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一场交易
陆言起来之後发现自己正吊着点滴,回想起刚才自己鲁莽的举动,他其实也真的没想太多,竟然就跟审判官做了交易。他已经有好几年没跟阴间合作甚至有过委托,因为每次做这些都会折损一些力量,甚至会让自己的身体受到伤害,有些是短期、可有些就是长期的了。
他坐起身子,用手摸了摸身旁桌子上放着的水杯,煞是没有要喝,就是单纯的碰着,水杯里的水瞬间就结冰了,他看了看刚才自己抱着的江知凡,衣服上还留有这个温度下不可能存在的冰晶与水渍。
有些懊悔,可也没办法。
他总觉得没办法丢下江知凡这个想救人的冲动,甚至,过於冲动了些。
陆言缩回了手,两手交叠着,并且再度戴上了黑色的皮手套,这手套是师父给他的,能够抑制他体内带着的寒气,不致於伤及身边的人事物。陆言因为一些原因体质虚怪,刚出生时就已经被阿然师算出命理太多死结,要是想活着就必须时刻磨练。
除却在师父那头练活儿,回家时还得跟着阿然师训练,他从一开始就被阿然师带着长大,从小开始就被夜里不知名的火舌侵扰,似是被各方而来的妖魔缠身,还被下咒。
迫不得已之下才被阿然师灌进寒气入体,锁至骨髓,自大热天时也不用怕会过於炎热,可冷天的时候他就需要比别人多一倍的锻链,不然更容易失温而死。
江知凡这时醒了,摀着棉被咿咿呜呜,陆言转过头看向他,想要伸手拉开他的棉被,却不想,当他一伸出手的时候医护室的门被一把冲劲拉开,周一春想拦都拦不住,刘语香火冒三丈的上前就先搧了陆言一掌。
可当她一搧完她就後悔了,因为陆言的身子,更冷了。从以前开始她就知晓陆言是个在水深火热的情况下长大的,可当他每一次在夜里受苦,从体内散发出的热宛如火焰灼烧,刘语香就觉得心疼不已。
她瞧了瞧自己手上残留的冰晶,流泪顿时一发不可收拾的倾泄而出。江知凡才刚醒就看到陆言被搧巴掌的画面,还以为八点档开演了,大气不敢出。
「刘语香!先搞清楚事情再来打也不迟啊!」周一春委屈巴巴的有一下没一下的暼陆言。
「陆言!我早跟你说过!跟他扯上关系不会让你变得更幸福!我说过了!我说过!!可你却要这样一再伤害自己」
经过这一次的交易,似乎又把陆言更推近了鬼门关一些,阿然师本就是从鬼门关把陆言拉回来的,所以他拥有能与阴间来往的体质,他上的了路地下得去阴间,甚至与审判官为盟。可这样不停来回穿梭之下总会有点伤害。
刘语香趴在陆言手边,哭红了双眼,此时夕阳已经微微的坠下,金黄色的光打进室内,气氛一度低沉。江知凡稔着被角,浑然不知他的一个善心却差点害死了陆言。
「陆言,师父说过的,劝你过,可你怎麽就不听呢?」
周一春这时倒也严肃了点,稚嫩的脸庞意外露出成熟的气味。
「没事。」
陆言撇过头,脸上的红肿掩盖不了伤害的现实,可他过於冰冷的体质已经使他感受不到疼痛为何物,除非是撕心裂肺的,他才能感受得到。
"唰啦"的又是一阵开门声,奔进来的是气喘吁吁的章左刃。
「陆言!」
老师确定了好几张床上都没有陆言,直到跑到了这最後面的位置,他伸手又想要搧他一掌,陆言头都没抬就着实瞪了他一眼,原先气炸了毛的章老师顿时又变成了乖巧的家猫窝在陆言的身边,伸出了手停在半空中,接着转了一回旋拍了他的肩。
「陆昶鹤,让我跟你说多少遍才可以,你是捉妖界的大头,不是阴间的鬼差!审判官自有审判官那头的做法,你这得要让全国上下都为之一惊,你竟然为一个凡人使用了阴间符啊!陆大少爷算我好生求你,不要这样伤害自己!刘老夫子肯定也会因你的举动而动怒!」
陆言撇头:「乾他何事,这是我的决定。」
当刘语香还在哭啼,章老师喊他大逆不道,周一春愣在身边没有回应,江知凡还在偷装睡的时候──身後的门又再度被拉开。
刘夫来了,可他身前挡着的是刘师娘刘伊,她两手提着好几锅炖汤,没留着给刘夫骂陆言的时间,刘师娘指挥着周一春和刘语香都在医护室里头摆上了好几桌任大家供着吃,江知凡闻香而起,被刘语香也搧了一掌好响亮。
「别以为我会这麽简单就放过你,是你让陆言受伤的,我不会轻易饶过你」
经过了场面一阵混乱,刘语香拉起了幕帘,她与江知凡娓娓道来这其中究竟是发生了什麽;而听完後知凡委屈巴巴的眨着泪眼,他看向了陆言,肚里有好多委屈的话都喊不得,他那豆大的眼珠又劈哩啪啦的顺着落下。
「我、我…我刚才是真的昏过去了,我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麽、我、要是我让陆言有个万一,我一定会负责任的、对不起、对不起。」他嘟着嘴说话,声音煞是很小,可却都被陆言听到了。
那睁大的双眼其实真的挺无辜,他当时是真的昏过去了,也没意识到他这一意孤行造成了陆言的伤害有多大。可要是真有一定程度的伤害,他肯定不会让陆言去冒险。
「语香你快过来盛菜!」刘伊叫喊着刘语香,她瞪了一眼江知凡便扬长而去。
拉起来的幕帘中只留下了泪如雨下的江知凡和虚弱的陆言,这时,帷幕外甚是喧腾了起来,可内里却只有这两人均匀的呼吸声与沉默的空气。
「对不起」
江知凡把自己裹成了一颗球,他的眼睛还是睁得老大,眼泪啪搭啪搭的落。令人心疼。
「我不怪你。」
其实真要说起来,陆言也不太晓得为何自己又冲动了起来、又鲁莽了一次,他每次孤注一掷的时候总是被他们骂、被他们打,被他们教训,可却很少被道过歉。
导致他这次被道歉总觉得心里痒痒的,却也带着一点莫名的酸疼。他自己的一切都无所谓,可一旦牵扯到阿然师就很容易拉扯到他心中的那一条线,便很容易动怒。
他可能救得了一个人,可世界上此时此刻都有无尽的人在无声品嚐着自己的死亡到来,他仅仅是孤军奋战,何德何能可以负担这些受难者的痛苦?
就算他救得了一个人,可他也救不了成千上万的人,他也救不了岩浆里头在承受地域轮回洗礼的罪犯。
可是这是他第一次帮了一个人可以有这麽大的成就感,尽管人类寿命短暂,可却也让他更直得与珍惜这最後的时光,不致於在遗愿还没立下知时便在个无人的处所安静离世。
这是江知凡教会他第一件事──"珍惜"。
「你想帮他,我可以帮你,既然我与审判官有了场交易,你也得还给我一些东西。」陆言坐起身子站在江知凡的床边。
裹成颗球的江知凡乖乖的坐起身,用两手拭过泪水,他拍拍胸脯表示"要是能还你什麽,我江知凡这辈子都还给你"。
「阿然师当初在你身上留了一点法力,可你浪费了这个能力,所以我想激发你,要是可以我更想与你共用这个能力,因为阿然师耗费了半个世纪才练成的心血我不想浪费。」
当年阿然师告知陆言,这份能力他想好好留着,可却也没想到他有一天竟然会心甘情愿的拱手让人,他告诉陆言,如果他死了,用刀子划破阿然师的掌心,以掌中血於继承人的眉心点缀,传承就算完成。
可那是对於屍体与人的传承术,要是以活人则就──
「可以啊,那要怎麽共用?你用的时候我要在你身边?因为我爷爷没有教我那麽多,所以我不太知晓该如何使用」他张握着自己的手。
要共用同一则能力并不难,但是完程度极低,因为这个世界上有着黄金血脉的阿藩师与阿然师实在太过於稀有,所以不会有人轻易的将自己的能力共用,自己要练成就已经够困难了,更何况与别人共用。
其实这大概就是个网际网路开分享的情况,只要其中一方使用了能力,无论另一方是否有所谓命中灵力抑或後天学习的法力,两方都会知悉,知道彼此在哪理、在干嘛、甚至可以承接着另一方的能力使用。
这就是为什麽这个人世间不会有人愿意使用分享,因为一旦启动了,这一辈子都会被人盯死死的。
要不是真爱,还真是有点特殊癖好。而阿然师的血液则不然,陆言之所以那麽想要是因为阿然师花了大半辈子的时间去研究囤积法术,没想到最後竟平白赠予了江知凡,就因为他是阿藩师的後代,这个无从考证,可现实就是如此。
阿然师与阿藩师的能力是世人虎视眈眈觊觎着的无价之宝,只要获得了,就拥有能毁灭天地阴阳两界的力量,更可能,成为辅佐阎罗王的左右手。要是在阴间做事妥当又有一定的程度,要成为鬼王的能力,不是全无可能的。
江知凡就在无意之间与阿藩师接触,接着被赠予了这样的能力。
谁能不觊觎呢?可命大的是,他活到了现在整整十九年还没遇到一个跟他抢能力的人,可既然他遇见了陆言,就肯定不是巧合,除了陆言之外外头铁定还有千百万个捉妖师在查他的所在之处。
往後人生的危险度肯定是大幅度上升。
所以他认为说和陆言绑在一起根本没什麽不好,既能好好的保护自己的人身安全又能够阻隔一些自己不喜欢的人,例如,整日来问他陆言电话号码的迷妹们。
对,这是江知凡设想周到後的想法,他能被陆言安置好自己的人身安全。
可当陆言真正俯下身用手伸进江知凡的衣服里头,深深的朝着他掀红的脸上浓重的一吻後,他煞是有点想煞车,等等!他可没想过原来分享不是只要开与关的按钮,是需要接吻然後被吃豆腐的吗!往後这日子还过的下去吗!
江知凡红了一脸,陆言则没有给他喘息的时间,接着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