡着了,叶桑则是睡不着了。他尝试着闭上眼睛,但是始终无法入睡,他本想直接起来算了,但是又害怕吵醒了长安,便一动不动的侧躺着,一直看着长安沉思。
长安被叶桑喊醒的时候还将醒未醒,叶桑看她一脸睡意,便让侍女帮她换衣服,一直到她洗完脸后,长安才彻底清醒了,但还是一脸困倦。叶桑看她眼底的黑眼圈,有点心疼:“要不今天休息吧。”长安的声音听起来有气无力:“才干一天活,哪有休息的道理啊。”她喝了一大口牛乳:“我一会在车上在睡一会吧。”说完便跟着侍女出去了。因为三秋现在也身负重任,长安便不让她再来伺候自己了,只每天和她一起去医馆就好。
叶桑看着她的背影渐渐消失,心里突然涌上了一股歉疚感,他是不是太自私了?
如此过了六天,长安终于给自己、给整个医馆放了个假。众人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内心还是忍不住雀跃的,虽然他们都求知若渴,但每天的工作量确实是有些大了,而且每日的病患数量过多,他们也需要有个空闲的时间来整理一下自己的所得所学。
大概因为第二天不用来医馆,长安和三秋难得的有了精神,两人一路步行回了月央宫。还没走到寝宫,长安便闻到了一股香味,她使劲嗅了嗅:“三秋,你有没有闻到香味?好像是,烤肉!”话音一落她便兴奋的拉着三秋跑进了院子。
院落里已经摆好了一排桌子,上面整齐排放着许多烤串,最中央则支着一个烤架,叶桑正给他手里的烤肉刷着酱料。三秋看到这一幕,立刻轻轻的退了出去。
叶桑抬头看了一眼长安,继续熟练的翻转着烤肉,故意用不熟练的大周话问:“亲爱的小姐,请问你需要哪些?”
长安被这样子说话的他逗的噗嗤笑出了声:“你学的还挺像的。”
叶桑捻了些香料,手在烤串上方轻轻一扬,那些细碎的粉末纷纷落入火焰,瞬间火光乱窜,烤肉的色泽更加鲜艳。他将烤好的肉放在盘子里,递给长安:“小姐请。”
长安已经在桌子边坐好,给叶桑也递了一双筷子:“你今天没什么事么?”
叶桑接过筷子,先给长安夹了片肉:“最近的事不是很多。你猜这是什么肉。”
长安听到这话突然想起了之前在宿州的事:“不会又是蛇肉吧。”
叶桑停滞了一下动作:“这么记仇的吗?”
长安咽下嘴里那块肉:“我是个非常记仇的人。不过,那也不算仇,那家的蛇肉还是很好吃的。”她又品了一下嘴里的味道,香嫩爽口,不肥不腻。“应该是羊肉。”
叶桑点头:“猜对了。”
长安一边慢慢的吃着烤肉,一边忍不住问:“你为什么会这种东西?”不怪她有此一问,在大周,身份越贵重地位越尊崇之人便越是推崇清谈为官之事,当初她学习医术也是遭人议论了许久,更逞论这种关于煮食之事。
叶桑放下筷子,喝了一口茶:“我是我们家最小的孩子,有一个姐姐和一个哥哥。我小时候身体一直不好,所以哥哥姐姐都不爱带我出去玩耍,但是我每天在宫里呆着非常无聊,后来父亲就给我出主意说,哥哥姐姐不会处理猎物,我如果能帮他们处理,他们就会带着我出去了。”
长安听的连吃肉都忘记了:“你父亲居然会这么……”她一时也找不到什么话来形容了。
叶桑又给了夹了两片肉:“奇怪?烤肉是他教我的。我小时候我的愿望就是开一个小饭馆。”
长安睁大眼睛:“你的愿望是开饭馆?”
叶桑嗯了一声:“当时我还和我父亲做过细致的规划,只是后来战争就开始了。”
长安又有点吃不下去了,她垂着头:“对不起。”
叶桑笑了笑:“你之前不是说过战争不是一个人所能决定的吗?”
长安扭着手指:“那时候我想离开大周……”
叶桑叹了口气:“不,你那个时候说的是对的,战争不是一个人所能决定的。淮夷和大周之间僵持了那么久,局势原本就很紧张,加上那个时候国内人心浮动,所有人都希望能来一场战争来解决出现的矛盾。”叶桑看着月亮:“后来的月央宫事变、常州之战、宿州失守都是那场战争的延续。”
长安听到这里,抬头看着叶桑:“你愿意给我讲讲那些事吗?我一直都不太清楚当年为什么会突然发生那么多事。”她说完又迅速垂下头:“如果你不愿意,也没关系。”
叶桑不知从哪里拿出了一盘坚果,一边剥着一边慢慢的对长安说——
淮夷原本是诞生与大周东部的一个游牧民族,他们逐水草而居,因草原的生存坏境太过恶劣,所以能够存活下来的淮夷人都十分强壮,生命力极强。后来这些不同的部落渐渐壮大,经过时间的发展,为了与邻近的大周相抗衡,他们选择结盟,成为了一个新的国家:淮夷。因为游牧民族的特点,这个国家并没有强大的中央集权,每个部落的实际掌权人是部落的首领。所有淮夷人公认的王族是促成这场结盟的艾尼瓦尔家族,因此部落的首领也不得不服从主君的命令。如此经过了一百多年的时间,部落的发展越来越不同,王族所属的萨拉部落始终是最强盛的部落。其他部落的首领开始对主君产生不满,比如勒林部落的首领哈萨木。他向往大周的繁华已经很久了,但叶桑的父亲始终拒绝采取大周的政治措施,他看不起那种将人当作奴隶驯化的方式。哈萨木和他争论了很久,但始终没能说服他。不仅如此,叶桑的父亲还采取了完全相反的措施——在大周,所有的土地名义上都属于国君,其他人都只有使用权,以此来达到疲民、弱民的目的。而叶桑的父亲,他选择开始推动土地私有化。此事一出,引无数贵族反对,但他凭借着高超的政治手腕成功在淮夷完成了此事。但这件事完成之时,矛盾立刻爆发了出来。愤怒的贵族们在哈萨木的带领下入侵了大周的土地,叶桑的父亲也再没有了选择,只能开战。这场战争持续了五年的时间,最终叶桑的父亲也如那些愤怒的贵族所愿,战死沙场。
他死了之后,哈萨木立刻派人来都月央宫斩草除根,只是他没料到叶艾叶桑的姐姐将她的两个弟弟藏在了床下的密道中,以她的尸体为掩饰。叶艾叶桑两兄弟逃出月央宫后被一些反应过来的大臣们救走。因萨拉部落对哈萨木的不满,哈萨木在战争结束后不得不扶持叶艾上位,成为淮夷新一任的主君,而叶桑则被送往大周为质。哈萨木以为面对了父亲的死亡,叶艾将会取消那个政策,但是他万万没想到叶艾不仅没有取消推动土地私有化,还更进一步,开始削弱他们这些部落首领的权力,分化给各级官员。但是因为那场战争,淮夷元气大伤,他暂时也没什么好的应对措施,只能隐忍不发。这一忍便忍了十年,土地私有化已经无可撼动,叶艾开始学着大周的方法,继续在淮夷的土地上推行者孩童教育制度。而那些贵族在蛰伏了十年后终于找到了一个好机会——乐长冽。
兴元十八年,常州大旱。时任常州知州的钱增益贪腐无数,百姓死伤无数,开始爆发小规模的叛乱,但被大军严酷镇压。
兴元十九年,乐长冽与哈萨木达成协议。哈萨木得到常州、宿州布防图后立刻发动月央宫事变,杀死毫无防备的叶艾,然后率军攻打常、宿二州,在内应和布防图的帮助下,很快这两座城池便陷落了。与此同时乐长冽也成功夺权,随后他们共同将此事栽赃给早已死去的叶艾。哈萨木掠夺了数不尽的财富后离开了残破的常州和宿州。为了不触怒萨哈部落,他再次将叶桑扶持上位。
长安沉默的吃着坚果。
叶桑拍了拍手:“好了,故事讲完了,天也黑了,去休息吧。”
长安咽下嘴里最后一块坚果,看向叶桑:“你知道为什么乐长冽最后那么着急吗?因为他发现宁楚非是他的亲弟弟。我是宁家的孩子,宁楚非是乐平昌的儿子,我们两个人身份互换了。”她知道叶桑想问什么,又加了一句:“我在父王、乐平昌去世后,在他的遗物里发现了我母妃,不,宁楚非母妃的画像,长相无法撒谎。所以乐平昌在宁楚非长大之前就把他送走了。”
“乐长冽害怕宁楚非,尤其是听到他在宿州很得民心。他害怕乐平昌对宁楚非没有底线的宠爱,所以,他杀了他们。”长安的声音越来越低:“他曾经是我见过最谦逊守礼最温润的人,可是他为了权力,最后变的那样可怕。”
夜已经深了,湛蓝色的天空落的很低,上面零散的坠着几颗星星,寒气伴随着她的诉说渐渐渗进身体。
叶桑将身上的外套脱下来罩在长安身上,轻轻抱着她。
一旁的火焰早已熄灭,在无边的黑暗中,他们只能相拥取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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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是根据我浅薄的对资产阶级革命的历史理解写的,非常之不严谨。我的理解就是资产阶级的开始是从承认土地私有化开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