估计是身体免疫力比较不好,盛闭一路病到了第三天才康复。
在他回学校之前叶廿不知从哪弄来他家的电话,告诉他自己要去南部某间高职参加篮球友谊赛,後天便归;白稚初被家人带去西欧找表亲,这个月都不在。
换言之,盛闭到学校不会见到他们俩任何一个。
他想着自己的国中生活也是这麽过来的,应该也很难出什麽岔子。
直到踏进校园前他都是这麽想着的。
盛闭感觉到偷瞄他的人变多了。
不是他自我感觉过度良好,会去注意那些定在自己身上的眼神,而是他对注视本就格外敏感,而这份敏感能让他估量对外竖起的墙该多高。
而今天看他的人的眼神和往日有大且微妙的差异。
本来看他都是偷着机会的,错过就等下次,今天,盛闭感觉接收到的眼神是毒辣且尖锐的,甚至有好几个人就倚在窗边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看,连藏都没打算藏,呼朋引伴的音量也没压。「喂!九班的盛闭来学校了!你们那群女的,不是说要——」
——总之,和友善是搭不上边的。
盛闭第七次回视某个他不知道是谁的同学,看到第七次一样的情绪。
一开始他只是猜测,可现在却确定了。
他们在他放了三天病假回来後,不知为了什麽,觑他的眼睛里全含了浓烈的好奇惊异,像是有什麽极不可思议的怪事在他们面前真实上演,而这件事很有趣。
那是看笑话的眼神。
盛闭觉得此刻的自己宛如正表演着一出大戏的小丑,台下坐满观众,等着踩在半空中浓妆艳抹的他随时跌落,方便他们放声大笑——
是的,他们瞧不起他,大家都知道为什麽,只有身为当事人的他被瞒在鼓里,被迫接受这些恶意,却不知恶意为何而至。
到底怎麽回事?
盛闭不知道,茫然之际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愤怒和委屈。
他就这样莫名其妙的被看不起了,而即便进入班级里,几个股长也只是把他该补的作业的给他,从头到尾都没敢掀眼帘与他对视,或者是说一句话。
盛闭身为局内人,或者说是主角,他只得到局外人的资讯。他面上不露声色,唯有口罩下隐隐发着颤的唇透漏了点他的情绪起伏。
太无助了。他颤抖着吐出一口气。
周遭太冷,若没有口罩遮拦,那气息能凝成白烟。
盛闭把手往兜里揣的更深,拳头钻紧。
第四堂课课中,坐在教室最後一排的学生亢奋的窃窃私语了起来,话中时不时夹进脏话和压抑的笑声。
「欸,来猜拳,猜错的……直接问他,如何?我真他妈是个天才!」
「行啊,来来来,高哥,你要不要加入?很好玩很刺激喔……」
「嘘,小声点,到时候被张老头抓……」
「一、二、三——剪刀石头布!」
「哇呜!噗哈哈哈哈!高哥、高哥、高哥——」
下课钟响。
数学老师还没把手上那题做完,两手一拍,乾脆的说下堂课继续,踩着点离开教室。
一个颜色很深的影子落在盛闭桌旁。
他的手和笔接触的地方已经因用力泛起白。
一个身高直逼一百九、体型壮硕的男生就站在他旁边,眼里闪烁着热烫疯狂的讥讽,以及彷佛下一秒便会破土而出的窥探侵犯。
盛闭觉得很恶心,几欲作呕。
这人的嘴边牵起一个可以说是残暴的笑,他一字一句放的很慢,逼盛闭彻底听清自己说了些什麽话。
「盛闭,你妈是不是千人骑万人压的,妓女啊?」
他笑了起来。
「高三有个学长,在自己上了的那个女人家里,看见了你的照片喔。」
「呐,是真的吗?」男生凑近盛闭耳边,话音放的很小,却够他全部听进,每个顿句全发了狠一样的钻进耳骨脑袋,深刻的大力抽痛。
「你妈那种好货色一晚五千,你呢?」
可怕的嗡鸣声从大脑一路向外蔓延,伴随而来的是大片大片的空白,
胀满的压过所有残存的理智。
野火燎原一样,收也收不回。
愈来愈响。
冬天是真真切切的来临,狂风挟着暴雪,凛冽刺骨的刮向地球上某个他到不了的地方。
他见不到那里的风景,而风过,冷意他毫无保留的全盘接收,一点一滴融进骨肉里,消不掉了。
盛闭就只能想这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