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的房间在二楼。窗户后面是一个已经荒废了的院子,处于两栋楼之间比较阴暗的巷子。她换上刚刚去店里买好的衣服,准备好东西,静静等待着天色越来越暗。
当街上的喧嚣也渐渐消失的时候,长安又静静的在黑暗里等了很久,终于站起来走到窗户边。窗户一直是开着的,深夜的风也开始凉了。窗户下面有一个堆得很高的稻草垛。她握紧手里的东西,爬到窗户上趴了一会平复了一下心情,这种高度,摔下去也不会怎么样。深呼一口气,她往稻草垛跳下去,顺势滚到了地面。这声音在夜里显得有点大。她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趴在地上等了一会,没有任何声响。她暗自呼了一口气。一瘸一拐的走出院门,向着教坊司走去。如果钱增益不在教坊司,她就去他的府邸找他。
深夜的教坊司是附近唯一的光源与热闹来源。长安一瘸一拐的走到教坊司前面,她的脸上涂了一层黑色的灰,头发全部疏起来放在脑后。
教坊司前面守卫的人不少,她走到一个角落,拿出一枚玉佩放在手里攥紧。这块玉佩交出去了,就把她之前所有有关郢都的回忆都舍弃了。眼泪不自觉的砸在了上面,她使劲抹了把脸,反正早就舍弃了。她缓缓走到角落站着的一个招揽客人的女人旁边。那女人看到这个瘦弱的身影,也赶紧凑上去,就要揽过去,长安拿出那枚玉佩,哑着声音说:“麻烦你将这枚玉佩交给钱增益。让他出来见我。”那女人一看这玉佩便知不是凡品,她又打量了一眼对方:“那你和我一起来吧。”
长安拿回玉佩一瘸一拐的跟着女人身后,刻意低着头。夜晚的教坊司人很多,三教九流都有,她这样也并不显眼。女人带她来到了一个相对比较安静的院子,让她等在门口,她则进去通报。没等一会她便出来了,示意长安进去。
长安垂着头进去,屋子最前方是一个年约五十的中年男人,一脸酒色之象,此时还算得上清醒,冲下面站着的人不耐烦的招手。长安径直穿过一群正在舞蹈的少女,走到钱增益面前,在他眼前垂下那枚晶莹剔透的玉石,上面只简单的刻着两个字:辰安。
钱增益眯着他那臃肿的眼睛,待看清之后,他立刻走下来就要跪下。辰安不吭声,用下颌示意。钱增益赶紧让所有人退下,自己跪在长安面前:“公主此来,不知有何事?王上曾说见此玉如见君,公主有何事请直言,小人定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长安从没怀疑过钱增益的忠心,或者说他是一个非常合格的奴才。不然乐冽安不会让他在常州出事后坚持保他,又把他调到宿州,享受着宁陆打下的基础,等待着提调进郢都。她的手指摩挲着袖子里冰凉的匕首,全身都隐隐发着抖。
钱增益跪在地上半天,还没听到对方的任何指令,不觉有些奇怪,斗胆抬头又看了一眼辰安公主,只见他面前的人全身似乎都在发抖,他赶紧道:“公主是否身体不适,臣现在去找医师。”他就欲起身,却突然觉得全身都变得很软,一下子失去平衡瘫软在地。
灯火煌煌。四周静的可怕。他只能听见渐近的脚步声,看见对方正握着匕首,站在他身旁,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明明是她占优势,可是又好像被吓的全身发抖。
他勉强发出声音:“公主,臣不知所犯何罪……臣自问忠心耿耿……”
长安蹲下身体抖着手将匕首放在他脖颈处,那匕首削铁如泥,她抖得再狠一点,就将要划破他的血管。
钱增益刻意不去看散发着寒意的匕首,坦荡的看着长安:“臣被公主所杀,臣无怨言,只是请公主让臣做个明白的鬼。”
长安看着那双臃肿的眼睛迸射出的犀利,哑着声音:“你欺负了齐清河,你欺负了很多……”她有点说不下去了,将匕首继续逼近钱增益的血管。
钱增益听到这话却暗自松了一口气,他看向长安:“敢问公主臣可是违背了任何一条大周律例?今日公主杀了臣,但臣依旧是被冤枉的。”
长安抖的更厉害了。大周并未有不可侵犯幼女的律例,更无不可侵犯营妓的条例。
钱增益不动声色的将自己的脖颈悄悄远离那把匕首,另一之手在长安看不到的地方轻轻摸索着,“公主至纯至性,或许不知当年齐渊当年意欲谋反。按律当株连九族,王上念他有教养之功,留下了齐家未成年之人,改判成男童流放,女童为营妓。”他刻意放慢了语速,一边小心翼翼的退后:“臣念在曾与齐渊为一朝之臣,才多照顾齐家丫头,若非如此,她在这穷寒之地早就撑不过去了。公主既然心疼齐清河,何不向王上求个恩典,王上如此疼爱您,定会应允。如今臣狗命一条,不值一提,只是公主动手会脏了自己的手,况且若是在此地动手,王上为了公主您的名誉,只怕会将今晚教坊司之人……”他刻意省略了后面的话。
长安听着他这一席看似通情达理的话,心里悲哀更甚,嗓子哽咽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为什么这个世界是这样啊?为什么她此刻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啊?她留着眼泪看向钱增益,嗓子哑的不像话:“如果乐冽安敢动手,我就在他面前自尽。”她双手握紧匕首狠狠对着血管扎去。
钱增益等的就是这一刻,他拼尽全身力气举起刚才摸索到藏与掌心的泥土狠狠一扬,整个人向着大门方向滚过去。就这一瞬间,不等长安追上去,从门外大步冲进来一个人,快速跑到长安面前,抢下她的匕首,低声喝止住准备逃出去的前增益:“钱大人,这个门你敢出吗!”钱增益猛地一抖,他不能这样子出去,一旦有任何风声传出去——
他躺在原地,不敢再动。
时燕皱着眉头制住挣扎的长安,他闻到一股浓郁的味道,细细一看,将她腰间散发着香味的香囊丢进一旁的水盆里。长安挣扎的更加歇斯底里,狠狠咬上他的手腕。时燕狠下心用另一只手对着她脖颈处狠狠切下去,这人终于安静下来,身体瘫软着就要倒在地上。时燕索性将她横抱起来,冷冷的看着钱增益:“钱大人,今日之事你应该知道怎么做。”钱增益此刻力气也稍稍缓了回来,赶紧跪下:“臣今日什么也没看见,也没有人来找过我。”时燕嗯了一声:“该处理的人好好处理。”钱增益忙道是。时燕就要离开,又看了一眼长安,回头看向钱增益:“那些人先关起来,不要动。”钱增益觉得奇怪,但也不敢细问,只是一个劲的称是。时燕走出来的时候,院子已经被清空了。他一只手托住长安,另一只手在嘴边打了个呼哨,不多时一辆马车驶进院子里。他将长安包裹的严严实实,将她放上马车,示意了一下驾车的人。马车便幽幽的从教坊司一个无人的角落驶了出去。因为平日也会有贵人常会用马车将教坊司的人带走,所以这辆马车未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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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到这我感觉女主身边的人有点多了……可能未来还是要调整一下思路吧……
不过我还挺喜欢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