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花落惹塵埃 — 35 情感傾瀉

一路与辛州士兵们对峙,我们慢慢走到奂州城口。等开了城门,我便看见了孺州锦旗的军队聚集,他们看见我们,几个人迅速冲了上来,而霍祈劭终於支撑不住地倒在地上,昏迷了过去。

我把辛亦云一把丢给了孺军,便牵住一旁摇摇欲坠的霍祈劭。而他在我牵住的那一秒,几乎是无力地滑落在地上。

小柒一身戎装,也前来扶着,焦急的说:「怎麽会伤成这样?」

进了军营,我跟小柒连忙将霍祈劭扶在床上,他眼皮几乎阖上,但见他紧握的拳头渗出血来,想来他是靠着源源不绝的痛楚,才能死死撑到现在。

「快找医生。」我焦急地说道,一边握住了他死死扣紧的拳头,不舍的想松开他强硬的力道。

「小柒。」霍祈劭半张着眼,声音沙哑。「把辛亦云绑到军马最前方,向奂州城内放话,投降者既往不咎,顽固者,定当全数不留。」

「是。」小柒一脸焦急,连忙跑了出去。

「没事。」霍祈劭的话语越来越虚弱,他缓慢的伸手,抓住了我的双手,几乎阖上的眼睛透露着安慰。「我就是多天没有阖眼。」

我着急的想说些什麽,却浑身都在发抖,只能小小声的说:「你⋯⋯」

他脸上除了一块块青紫外,还沾染上不少的鲜血,黑色的衣衫半片濡湿,而袒露的地方尚且如此严重,何况他的身体?我不敢再想下去,只是害怕的垂着头,感觉心头被大片不安揪着。

「好险你没事。」他的手轻轻搭上我的脸,手指头微微颤动。

霍祈劭笑着,他瘀青的眼角微微上吊,泛出道到皱褶,却慢慢阖上了眼。「别担心,我只是睡一下。」

我焦急地想叫唤,却张口无声,只见到他苍白的脸上异常安详,像是放下了重担,却又无力的陷入昏厥。

我深吸一口气,稳定自己发抖的身体,忍不住伸手查看他周身的伤势。一拨开衣服,便看见深至皮肉数寸的伤口。他的右臂上有着大片瘀青痕迹,方才刀伤溅出来的血液与衣衫黏在一块,成了红黑色的黏稠物,异常可怕。

我边看着,手也跟着不受控的剧烈发抖,我的手紧紧握住他的手,眼角却泛出湿润的泪液,微张的嘴巴吞咽着难受的唾液。

我多後悔我没有早一点制止,我甚至不敢想像如果我真的被关起来,他会遭受到多大的伤害。

等到医生来了之後,我站在旁边,看到了整个过程。掀开衣服後,血腥味扑鼻而来,他身上的剑伤虽不多,但一块青一块紫,显然被人踢或打的力道极重。剩下除了较深伤口见血的地方,其余暗褐色血渍渗透出布来。

医生简单包札过了,跟我再三说了,确定只是中了最一般的迷药。医生接着一连串清伤口、上药、包紮,顺畅处理完後,一再的说仅有较为严重的外伤,敷些膏药、定期清换即可,无须太过担忧。不过手臂的伤要注意些,近期莫要动武,才离去。

「我们来照看霍帅即可。」不知何时,小柒走到了我身後。

「他为什麽一个人来?」我轻声的说着,将他的被子往上盖起。

我看着霍祈劭沈沈睡去的面孔,苍白的唇瓣毫无血色,眉头仍是紧紧皱起。一想到他突然出现在牢中无所畏惧的模样,仍然重重敲击着我的心。

「霍帅那天知道柳姑娘私自去会褚旻俐後,便马不停蹄地往奂州而来,好几天日夜都赶着路。哪知道昨天晚上霍帅让我们在这等着,便什麽也没说的消失了,我们也是焦急地到处寻遍。」

我心头一阵疼痛,他竟孤身进来救我,该说是太有自信,还是太义无反顾了。

「依霍帅的武功,几乎没遇过敌手,他怎麽伤成这样?」小柒叹息了一声,喃喃地说道。「上次我看见霍帅这样,还是五年多前的事,唉⋯⋯」

我低着头,歉疚感油然而生,死死地咬着嘴唇。

「柳姑娘,我求你了,请你别再折磨霍帅了⋯⋯」小柒沈重的讲着,话到了嘴边,却成了吞吞吐吐,叹息不止。「他本该是那个高高在上、无所顾忌的霍帅⋯⋯怎麽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是我的错⋯⋯」我的头垂得更低,心像是痉挛般的痛着。

此时此刻,多希望受伤的、在这躺着的人是我。

等霍祈劭清醒时,已是深夜。当时,我正烧着热水,突然看见他正要起身,连忙跑到床边去。

「你还好吗?」我做到床沿上去扶着他,经过数个小时了,我的恐惧仍然没有减少,反而害怕更甚。

我的手颤栗不停,有些心疼的看着他。他苍白的面容上多块的瘀青,漆黑的眼神静静地看着我,就像是时间静止一般,唯独眼神里流动的情感不歇。

正当我要开口时,他的面容在我眼前逐渐放大。我脑子还未思考过来,正要开口却感觉到唇上一暖,我张大着眼看见他闭起的双眼,一会後,我也缓缓闭上了眼睛。

从轻微的嘴唇触碰,到越来越深入的汲取,我们毫无距离的靠近着彼此,想抹去对方眼底的恐惧与不安,更渴望索取对方的温暖与心底深处的秘密。

他一手抚住我的左脸,唇上的缠绵堆叠如细雨过後的甘霖,让人羞赧得无处躲避,只能满身湿的处在原地。慢慢地,他单手放到我的头发後方,轻轻压着,让我们更加紧密的贴合。他越是深入越是让我难以动弹,只能任由他肆无忌惮的深入。

直到他的唇离开後,手则慢慢地抚过我的脸庞,又留恋的来来回回。而我细碎的侧边头发落在了脸颊上,有些急躁的上上下下的深呼吸。

「柳若荑,好险你没事。」他轻唤,灼热的目光落在我的脸上,笑容乾净而纯粹。

「你为什麽一个人来?」我吐了一口气,垂下了眼。

「我等不了。」他虚弱地眨了眨眼,眼底随後带着冷意。「我知道你心急你父亲,但是你竟然相信褚旻俐的话?」

「我父亲⋯⋯」我低下了头,知道如果再重来一次,我还是会义无反顾的跑到奂州。「万一是真的,那我会恨自己一辈子。」

「先前不告诉你,是怕你更担心,你的父亲没事,我派人在带他回来的路上了。」霍祈劭轻描淡写地说着。

「霍祈劭,你⋯⋯」我有些紧张地手足无措。

这个人,看似霸道冷淡,却总是太过细致温柔,让我刚开始心头不定,却在後来满怀歉疚。

「我不敢想像会失去你,所以你别再乱跑了好吗?」他眼神诚挚的看着我,手柔柔地滑过我的头发。

「你以後不准这样乱来,你知不知道⋯⋯你一个人冲进来那一刻,真的是疯了。」我白了他一眼,有些气愤地说。

每当想起那一幕,我还是会害怕的心头隐隐作痛,却又像是被东西狠狠地揪着,我心中又难受又酥麻。

「你方才威胁火烧的放话,简直太帅了。」他突然笑了出来,又是宠溺又是揶揄地说,手不停歇的顺过我的头发,也抚平了我心头千丝万缕的焦躁与不安。

我们避开了太沈重的话,磨去了以往的冲突,只是想深深地看着他。我紧紧地、紧紧地看着他脸上难得的闪耀笑容,无法移开视线。

那一刻,我突然发现,我喜欢他,深深的喜欢着他,就算我们之间阻隔着家国仇恨,我还是无可救药的喜欢他。喜欢那双幽幽眼眸下的温柔,喜欢他从不多说的全心呵护,喜欢他身怀重伤却从容淡定的模样。

他像远方的日月星辰,不经意之间光芒万丈。纵使我是一片无光的黑夜,也会被照耀得避无可避,最终移不开眼,成为从此记忆中最绚烂的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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