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楼的内部则是四十七坪大小的房屋,被害地点在房间内。她跟随着姜锺闵,一起进了房间内,发现无论床铺、被褥、或是衣柜......皆毫无被移动过,十分整洁。唯独仅有木造地板上渍染大片血液——让人觉得诧异的是,血液几乎聚集在头下方。
「果然,我就觉得很奇怪。你觉得为什麽血会只聚集在这儿。」
其实今天也是男子第一次正式踏入案发现场,先前都是学弟替自己到案发现场拍摄照片或记录现场後拿回来报告。所以当他看见如此奇怪的喷溅情形後,不免蹙起眉梢,会不会,其实伤害被害者的凶器其实不是刀呢?
刀是不会有这样的喷溅情形的。但相验结果却是刀,并且为不锈钢材质。
「我也觉得这比较像用钝器殴打造成的。」
但屍体上没有被钝器殴打的痕迹,如果创伤在於头部,那麽就会与现场吻合。他们互看彼此一眼,她有些颤抖地道出事实——还会有第三个受害者。
「监识组的有去确定地板血液和死者的是否相符吗?」她蹲下身确认地面早已乾涸的血渍,并瞥了一眼衣柜。世雅走向眼前的衣柜,随後将其掀开後里面摆放着一些高中制服。就在先前她所阅览过的文件中曾提及过被害者育有一子,而对方正就读於世原高中。
「很多你想要的检验报告都还在检验中,之前发生一个大型窃毒案他们还在分析毒品的内容,大约今後两天会送来。」姜锺闵伫立於电视柜旁,上头十分洁净而连些微的尘璊都没有。他仔细端详着同样洁净的墙面和地面,试图在脑袋模拟着嫌犯攻击对方的场景。
若是以棒状物体敲打後血液应该会喷溅於其他地方而不是仅仅只有地面,那麽,为什麽现场还能如此乾净呢?
「这里可能不是第一发现现场,尹世雅......」他回首就发现对方正在身後揪紧自己的衣衫,他将手轻覆上女子的手,随後说道:「怎麽了?」
「啊不,因为之前也听过这里的传说刚刚被风吓到了......」
「......」
「干嘛啦!就真的很恐怖啊!」女子不满地再度揪紧对方的衬衫的一角,他则是没好气地先试图让对方松手。虽然早已有耳闻一些关於大楼的都市传说,但他总是将其认为是空穴来风,没有过於的在意。
就在女子终於愿意松手後,他望着衣柜里陈列的衣物,启唇:「你有问被害者的儿子的事情吗?」
「他好像第一时间就被移送到亲戚那边去寄养,然後,可能是命案的关系直到现在都还不愿意告知当天事发经过。」事发当日他刚从学校回来後,就看见母亲在房内死去。推断应该是在他出门上学过後四到五小时後被杀害的。虽然拥有勇气去报警,但在警方到达後他便再也没出过声。
「被外人一再要回想起当时的情景是很残酷的呢。尹世雅。」眨眸,男孩谢绝与任何人的提供那日的线索,颇能理解那孩子想法。毕竟,大人去挖掘正义的作法是十分残忍的,往往不顾忌他人的想法便开始行动。
「嗯?」世雅轻轻掀开床铺的其中一个狭角,并於被单中寻找到一丁点的血渍。
「你如果有什麽事情的话,不妨先告诉我吧。我能和你一起解决的。」
突如其来的话语使她的心感到震慑,她伫立於此,心坎中感到一丝不自在感,使女子刹那间无法回应他。
他干嘛突然说这恶心的话?
还正思索着该如何回应男子时,口袋中的手机便开始作响。她急忙接起手机前,不忘先确定来电者是谁,确认是事务官後不免放松不少。
「呃,英妍?」
「尹检察官,等会你要来世原高中一趟嘛?」
「被害者那里怎麽了吗?」
「只是可以遇到全允珍的孩子,也许他会愿意和你聊聊。」
「现在距离放学还有大概二十五分钟......从你们大楼那到高中也不过十分钟的路......」电话另一端的英妍正一边浏览着地图并替世雅规划路线,不过当对方正想提供最省时的路线时,手机就被身畔的男子给夺取。尹世雅不悦地试图想夺回手机而掂脚尖,不过依然只是徒劳。
这个书呆子,居然还更幼稚地把手机藏起来!太过份了!
姜锺闵轻咳声,随後继续利用世雅的手机进行通话,见英妍尚未挂断前他开口道:「朴事务官,今天尹世雅已经工作过度了,有什麽事情等明天......呃,三天後再说吧。」只见女子一阵惊愕,不过霎时平复了一如既往的神情,她扬起眉并敲打着键盘。
「姜先生真会保护小白兔呢,这样不行。饲主会溺爱宠物很好,但宠物必须学习独立──呵呵。」发出清脆的笑声,她一晃眼就已将方才的文件档案给归类完成,也不禁想逗弄仍在凶案现场的男子。虽相貌堂堂但总是引得女子感到心寒,面对如此对象,正好勾起她的玩心。
「......你说你的夥伴是宠物。」
「国家的狗啊......我们活着真卑微。」
「你真是。算了,你转告申室长还是当心别因为私心而造成你们过劳吧。然後还把这种怨气归来法医办公室。」他轻声叹息,也不论朴英妍是否有再一次的反驳,姜锺闵就挂上电话。回首望见的是尹世雅充斥怨恨的神情,怒发冲冠。如刺蝟般将尖刺斩露而出。
......好险这个笨蛋不知道事务官都怎麽形容她。
将手机递给对方後,她才逐渐消气。不过依然是对自己的排斥,离开住家前甚至不愿再多瞥一眼。他无奈地拨弄着墨黑的浏海,之後再度回到自己的车上,从凶案现场回到办公室来继续处理案件的相关递送与事件。
他望着奔驰而去的车辆,似乎也早已猜测到此时尹世雅仅想回到租屋处,而不想再面对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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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朴英妍挂上电话的霎时不禁爆笑了片刻,不断回忆起通讯的内容,她的艳红朱唇不曾有不上扬的时刻。实在过於有趣的反应。她掀开桌垫下的一张陈旧照片,她一边凝视着穿着素色连身衣的女子,一边感叹着她的一切也许早已被遗忘。
那个男人也不曾记得过,一旦认知便是阵悲哀的叹息。
她的笑容仍然美丽,但永远只停滞於飘下冬雪的暖阳,云昙悠游地飘荡,微风徐徐吹拂。不怎麽寒冷的韩国,以及总是携带着充满气质与元气的笑靥。而那幅似景似情的光景就如此被烙印於相片中──她一直都明了,也许并不是泛黄的相簿而是拓印於心坎。
难以忘怀,即使明日终究会再度到来,但白昼所过渡的黑夜是何其的令人惊恐?唯有亲眼目睹黎明的霎时,心扉才得以得到一丝慰藉。这些年来,她是如此安慰自己。
那个男人呢?如何释怀令他感到痛苦的对象。
「干嘛?朴事务官终於忍受不了繁忙的文书而抓狂了吗!」女子有失平凡风范的行为,霎时引得他人注视。然而,这群起哄的乌合之众中,最会制造些莫须有的传言的一名男性,正兴高采烈地推开其余拥挤在她桌旁的人儿。
过了良久,朴英妍总算平静下方才的情绪,她拭去眼眸所泛出的泪滴,而男性则是挡在女子的办公桌前,他的手搭着椅背,随後又望一眼电脑萤幕。萤幕上是乏味的陈设,桌面上那些文书器具随意搁置,稍微使平滑的单人桌有所扰动,上头的物品便会随之落於地面。
他充满着好奇心,瞠大眼眸盯着她瞧,扬起的纤细柳眉与浅灰色瞳色更是显露出胆大的性格。
「没事,和某个真正意义上的『仇人』聊了点天。」笑嘻嘻地回应对方,不过她只要再度回想起刚才的谈话就会忍俊不住地大笑。她在文件上签署负责人姓名时,又再度停下了动作。随後迟疑地打量这名男性。
「你这个时间点来这干嘛,闲吗?」语气中,是厌烦和几许的厌恶感。
「我、超、级、闲!亲爱的事务官小姐还没下班所以我来嘲笑你了——」
耀眼的金黄发丝映入眼帘,令朴英妍感到碍眼又烦闷。每当男子觉得无趣或休假时,经常未经许可闯入对方的办公室,不但劝阻无效且还不厌其烦地频繁来往。也因为他总能搅和案件和能适时给予陷入胶着的案情一些灵感,渐渐地最近已很少人来阻扰。
昔时虽副修犯罪心理,但目前的正职工作为律师,由於先前的案件败诉後他已暂时停止接件,而转而替案件分析嫌疑人可能的性格、为何选择如此的作案手法等等......
听闻他的讥笑与嘲讽,朴英妍早就失去应对男子的耐心和态度,她收起挂於嘴角的淡然笑靥,回首向对方说道:「你,给我滚。不要来碍事!」於是,他就被逐出了检察室。
扬了杨手头的分析报告,女子丝毫不感兴致地将大门给阖上。
......只好,想办法拿给承办检察官了?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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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方面,已经将今日工作结束的姜锺闵,他频频望向时钟。其实那个钟已坏了有些时间,但基於习惯他总是会不经意看着时间。这个举动也不禁让他忆起,多年前他也曾这样,只是那时他所关注的不再是是否已逼近下班,而是某个会一直默默等待自己归来的人儿。
为了别让她的等待只是徒劳,也不想让对方觉得寂寞。虽然男子的身畔已恢复与从前一般凄凉与静谧的氛围,但偶尔、仅仅是偶然,会有一霎那在他的世界里喧嚣。无理的叫闹、吵闹,会使心绪杂乱,若声响消逝,又会归回虚无。
「姜学长,那个钟已经坏很久了。你明明知道为什麽最近还一直死盯着那里看啊?」学弟轻声的提醒,而对方已许久不曾像最近一样会盯着时钟。
「......没事,那个钟还是早点请人来修吧。」
在更久远前,他甚至连时间这点小事都不曾在意过。
往昔一直仅将心思放在每日的例行工作上,抱持着感叹以及背後所踏足着的深灰地带。往往被囚禁於道德中,也会随着光阴流逝而渐渐产生力不从心的感受。但不只是他拥有如此沉重的负担,只要罪恶仍存在,对於检方而言,已故者彷佛成了追寻罪犯的「筹码」。
并非为线索,只因从业多年他不曾看过承办人员对亡故者有何种表示,顶多和家属致意,缺少更多对於死者的关怀和同理。这个国家的法治,也不过是表面上的和谐。他仍然会为了不起眼的正义而继续进行他的工作。
这个世界不怎麽美好。
「啊,不过......你也该下班了吧。别一直在这里磨磨蹭蹭的,有妻小的话就赶紧回家,没了话就再找就有了啊!」同僚也不住嘴的来插嘴几句,早是已婚的人嘴角就默默扬起淡然的笑。恐怕他是不能理解所谓婚後的幸福人生,对於情感方面也是迟钝的很。
「......我本来想说我还能再帮你做些杂事,不过你们俩现在看起来都想赶我回家。」他将手头上的文件归类於其他不同的柜子後,他回首望着学弟以及同僚。
「既然明白的话,就赶紧回去啦。」语毕,他们私自将对方推出办公室门外後就再度阖上了门,并且也上了锁。心想着是不是由於自己今天特别走心的缘故?百思不得其解,他也不再纠结於这个问题,随後就返回住家。
片刻,当他推开公寓的玄关门後,里头的光线昏暗唯独一盏小台灯照耀着门口前的地垫,他望一眼时钟也不过九点钟,却比前些日子来的安静。过往自己的宠物雪貂仍会来门口等候男子的归来,此时却是不熟悉的安静。
轻声唤对方的名称,也不见细碎的脚步声,他脱下鞋,轻轻地步上通往二楼的台阶。至於二楼仍然黑暗,似乎有某种机械运作的声响。尹世雅的门半掩着,他眨了眸,首先是先开启了自己的房门,缺少以往的冰凉,此时却是躁热不堪。
似乎能明白究竟发生了什麽事情,他这次推开了世雅的门扉。空调的冷气随之窜出,冰凉的氛围萦绕於此,捎走些许炙热的感受。而在房间内,那个装饰可爱的床铺上则是自己所要寻找的对象。朦胧间似清醒的雪貂抬起头来看着他,随後跳下床铺来向男子撒娇。
轻挠了对方的柔顺的毛,他温柔地向雪貂说道:「今天是她照顾你的?」虽然宠物不曾有过什麽表示,不过牠仍然满足地在地面上打滚。
「空调开那麽强,她不关心自己却只关心你,这可真奇怪啊。」无奈地叹口气,他默默地将被褥盖於对方的身上。虽都是些冷淡的语气,但言词中却意外地为他人着想。
尹世雅明明可以更加重视自己。但她并没有选择这麽做,虽是受国家之命去追寻案件的真相,但不代表适合将自己作为案件的奴隶。
「所以,我不希望你也和其他人一样辛苦。」
毕竟,像她那样总是踌躇满志的样态,坚守自己的正道之後又会因现实的残酷受到伤害。这条满是荆棘的羊肠小径,并不是个令人感到心旷神怡的康庄大道。直至今日为止,他也见识不少如她一般充满热情、施行正义的人在那之後遭受严重的打击。
他让雪貂爬上自己的肩上,牠踏着柔软又缺乏摩擦的素色的实验衣,险些从上滑落,不过很快地便稳固了步伐,快速地用爪子攀附於上。安置完牠以後,姜锺闵坐於澄黄色泽的被褥旁,然後试图想叫醒对方。
「尹世雅,不要在这里睡着。」
推了推她,不过似乎也不怎麽有效。试图戳她的脸庞,也只见她翻过身继续熟睡的样貌。过了良久,这次他直接摇醒女子。尹世雅眨着眼眸,白皙的手四处摸索着床,似乎在寻找些什麽。然後,随即瞪大眼睛:「......雪貂不见了。啊啊啊我把他宠物弄丢了他等等会杀了我!」光线暗淡的缘故所以尹世雅也没有意识到他就在自己的身畔。
而他仅仅是再度露出些无奈的神情,之後去开啓房间的灯。随後说道:「是谁说我要杀了你的。还要因为你这种睡迷糊的笨蛋而坐牢我岂不是傻瓜?」方才刚醒还有点朦胧的视线,她不禁阖上眼,稍微搓揉後再度睁开。
然後睁开双眸的霎时又是一小叠文件轻轻拍打在她的头上,淡粉色泽的发丝杂乱地到处乱翘,尤其发尾更是凄惨。她甚至只穿着平时的橘子图案的简便连身裙便倒头就睡。男子推了他於脸颊上的眼镜,目光犀利地正盯着自己。
「谁是笨蛋,你才是笨蛋。」一边抱怨又默默接下手头的文件,随意翻阅下那皆是自己所盼望的检验报告。包含她觉得奇异的疑点也被标示於纸本中,望了他一眼,又再度端详着内容。
「为什麽你会有这个?」
「总之是我回法医办公室後,我发现监识组不知道为什麽把文件送来这里,而不直接交给你。」虽说还有另一种可能性,也许监识组压根不知道这个方调职的检察官。说到监识给的所有化验结果,他仍记得先前似乎也有交给犯罪心理学家。
......不过,一旦谈起他来就觉得十分烦躁。
「顺带一提,谢谢你。」
「嗯?什麽事情......」倒不如说是自己一直单方面强求别人在上班时陪同自己到案发现场做牛做马。她带着疑问的表情,殊不知她做过些什麽值得他向自己道谢。只见映入眼帘的男子扬起淡然的笑靥,他没有表示些什麽。仅仅是轻摸了她的头,随後转身离开尹世雅的房间。
女子呆若木鸡地杵在房间内,在那深邃眼眸所隐含着的笑意,以及方才的举动,都令她感到些许的紧张感。同时,那抹微笑似乎也在脑海中难以忘怀。
像这样单方面被他所夸奖,感觉真奇怪。明明自己也只是一直耍赖和任性罢了。
但只要看见他,内心又会不自觉别扭起来。
果然,还是不习惯这个男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