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闭发现于端真的非常尽责地让自己的手机发挥作用。
「小孩儿,在做什麽?」于端老是懒懒散散的声音飘进盛闭耳里,後者的心脏莫名奇妙的缩了下。
不可否认,每次和这人说话他都会控制不了的感到紧张,至於理由……他不知道。
于端打电话给他的时间就是和叶廿吃饭的隔天晚上,他气定神闲的道:「我破产了,但我想吃冰,请我。」
盛闭那时刚洗好澡,毛巾还盖在湿湿的黑发上。
他忘了自己声音还没恢复,光听到破产二字就想说话,憋了憋,还是呐呐应:「读书,好。」
这惜字如金的程度,果然不是盖的。
于端被他这简短到不行的应话逗笑了,含笑道:「段考不是才刚考完吗?我做高一生的时候,永远只在段考前两天读。」
语落,于端沉吟了下,再开口时已经转移话题。他道:「你嗓子怎麽回事?上次感冒还没好?等等,不对,好像比上次更糟。」
闻言,盛闭一个激灵,目光下意识聚焦到面前的镜子上。
他本就肤白,瘀青已经转紫了,怵目惊心的一圈,在他的纤细的脖子上又更加明显。
糟糕,大意了。盛闭懊恼。不应该接电话的。
没待他想好理由塘塞,于端那边便传来人说话的声音,像是很多人同时在说话,却都讲得很小声,还杂,总之盛闭听不清内容。
对面的于端静了静,不知道是忘了还是怎麽着,就着话筒便下指令道:「别管他们,把怡和路的地买了,还有那谁……你再来说一遍。」
于端的声线本来就低,说胡话的时候又低又慢,尾音还老不正经的勾,听着闲闲散散的,有种别样的魅力。
而像这样偏严肃的正经本身就足够吸引人,更何况还是由声音沉得醉人的于端说出口。
盛闭第一次听,除了感觉新鲜之外,好像还有点不一样的,他说不出来。
他怔怔的出了神,直到于端想起他还在,挑了个空档让下属停下,试探一样的开口:「盛闭?还在的话说句话。」
「……啊,对不起。」盛闭回神,揉了揉眼睛,道:「你刚说了什麽吗?」
于端的脸偏离话筒又对别人说了些什麽,讲了好半晌才回来对盛闭道,语速偏快:「没说什麽,突然有点事,先不聊了,八点我去载你,等会见。」
嘟——嘟——
于端挂电话了。
盛闭拿着手机不知所措。
怎麽办,忘记拒绝了。
他再忆起脖子上那圈可怕的掐痕,更绝望了。
*
于端高效率的处理完突发状况,开着自己车库里最低调的黑色Bentley休旅车到盛闭家那条治安看着不大好的小巷。
有小段时间没见的小孩儿穿着件奶茶色毛衣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把伞,澄澈的双眼凝视着雨幕。
是啊,又下雨了。
于端见他有伞就没下车,只朝他的方向按了个短促的喇叭。
盛闭看见他了,把伞撑开走近,而後弯下一百七十五的个子钻进车里。
也是那个动作让于端注意到他的颈子上围了一条灰色的围巾,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很……温暖,旁人看了可能还会觉得有点热。
今天并不冷,气温甚至较前几天回升不少,到了二十度。
有点奇怪。即便怕冷,包成这样也太夸张。
他留了个心眼,面上没有表现出来,只是倒车拐弯,对盛闭浅笑道:「嗨,小朋友。」
盛闭的心思还放在身上那件不属於他的毛衣上。他警戒的把围巾再拉紧一些,没回话,点了点头。
于端从後照镜看到他的动作,心头的怀疑渐涨。他驶上快速道路,车子发出稳定的引擎声。
他自顾自的又开口:「我现在可是破产罗,没钱请你,倒是我的份也要交给你出了。」
盛闭说好,接着便安静了,完全没有要再开口的意思。
于端有点疲倦,没体力再继续自言自语下去,乾脆也学他安静了。
如果对方不是盛闭,他大概会直接简单粗暴的把他那条欲盖弥彰的围巾扯掉,看看下头藏了些什麽名堂。
虽然感觉可能性很低,但有一瞬间他真的在想,如若他想遮的是草莓印之类的痕迹,那他就……
什麽也干不了啊我。他心道。
啧,真逊。
但又能怎麽着呢?连这个都插手的话,小朋友会气死吧?
而且这莫名其妙的不爽是怎麽回事?
于端整路都在思考这个问题。
*
盛闭身上的毛衣是他爸留下来的,穿着有点刺。
他只敢偷偷把围巾拉下来一些,有一下没一下的挠,结果到传说中的游乐园时颈子都红了,还有点肿。
晚上的游乐园和白天的热闹有得比,白天算是提供青春一个酣畅淋漓的发泄场所,夜晚则像是让成年人放肆狂欢的一场派对。
盛闭看着穿着比基尼的性感女人在泡沫舞池中扭腰摆臀、男男女女纵情接触的样子,再看看彷佛身处严冬的自己,觉得非常不可思议。
仔细观察的话,不难发现她们之中有许多人再偷偷觑他们俩。
盛闭不觉得他们会是在瞧自己,自然而然的看向他认为吸引那些目光的元凶。
于端今天穿的是一件薄薄的藏青色长风衣,里头是简单的素色衫和牛仔裤,十足的大学生穿着。
想到这儿的时候,毫无预警的,一朵火色烟花蓦地绽放在深空中,紧接着一连串五颜六色的烟火秀上演了。
似乎是觉得出乎意料,于端停下脚步,微仰起头看向天空,突如其来的光亮将于端明俊的脸庞照的更加清朗。
盛闭相信不只他看见这样的于端,因为有一个穿着火辣的女人已经扭着水蛇一样的腰从泡沫舞池走出,快速披上围巾朝他们亦步亦趋的走近。
然後盛闭的眼前突然被一片黑暗笼罩。
于端拿手遮在他脸上,语气不善的揽着他,道:「烟火可以看,女人不需要,走吧。」
盛闭眨了眨眼睛,一时忘了僵硬。
被于端拽着走了几步,他才意识到不对劲,触电似的弹开,冰冷的语调透出少见的尴尬:「你、干什麽,别动手动脚。」
于端哈哈大笑,把被甩开的手送进口袋,轻松自在的道:「挺神奇,你刚在想什麽有趣的,居然连生理反应都迟钝了。」
盛闭心道:没想什麽有趣的,只是在想,那个女人去哪儿了。
忖罢,思绪有些乱的盛闭将目光放到于端插在口袋里的手上。
是啊,太神奇了。
*
「怎麽全都是草莓?」盛闭拿着菜单,一度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它就是主打草莓产品,怎麽,不喜欢吗?」见盛闭的表情五味杂陈的,于端挑了挑眉,问道。
在盛闭认真研究菜单的同时,一滴晶莹自他的浏海滑下。
即便他的体质较怕冷,可依现在的天气包成这样还是过头了,饶是他也受不了,流汗了。
于端决定再补一枪,他随便挑布料上的一个地方着眼,把表情整理好,而後发出一声做作的惊呼,喊道:「唉,你围巾上那是什麽?刚刚好像有东西飞上去。」
盛闭不是特别怕昆虫,可也不特别勇敢,被这麽大动作的一喊还是有些怵。
他被于端眼神里出神入化的探究与好奇给骗了,完全把有东西需要遮这事抛之脑後。
他的面色没什麽变化,只是抬起白皙的手臂,动作飞快的解下缠了两圈的围巾。
于端以为他会神情冷漠的把它在空中甩一甩,然後同样冷漠的再围回去,所以说他原本已经打算发挥自己良好的动态视力捕捉他刻意藏着掖着的异样。
结果,盛闭这人次次都给他惊喜。
让他特别憋不住笑的那种。
盛闭认真的捏住布料的一角,好像有点紧张。他把围巾朝于端的方向伸去,咽了口口水,紧绷的道:「哪儿?我没、没看到。」
当然看不到,看到了我头给你。
于端没放过机会,目光快速扫向他的脖子,接着整个表情变得极为空白,一点情绪都没了。
这他妈不是高领吗?还是特别长,能翻个两摺的那种。
围巾拿掉了,于端倒是看出一点。
即便高领翻了两个摺,可这整件衣服是不合身的,如果弯腰的话,说不定能瞧见。
行吧,还弯腰呢,也差不多点,再下去都要成变态了,还恋童。于端默不作声的揉揉太阳穴,淡定的接过灰色围巾,漫不经心的甩了两下,坦荡荡的还给他,道:「喏,我也没看到,应该是掉了。」
盛闭小声说了谢谢,可也没再围回去,把它挂在椅背上便後便又看菜单去了。
他漂亮的眼睛划过一点光。
是、是草莓啊……
小时候他最喜欢草莓了,可长大之後便再也没有机会吃了。
它是季节性的,又不便宜,实在没敢买。
看着琳琅满目的照片和品项,还全都是草莓,他真、真的选不下去啊……
怎麽可能不喜欢。
思及此,他偷偷觑了于端一眼。
或许是感应到他的眼神,于端把自己手上那份菜单放到桌上,懒洋洋的抬眼望回去。他的手指在桌上敲了敲,而後道:「小孩儿,我刚刚完全猜错了吧?你是不是……很喜欢?」
盛闭很确定,他说这话的时候虽然没有什麽不同於平常的表情,话音也没有什麽大变化,可有一抹毫不遮掩的笑意真切的从他的眼里飞掠而过。
盛闭低着脸,颈部以上都在他的注视下慢慢烫了起来。
他本来不认为喜欢草莓这种少女心的水果有什麽奇怪的,可让于端这麽问,他就莫名觉得……特别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