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国之後的段秀芝,迅速的让季长风及简书豪履行合约之後,便一样重复过着三点一线的生活。看似无异,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是如何每天强撑着笑容面对一切。
离婚的挫折感排山倒树的向她压来,她不懂自己做错了什麽才会失败至此。庞大的压力让她不得不看身心障碍科,後来还必须依靠安眠药才能睡着。
⋯
这天,展绍腾在上班途中看见了一起交通事故,一台车失速撞上分隔岛,原本他不以为意,结果定睛一看,才发现车头全毁的事故车有点眼熟,他慢慢把车滑向路边临停,然後下车走向事故车旁边。
昏倒在驾驶座的,不是段秀芝又是谁?
到场的交警原本要将他拉开,他忙表达自己的身份,然後就协助警消人员将昏迷的段秀芝移下驾驶座送上救护车,随後又开着自己的车跟上。
一到了急诊,他熟练的帮她挂号,陪她照x光、照断层等。所幸段秀芝有系安全带,而且安全气囊产生了保护效果,她只有轻微脑震荡,但血液检测结果,她体内含有安眠药的成份,不排除是这个原因造成车祸及昏迷的原因。
安眠药?展绍腾狐疑的看着躺着病床上明显消瘦的女人,她看起来不像是会需要安眠药的人啊⋯
话说他大概也有两三个月没看到她了,最近东奔西跑,连公司都很少进去。没想到再见她,居然瘦到他都有点认不出来了。
是被公司虐待吗?展绍腾心想,边想心中怒火更甚,他不能接受公司内部有苛刻员工的事情发生,当下他就打电话进公司行销部,飙了Lisa好大一顿。
被骂的Lisa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就被粗暴的挂断电话了。
她也有发现段秀芝的异常,例如越见消瘦,上班常常恍神,事情也常出错,问她却什麽也不说,只是一个劲儿的道歉,要她回家好好休息,她也不愿意。
这下好了,真的出事了!
办公室的各位,一听到段秀芝出车祸,都不免担心起来。
挂断电话的展绍腾,并不觉得骂完人之後心情有比较好,看段秀芝那样子,他的心情更显烦躁。
原本他打算再播下一通电话继续骂人,刚好段秀芝总算苏醒了,她双眼茫然的看着展绍腾。「展先生?我怎麽了?」头好痛好晕。
「你出车祸了,自撞分隔岛。」
段秀芝惊讶的睁大眼睛,她都不记得了!她只记得自己送完孩子上学准备要上班,後面就完全想不起来了。
「你吃安眠药?」
听到这个问题,段秀芝沈默了。她的沈默刚好代替了回答。
「怎麽会需要用到安眠药?公司给的压力太大吗?」
段秀芝摇摇头,眼泪却扑簌簌的流下。
展绍腾却误会了,「岂有此理,我马上开除Lisa!」说完,他马上要拨电话进公司请人事科处理,一双素白的骨瘦嶙峋小手却按住了他握着手机的手。
「不是的!Lisa对我很好,是我自己的事。」
「什麽事要这样跟自己过不去呢?」展绍腾的大手覆上段秀芝小小的脑袋。
突来的温暖让段秀芝更加泣不成声。她抬眼看向展绍腾,展绍腾觉得他好像看见了一个溺水的人看见浮木。
这天,段秀芝抓着他的手,哭了好久好久,彷佛要把这半年的眼泪一次哭完一样。
没错,她与简书豪已经离婚半年,今天,是简书豪娶季媛的日子!
商场大佬季长风的独生女季媛举办世纪婚礼,各大新闻头条都在报导这件事,让她无处可躲,所以病情加剧,长期下来的隐忍终於决提。
哭完之後,段秀芝缓缓的跟他诉说所有的事情,她也不知道为什麽会跟他说这些,也许是因为他常常照顾她吧?莫名的对他很信任。
絮絮叨叨的,彷佛在说着别人的故事。
噢!离婚啊!展绍腾觉得自己的心里有某处好像活了过来。
原来不是不喜欢啊⋯只是因为知道她结婚了,所以身体自动自发的把这个喜欢埋在心里很深很深的地方,深到连他自己都没发觉。
最後,她哭到睡着了,但即使睡着了依旧不自觉抽泣。
这天,展绍腾看见她那一方原本鸟语花香,风和日丽的世界,变得残破不堪,且肆虐着狂风暴雨。
轻轻用手拂去她挂在脸上的泪滴。她需要浮木,那他就当那个浮木吧。
段秀芝这一睡,便睡到了下午4点,当她睁开眼时,还感到一阵恍惚,想不起来自己在什麽地方。
旁边有人在敲键盘的声音,她顺着声音望去,看见展绍腾将手提电脑放在腿上,双手则迅速的敲在键盘上,眼睛则一瞬也不瞬的盯着萤幕。
原来不是做梦。
「展先生,请问现在几点了?我还要接小孩放学。」长期的生理时钟,让她的身体自动自发的记得必须要做的事情。
「醒啦!现在4点,我待会儿去接他们,你会饿吗?从早上睡到现在。」展绍腾一见她醒来,忙阖上手提电脑起身查看她的情况。
下午4点?她好像好久没睡那麽熟了,不吃安眠药睡不着,即使吃了也是不断做梦,比没睡着更累。
半年来,她第一次感到内心平静。
她摇摇头表示不饿,「那就麻烦展先生帮我接孩子了。」
「没事。我看你身体状况不太好,便自己作主让医生安排全身检查了,今天怕是没那麽早离开这里。」
「我没事,不用检查。」边说边作势起身。
「听话,嗯?」展绍腾双手按住她的肩膀,把她按回原本的位置躺好,双眼深深的看入她眼底。霸道的让她垂下眼睑,不敢再与他对视。
没多久,护理师便进来领人去做检查,展绍腾见还有时间便陪着一起,待所有检查都完成回到病房,展绍腾又强迫她继续睡一会儿,才起身离开去接子洛子轩两兄弟。
接到了两个孩子回到医院,因为段秀芝没有太大的问题,便得到医生的允许出院了。两大两小一起乘坐展绍腾的车回到段秀芝的住处。
展绍腾熟门熟路的叫了外卖另外又请助理准备盥洗用具及换洗衣物一起送来,等待的时间当然又是陪伴两个孩子玩耍。
段秀芝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听着这屋子好久没出现的欢笑声,眼泪不禁慢慢滴落。
突然有只小手拿着面纸擦拭她脸上的泪,她定眼一瞧,发现是子洛。
「妈咪,不哭。」
她这才发现自己好像很久没好好看看她的孩子了,什麽时候子洛又长了那麽高了?衣服都有点不合身了。她甚至想不起来这半年到底怎麽过来的,就连今天的早餐做了什麽,她也想不起来了。
每天过得浑浑噩噩,她对不起两个孩子!「妈咪没有哭,只是眼睛跑进沙子。」让孩子担心了,她是个失职的妈妈。
「沙子真坏,每天都跑进妈咪眼睛里!」
段秀芝闻言一惊,她甚至想不起来自己每天都有哭泣,她以为自己隐藏的很好。
「没事,妈咪努力打扫,把灰尘都清乾净,就再也不会有沙子跑进妈咪眼里了。」
「我也要帮忙妈咪打扫!」
「妈咪!我也帮忙打扫!我最爱妈咪了!」应声虫子轩已经能说流利的句子了。
「好,妈咪也好爱你们。」段秀芝抱紧了两个孩子,一人一口一直不断亲着他们。
两兄弟高兴坏了,妈咪好久没这样亲他们了。
展绍腾站在旁边看着,也不禁笑了。
段秀芝抬眼看向他,用口型向他诉说无声的谢谢。
谢谢你救了我。
待晚餐送到,展绍腾盯着一大两小把所有饭菜都吃乾净才放他们下桌。本来很顺手的要把厨房整理起来,被段秀芝伸手阻止了。
「我来收拾吧!你已经帮忙我很多了。」
「好,我去陪孩子们。」
「妈咪,叔叔,我也来帮忙!」小子洛没忘记自己答应妈妈要一起收拾的事。
「我也要!」
段秀芝笑着看着两个孩子,然後各自分配了工作让他们执行,才去忙自己的事,她转身看着蒙了一层灰的厨房,便撸起袖子,决定整个都整理一遍。
「你别心急,慢慢来。」展绍腾担心她太劳累,忙跟着一起整理。
「我浪费太多时间了。」她有点异於平常的急切,急切到近乎焦虑。
看着她的举动,展绍腾终於发现她的不对劲,他忙抓住她忙碌的手。「段秀芝。」
「你别抓我,我还没刷乾净!」她一直看着厨房的脏乱,努力想挣脱他的手。
「秀芝!」他改用一只手钳住她的两个手腕,腾出另一只手抬起她的下巴,逼她看着他。「秀芝!冷静!你看着我。」
因为被控制住,段秀芝不得已只能听他的话,这才慢慢冷静下来,然後在他的注视下缓缓放松身子。
「你听我说,我们慢慢来,放轻松,我会陪着你。」好听的嗓音带着蛊惑人心的轻柔。
我会陪着你。
咚!
段秀芝感觉到了自己的心脏恢复了跳动。
她彷佛是一艘在暴风雨中失去方向的小扁舟终於找到了可以靠岸的港湾。
被暴雨淋湿到遍体生寒,此时却从心脏的地方溢出一股暖流,这股暖流丝丝缕缕的流入她的四肢百骸,让她发抖的身子停止了颤抖。
「好。」她乖乖的点了点头。
展绍腾见她冷静了下来,才放开了他的箝制。将她拉到椅子上坐好,递给了她一杯温水,看着她乖乖喝完,才又拉着她回到厨房接着继续整理,并且在她旁边陪着,如果显露出异样,他就会赶紧握住她的手提醒她。
好不容易打扫完,段秀芝的双颊因为劳累而挂上了两朵红云,也让她的气色终於好了一点。展绍腾见了,大掌在她头上拍了两下,好似在奖励她是个乖孩子。
「我去帮孩子洗澡。」她羞窘得想快点逃离现场。
「我帮他们洗吧!你今天才车祸,医生有交代要尽量平躺休息,刚刚已经纵容你一次了,不要太劳累。」说完,他便不容拒绝的把她推去房间躺好,然後转身带着两小去洗澡了。
熟练的帮孩子洗澡、穿衣、念书、刷牙、哄睡,自然的彷佛每天都在做着这些事一样。
子轩很快的就睡着了。
「叔叔,你会留下来吗?」子洛躺在展绍腾的旁边,抬眼看着他问。晶亮的眸子在关的一片漆黑的房间烁烁发光。
「子洛想要叔叔留下吗?」展绍腾翻身面对子洛用左手支头看着他问道。
「想。」
「好,那叔叔便留下来。」展绍腾伸出右手轻轻拍着子洛小小的肩膀。
「叔叔能让妈咪笑,子洛想要叔叔留下。」快睡着的小子洛嘴里喃喃自语,在寂静的夜里,一字一句都重重的落入展绍腾耳里。
很久没笑了吗?孩子都看在眼里呢!到底是多倔强的一个人?
待孩子都睡熟,展绍腾轻手轻脚的离开房间,走到厨房倒了一杯温水,敲敲主卧的房门便走了进去。床上的人儿正睁着一双杏眼看着他。
她显然已经洗过澡,头发虽然吹乾,但发尾还有些微湿润,房间散发着沐浴乳的香味,是她身上的味道。
「吃过药了吗?」
段秀芝摇摇头,然後翻身从旁边的柜子拿出一盒药,倒了晚上的药出来,展绍腾递过去温水让她配药喝。
「这里头有安眠药?」
「嗯。」
「睡吧!」展绍腾关上所有的灯,然後躺在距离她最远的另一边。
「展先生?」她不解他的用意,而且孤男寡女这样不好吧!虽然他没做什麽。
「你睡了我就出去。」
「你这样我睡不着。」
「试试。」
「试什麽?」
「试看看你会不会睡着。」
「⋯」
「快睡吧!明天我陪你去看医生,看能不能把药停了。我累了,先睡了。」话说完,他便翻身背对她。
听到他说的话,段秀芝沈默了许久,半年了,她没想过停药这个问题,自从离婚之後,她也没告诉家人,前三个月她还偶尔带孩子回去,到後面,她是真的想不起来自己怎麽过的了,每天如同行屍走肉。
也幸好段母正好出国去找朋友并小住一段日子,不然怕是也瞒不久。是该找时间带孩子回去给母亲看看了。想着想着,她居然也不知不觉睡着了。
展绍腾听着她的呼吸声从原本的细细短短,一直到绵长沈稳的呼吸声,就知道她睡了,他又躺了一会儿,确认她已经睡熟,才轻手轻脚的离开,回到客房陪两个孩子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