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影子
据表情冷淡的陆先生所言,他方才和章老师才开完会,交代了一些事情就被师娘给唤走,没想到他一到食堂就看见章老师没处理好师娘的事情反倒还在和学生摸鱼混水。
「章老师结婚了?」
「恩。」
陆言虽是对这话题没什麽感兴趣,可是江知凡倒是有一点在意,虽然他猜中章左刃不是学生,可也没猜到他竟然有老婆了,原以为他还是黄金单身汉呢,世事难料。
「可我还是不明白,为什麽我要加入这个社团,而且灵异事件社听起来超怪的」
「是灵异事件处理社」耳边忽地出现女孩子说话的声音。
「喔、没差啦,等等…」陆言你怎麽变成了一个女孩子的声音?
从一旁的树丛突然发出的沙沙声,江知凡缩在陆言身旁,可後者似是早已习惯这样子的模式,眼睛则直直盯着知凡而不是草丛。
突然一个女孩窜出,她的身高比知凡还矮,绑着一头俐落的马尾,简称小只马,蹦蹦跳跳的从草丛里头跳了出来。
「好久不见啊,学弟!」她笑容可掬,为人亲切,可江知凡没有任何映像。
「喔这不会是新的人才吧?你好,我是新闻社的,大三,堇瑀」
这身材那麽小的女孩说起话来更像是个未满十八岁的小朋友,没想到竟比江知凡和陆言都大,知凡的世界观又再次颠覆。她笑了笑,伸出了手和愣住的知凡交握,而陆言则眯了下眼。
「干吗」
「欸、能别那麽冷淡吗!我这不是给你带来了消息吗,有必要对人家那麽冷漠吗,瞧瞧你对语香学妹,明明全校都知道你们是缔结婚约的,还对她那麽恶劣,我警告你啊…」
这要是再不停顿,怕是要说个三天三夜了。每一个学新闻的都是那麽聒噪的吗?在远端恰好上新闻传播课的周一春打了一喷嚏。
「行,你行行好,这次是什麽事情。」陆言打断了他。
「这样才对呀。」
堇学姊虽然笑的很甜美可是阴影下好像藏着点阴险,这说到阴影,倒是让江知凡把目光转移到了堇瑀的影子上,这正中午的夏日,影子该是在脚底板的正下方的啊,怎麽会在偏离了那麽远的地方呢。
而且这方向,彷佛是要逃离这片地区,照着这另一头的方向对应,这影子好像是在躲着陆言…?
江知凡看傻了眼,接着他做了一举动,令在场的人都惊愕不已,他竟然拿着树旁的一根树枝去戳那个在晃动的影子!
他一戳,影子又晃了晃。
二戳,影子想要奔离。
三戳,影子消失了,可取而代之的是最正常的,该在脚底下的一团影子。
「现在感觉怎麽样?」陆言没来由的说了一句,堇瑀则拐了拐手臂,开心应声:「好了欸!真神奇!」
她三步并一步的开心跑走了,留下还像个孩子蹲在地上的江知凡和站在一旁用拳头抵着嘴的陆言。
「怎麽回事?」
「你刚都没听麽?」
「对啊」
因为他只注意着堇瑀的影子,压根没听她到底说了些什麽,陆言翻了白眼却还是细心的跟他解释方才堇瑀在说自己的身体有点沉重,陆言一看就是那鬼影缠身,不过鬼影後来就被江知凡用树枝赶跑了;陆大学长也跟着蹲了下来,陪着江知凡以不同的角度看世界。
「你看,这些学生来来往往的,仔细去看他们的影子。」
江知凡没想太多,先是看了一下坐在长板凳上的情侣,他们的影子完好无缺。再来是柏油路上行走的一整群学生,他们的影子也很正常。可接着他看到了另一个缩在墙壁边看书且戴着耳机的中二病时,情况就有些不大对劲。
中二病男子身体虚弱,看起来病恹恹的听起音乐,似是不太喜欢阳光而在一点一点的躲避着被晒到的地方,但大学那麽大,不可能全部都有遮阳的骑楼。当知凡看见他的影子时,简直是愣住了。
男大生的影子变得好浅,应该说是,灰色的。一般来说影子会因为光影与角度的不同产生深浅或层次的变化,可是他的影子彷佛风中残烛,就快要消失了。
他曾听过爷爷讲,如果一个人,渐渐变得讨厌晒太阳,觉得阳光太过於刺眼甚至会让皮肤刺痛脱皮,可能代表他身体状况很差。若是又参杂着影子离奇似的变淡,好像随失都会消失,就代表着他时日不长了。
「他这是…?快死了的意思吗?」
「对」陆言冷冷的回应「很多人的身体状况或是是否被灵异缠身,可以从影子看出,刚才你也看到了堇瑀的影子在晃动,那是因为她被缠上了,不过因为灵力太浅,所以你玩一下他就离开了」
不过我还从没这样驱灵过,你是第一个。
「那、那我们该怎麽办?」
「没怎麽办。」
「不救他吗?告诉他他时日不长了让他好有个心理准备啊,说不定让他提早知道还能多去完成一些人生里头还未完成的愿望。」
「不需要。」
知凡眉头一皱,冲了上前,可因为蹲在地上太久了所以猛然起身的动作使他的眼前一片黑,短暂性的晕眩了一下。陆言还是蹲着,他看着跌了一跤的江知凡继续爬起来,毅然决然的跑上前用手去抓着那位靠着墙壁躲阳光的男生。
陆言就觉得,阿然师,你怎麽就给了这麽一个混小子这般强大的能力,不只是开光,他似乎还传承了阿然师的一部分力量。陆言握紧了拳头,从小到大他所看过的场面不少,不外乎就是生生死死,他早就已经看淡了生命,可江知凡这一个举动又能够改变得了什麽?
他想看看。
他更想知道,阿然师用意何在。
为什麽不是别人,偏偏是阿藩师的後代──江知凡。
於是这位眼前还是一片黑的人,跌跌撞撞的、晃晃悠悠的还是来到了那位将死之人的面前,男大生原本听着耳机,看着有一男的朝自己全速狂奔了过来,很快的撂下耳机面有难色的看着这位更像是病人的家伙。
「同、同学!」
「干干干干干嘛?!」
江知凡快昏了过去,他没想到在顶着大太阳的夏日蹲在地上後快速起来会这麽晕,还是他最近因为怠惰训练所以身体变差了?而眼前的人也不晓得是口吃还是真的在骂他,连说了好几个干。
「你──。」嗡的一声,传入知凡的脑袋。
「同学你没事吧?身体不舒服吗?我带你去医护室吧!」
知凡总觉得内心很温馨,这样一个将死之人竟然还在担心着别人的死活,而不是先担心自己。
可这话还没说完,知凡煞是愣了一下。
他应该怎麽传达给这位同学,他该说"同学我看你影子很淡,时日不长了"还是"同学你快死了!小心一点"或是"同学你给我注意一点"?无论讲哪一个都超怪的啊!而且还会被以为自己是恐吓的黑道形象。
陷入胶着的他,手还按着男大生的肩膀,可他却觉得这个同学并没有觉得他是怪人还是神经病,仍然静静的抓着他的手臂,耐心地等待听他想说什麽。
如果他没死,肯定是个对社会有所贡献的人。他的家人呢?虽然他们今天是第一次见面,可他却觉得这个人一定很温柔,肯定是很孝顺的人。
这个世界上可以对一个陌生人好的善人已经够少,可就因为够少了,老天爷还要执意带走这样的才子。
这样一个温柔的人,却要死了──
想想都令人觉得难过。
所以当江知凡的第一颗晶莹的泪珠落下的时候,他知道,接下来宛如珍珠串断线了一般,一颗一颗的眼泪会持续的掉落,然而後头突然出现的陆言猛然一把抱过落泪的江知凡,没让他的糗态曝露在别人面前。
由於脑袋瞬间充血再加上艳阳洗礼,知凡真的晕了过去,被陆言先环抱在了怀里。他从没想过他会对着同样是"人类"的"人"有如此在乎的想法,因为从以前开始,人类是个既自私又丑陋的族群,他深深认为着。
从前帮助过的,无论有没有救到,他们都觉得陆言是神经病,毕竟突然冒出一个小孩说自己快死了或是身边缠着冤鬼,第一直觉一定是你说谎、鬼扯淡。
可即使如此江知凡却还是秉持着不希望世界上任何一个人死的心情,这会不会就是阿然师会给予江知凡能力的其一原因呢?不得而知。
陆言从未想过这辈子还会再次帮助人类和审判官交易,可他…江知凡,却有慈悲的心,而自己呢,一直追求着阿然师与他的力量的自己──
「天地联系,受我一委,求之彼人,先行折寿,时日一到,生息循环」
陆言两手稔着一张黑底白字的符咒,不同以往那黄底红字的黄符,这深层的黑色代表着阴间。顺道说明,陆言喃喃天地联系便是自己与审判官先有了场电话通讯的意思。
他这一委托就是替此人一求折寿一日,先行知道自己要走之後让他去替自己准备後事,等到真正的折寿时日一到把事情委由好之後再安心的离开,可这对男大生来说是一件好事,对陆言来说却不是。
当黑色的符咒瞬地从陆言的手中飞起之时,天地之间彷佛停止了时间,乌云遍布了上空,陆言的双瞳从黑色深邃的眼眸转为了暗淡的金黄。可在场的人却都没有声响,男大生紧张的往四周张望,早已没了人影。
他知道陆言这人有名的很,可当他褪下了黑色的双眸,取而代之的是金黄一色,那原先的冰冷气息竟越发寒凉,简直是冻至刺骨了。那份令人敬畏与恐惧的气息源源不断的从陆言的脚下觅出,男大生磕头跪了下去。
这不是陆言,他很清楚。
路上突地刮起了阵阵阴风,彷佛开天辟地一般,陆言後头的地板都裂开来了,好几团黑云毫无由来的从裂开的地层中一一浮现。公主抱着江知凡的陆言腾空浮起,就飘在高空,俯瞰着瑟瑟发抖的男大生。
「堇叹,老夫为审判官,在此受陆言之身,应你一事相求,你三日後便会折寿返阴,提前应你知晓自身知生死,陆言折寿一日做为相抵,与此同时,至时日一到,阴间鬼差立即捉拿,不得逃,则免死,若逃──」
那阵诡异的阴风在顷刻又落下了雪花,可名为堇叹的男人却听到了有东西在鼓动的声音,他听了好久总算听出来,那声音,是岩浆!!
陆言身後的大地裂缝中竟然涌出了阵阵冒着金黄色火泡的岩浆,好几颗小碎石随着泡泡破掉的同时炸了出来,堇叹不敢再抬头了,他没想到自己被告知了即将死亡,还得被死亡威胁!
「老夫一言,汝是否知悉?」
「是…是…是是的。」
他发抖着用嗑嗑巴巴的做了好几次磕头的动作,当他抬起第三次头的时候,疑,怪了,岩浆没了、风也停了、整片天空的蓝天与白云还在运作着、身旁的路人都用奇怪的眼神看向堇叹。
「奇奇奇奇奇怪?!人、鬼、等等,什麽?!」
他也分不清方才那究竟是人是鬼。陆言则带着最後一点精力抱着江知凡到了医护室也昏厥了过去,阿姨则紧急替他们调了几个医护班的过来吊点滴。
「哥?你跪在这里干吗?」堇瑀把堇叹一把捞起。
「没、没事,大概是天气太热,晕睡过去了吧?」
「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