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明夏突然觉得有些闷,出来透透气。
她背对着包厢,靠着墙,也看不见人来人往,反而落得轻松自在。
想起了方才的那些话,一句一句,都直击着心头。
像是在告诉她,她所知道的一切,并不是她以为的真相。
蓦地,想起了那日遇见于野後,他留下的最後一句话:
――――「好好想想吧苏明夏,那些你所不知道的真相。」
所不知道的真相吗?
突然,有脚步声朝向自己逼近,苏明夏转过头来。
四目交接,避之不及。
那个她多天不曾见过的人,来了。
程光愿带着笑意,是一贯的清明俊朗,灯光也略显黯淡,一别多日不曾见过,苏明夏看着他便失了神。
原先想好的那些话,一见到人,倒是一个字也说不出了。
他倒没有任何尴尬,逐渐走近,「怎麽在这?」
苏明夏回过神来,笑着说:「里面太闷了,出来透透气。」
他站在她旁边,靠在墙上,侧过头看她,「不是说要聊聊吗?」
苏明夏嗯了一声,手插在大衣口袋里,微微握紧了拳,冒了手汗,脑中不断组织措词。
他在等待她的询问。
沉默凝滞了片刻,连呼吸声都清晰可见。
她顺了一口气,终於开口:「你是不是......认识于野?」
程光愿像是愣了几秒,忽而低低笑了笑,似乎带有无奈意味。
苏明夏又道:「我遇见他了。」她瞥了他一眼,「他说,你们是朋友。」
程光愿被她给气笑了,仍给予回应:「是啊。」
她语气颇为哀怨,「你怎麽没告诉我?我还说了他这麽多坏话给你听。」
程光愿目光温柔含笑,反问:「你就只想问我这个啊?」他又摇了摇头,十分无奈。
苏明夏藏在口袋下的手握着拳,指甲掐进皮肉里,整颗心早已翻天覆地了,却还要保持镇定。
明明想问的很多,但看着他,便问不出口了。
程光愿也不恼,转过身来,正视着她,目光似水,足以将她彻底溺毙。
苏明夏被看得有些不自在,吞了吞口水。
直到良久,他才说:「回去吧,出来太久了。」
算是逃过一劫,苏明夏不再靠着墙,站直了身,提步正要离去。
突然,他凑近她,双手环绕着她,使她措手不及,下意识缩了缩肩。
抬眼看他时,只见他只是将她的外套衣领整理好。
他手上的动作没停:「领子没翻好。」
两人之间的距离很近,苏明夏再走近一步,便能撞进他的怀中。
走近她的那一刻,她还以为他要抱她......
是她自作多情了。
苏明夏移开了眼,此时面色有些涨红。
他看着面前的人,整张脸像要缩进衣服里,在心里笑了笑,起了逗弄的心思。
手仍围绕着她,停留在她的颈间,他的动作很慢,又刻意来回折腾好几遍,像是个完美主义者,每个角度都要精细到位般。
苏明夏总觉得他是故意的,偷偷看他一眼,慢条斯理的样子,眉梢微微上挑,面色认真又专注,反倒令人生不出任何怒气。
苏明夏就这麽任由他摆弄着。
半晌,他的手终於离开了。
他看着她,神态自然,眉眼含笑,「好了。」
苏明夏缩着头,脸上的红晕终於才退去几分,「谢谢。」
他们再次进入包厢时,里面已经热火朝天,人来得多了。
几个男生聚在了一起,不知道正在玩什麽,其他人零零散散的坐在一旁聊着天。
苏明夏没找到郑靖颐的身影,心有些慌。
班长看见他们是一起走进来的,喊了喊:「程光愿你出去找个人,也太久了吧。」
原先聚在一起的男生目光齐刷刷地扫过来,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们。
班长笑着对着程光愿,低声道:「你今晚逃不过了!好好想想这得喝多少杯才够!」
苏明夏如今一股心思都在郑靖颐身上,倒没有太在意。
她传了讯息,没回。
打了几通电话,全都未接,不免有些担心。
突然,有人拍了她的肩。
陈佳茗拉着她的手,没有任何生分,「明夏,我可好久没看见你了!」笑笑地说:「你好像还是一样,没什麽变。」
苏明夏被她拉着坐下,聊着天。
她思绪迟缓,手还在紧握着手机,等待着郑靖颐回复,眼神不自觉地就飘向了程光愿的方向,完全没注意听陈佳茗在说什麽。
他被一群人围着,每个人都敬他酒,他也不推辞,一杯一杯的喝。
昏暗的光使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见着他的喉咙上下滚动,唇边湿润,温柔的眉眼在一闪一闪的灯光下反而显得勾人,透着一股风流味。
她忍不住灌了一杯水。
喝完,又忍不住偏过头去看,正好对上他的目光。
眼神相对,一瞬间暧昧丛生,像触电般,脑子一阵酥麻,她立马低下头。
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喝到了底。
陈佳茗像是没有感觉到她的异常,疑惑地问:「你怎麽啦?一直喝水。」
苏明夏面无表情说:「口渴。」
陈佳茗接着又去找了别人聊天了。
坐在人群里,苏明夏也没过多参与,只是静静听着,时不时又盯着手机里看郑靖颐有没有回复。
坐在她旁边的女生是从前的副班,高中时人缘就特别好。
她看见苏明夏,像是想起了什麽,从包里拿出两封信来,递给她。
她说:「这是高三时写给未来自己的信。」
「班导去年退休了,让我把这个发还给大家。去年同学会你没来,就一直在我这了。」
苏明夏点头微笑:「谢谢。」她接过信封,居然有两个,疑惑问道:「怎麽是两封?」
「不是你自己写不够,又多写了一封吧?」副班一脸不意外,笑笑道:「你可能忘了吧!毕竟都这麽久的东西了。」
她开玩笑地说:「班长他还写了五封呢!你才两封,算小意思了!」
苏明夏此时听不下任何话,她想要打开看看,却被副班阻止。
她抓住她想要打开信封的手:「这种东西就是要自己回去看才有意思,听班长说他看的时候,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想想就好笑。所以啊!别现在看!」
苏明夏忍住好奇,苦笑道:「好吧。」说完,就收进了包里。
她走出包厢,去了趟洗手间。
还未走到洗手间门口,便听见了里头传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苏明夏走近,才听清了话。
那声音像浸了蜜似的,甜得恰到好处,语气十分骄傲,似乎是在说着男人。
原来是晏菲,方才没注意到,她也来了。
郑佳茗也在这,和几个与晏菲关系很好的小姐妹一起。
「你男朋友也对你太好了吧!你这包是名牌的吧!」
一群女人闲聊,话题无非围绕在男人身上,这是恒久不变的道理。
还有人附和着:「就是就是!」
郑佳茗突然感叹道:「我当初还以为你会跟程光愿在一起呢!」
晏菲眼神坦然,正对着镜子补妆,「他又不喜欢我,我干嘛在一棵树上吊死。」
透过镜子她瞧见了门後的身影,直勾勾盯着许久,才笑了一下,缓缓道:「他啊,喜欢的另有其人。」
人影在这句话之後,从门後消失。
晏菲脸上那对梨涡加深了几分,从前甜美的模样,如今倒增添几分成熟韵味,放至人群中更为出挑。
苏明夏感觉像是好不容易从一个死胡同钻出来,转眼,又跑进一个死胡同里。
没完没了。
她自嘲地笑了笑,眼角略微苦涩。
如果他是树,那麽她早已在这棵树上气绝身亡多年,屍体都被风乾了。
握在手中的手机突然传来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