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夕佳终究是身外之事,和任斯人的约会才是秦纾盈该关心的大事。
时间还没到十二点,秦纾盈就开始穷紧张。
她心烦意乱地反覆来回在茶水间和办公桌之间,脑海都在预演见到任斯人的第一句话该说什麽,她要怎麽在久别重逢的第一面给他留下好印象,让这些年见多识广的任斯人一眼惊艳……
秦纾盈表里如一藏不住心事,见她不断来回走动,学长丁终於开口。
「纾盈,你不用太紧张。」学长丁说:「你第一次上法庭都不紧张了,吃个饭有比它紧张吗?」
「有。」秦纾盈认真点头,她理所当然地回:「上法庭有什麽紧张的?胜券在握的事情不需要紧张。」
她喝一口温热的绿茶,不断摩娑双手,又前往茶水间的路上。
「……」学长丁低估她专业的程度,提起别的话题:「那可以告诉我你紧张什麽吗?你这麽紧张,总该有个理由吧?」
秦纾盈一愣,学长丁没有提她反覆奔波已经干扰到其他人工作,耐心地循循善诱:「你这样紧张也不是办法。你跟我们说说,我们可以给你有用的建议。」
学长甲也道:「我们看你紧张,我们也很紧张!」
「我们男人最了解男人了!看一眼对方,连他小脑袋在想什麽都知道!」
「对,我们学法律的最客观了。」
既然众人都诚心诚意地发问了,秦纾盈也不矫情,大方慈悲地告诉他们。
「我的烦恼就是——」秦纾盈深吸一口气,眼神坚决无比:「有什麽办法可以让我的高中学长在看到我的第一眼就想娶我?」
众人安静如鸡,被这强悍的问题震慑。
「《圣经》里雅歌提到:『不要惊动,不要叫醒我亲爱的,等他自己情愿。』」秦纾盈像被针戳破的气球般泄气:「我在等他情愿,可是我怕等他太久,到时候我人老珠黄,他对我不敢兴趣了怎麽办?」
虽然她是小仙女,内涵比外貌美丽一百倍,但难免还是会有所担心。
秦纾盈真诚向他们发问:「有什麽办法让他第一眼就想娶我?」
受过十二年义务教育的优秀学长丁又突破盲点:「……你不是无神论吗?为什麽要看圣经?」
「你不知道吗?加拿大人口有百分之六十七都是基督徒!」秦纾盈拿出数据说话,煞是有道理:「他在多伦多留学好几年,要是在那里有了宗教信仰怎麽办?当然要提早做准备啊!」
她这个人一向做全方面的假设,蒐集好资料再出击!
众人:「……」
确实是一个值得伤脑筋的烦恼呢。
无能的事务所学长们没办法给她解答,秦纾盈暂时也不想看到俞夕佳的脸。随着约定的时间即将到来,她在洗手间做完最後的仪态检查,提着包包就去赴约。
要在中午的首都找到停车位不是件容易事,但好在秦纾盈是欧皇私生女,她顺着导航找到义式餐厅,没绕两圈就幸运地找到停车位。
关上车门後,秦纾盈徒步走到义式餐厅外。
她还没走入餐厅,就看见任斯人坐在玻璃窗旁悠闲看书,姿态十分惬意自在。
时光刹那间倒退到十七岁,秦纾盈忍不住驻足在外头,迟迟没有进去。
那时的她也是这样,在图书馆的一隅用余光偷偷觑着他,连一步都不敢走近。
「不要惊动,不要叫醒我亲爱的。」
「等他自己情愿。」
秦纾盈对任斯人的感情很虔诚,她不敢告白、不敢主动接近,怕太过赤裸的心意会将他逼退,於是一直在距离他好几公尺之外的角落观望着,小心翼翼、怕一不小心造成的声响会惊动到他。
她的少年是天边虚幻的彩虹,她担心阳光的角度不对会让它瞬间消逝。
秦纾盈一直很赞成塞林格在《破碎故事之心》里提到的一句话:「爱是想触碰又收回手。」
藏在心里太久的人连远远看上一眼都是奢侈,更遑论触碰?
这时,有鸟雀从枝桠上飞下来,惊动了柏油路上的树影。
任斯人不经意间偏头,鸟雀从洒满阳光的玻璃窗前飞过,摇动斑驳的疏影半遮住他隽雅的面容。他的眸光追逐着离去的鸟儿,正要将视线移回书本,意外发现了不远处的秦纾盈。
秦纾盈下意识屏息,任斯人将目光看了过来。
隔着一条人烟罕见的小路,两人四目交接。
缓缓的,他浅粉色的唇勾起一抹笑,无声地唤:「学妹。」
心中一怦然,有如坠入盛夏课堂间的一场甜美酣梦,温柔得不可思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