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专长除了读书和弹琴唱歌,其他根本一窍不通。
陈恬谊总笑我三分钟热度,曾经说要学跳舞,结果发现自己是个肢障;有一次说要学画图,上了半年的课,结果还是只会画火柴人;还有一次说要学打篮球,结果是被球打。
陈恬谊最後摇头对着我说:要学任何事前,先学好不要三分钟热度。
现在我非常懊悔为什麽没有认真学习打篮球,而且还在球场上发呆!
「莫曦,小心!」陈恬谊话刚落下,下一秒高速运转的橘色物体不偏不倚的砸向我,霎时眼前刹时一片漆黑,我跌坐在一旁的地上。
「体育课在打篮球,你发什麽呆?」周子澔话语中有些愤怒,更多参杂在内的是担忧,他伸手将我扶起,眼神显些凌厉。
陈恬谊和苏嘉仪也从另外半场跑来,「曦曦你有怎样吗?」。
「应该没事。」虽然膝盖擦伤,但我选择隐瞒陈恬谊,这点小伤不需要让她瞎操心。
「对不起莫曦,我不小心丢太大力,没有发现你没看到球。」苏嘉仪一脸歉疚。
「没事的,是我不好,明明在打球却在发呆。」我起身拍拍稍些肮脏的运动短裤。
周子澔眼尖的发现我膝盖上的擦伤,低声喝令,「去擦药。」
「其实不用没关系。」我低语,正巧被下课钟声覆盖过去。
不料苏嘉仪也发现这个小伤口,分贝有些大声,「都受伤了,一定要去擦药啦。」
「你受伤了?」陈恬谊惊呼,有些不悦,「怎麽不跟我说,不消毒等一下感染怎麽办。」
就是为了避免陈恬谊总是太过担心我的伤口,才不想告诉她的,没想到还是被她发现。
「周子澔,你能带曦曦去保健室吗?」陈恬谊问,身为体育股长的她都要带着当日值日生去借上课器材,下课也要将器材完整无毁损的搬回体育室。
「嗯。」待周子澔答应後,陈恬谊一脸放心的去整理要归还的篮球。
周子澔眼神转向我,一脸写着「跟我去保健室」。
「好啦,去就去。」受不了他的目光。
其实伤口也开始隐隐作痛。
「还是我陪莫曦去吧。」苏嘉仪上前关心。
「不用。」他说。
「毕竟是我不小心弄伤莫曦,不好意思麻烦你。」苏嘉仪上前想牵起我。
「我带她去。」周子澔比她快一步搀扶住我的肩膀,眼神坚定且冷冽的注视苏嘉仪。
苏嘉仪欲言又止,我赶紧打了圆场,「周子澔陪我去就好,谢谢你。」
保健室空间宽敞,药水味却浓重,我环绕四周却发现居然空无一人,办公桌上立放着一个白底红字的立牌「去办事情,小伤自行处理」,学校保健室有点随兴。
「先消毒。」周子澔拿起架上的生理食盐水,沾湿棉花,温柔地在我伤口上来回涂抹,「忍耐点。」
他下手虽轻柔,我却还是感受到微微的疼痛感,一不自觉脚就会缩离他,「抱歉,我尽量忍耐。」
「你发什麽呆?」周子澔话题转回我跌倒後第一个问题。
「发呆就是发呆,没在想什麽。」周子澔眯起眼,似乎不太相信我,我连忙补充:「真的。」
我说谎了,我没有在发呆,而是在想事情,在想之前意外撇见周子澔的那幅画作,那两抹人影在我脑海中挥之不去,心里燃起一股熟悉感,却又有些陌生,怎麽也回想不起来。
「啊!痛痛痛。」我表情狰狞,脚又不自觉的往回缩,周子澔一把将我的脚抓住,开始上碘酒,「拜托,小力一点,求求你。」
「忍耐一点。」周子澔将棉花丢至旁边的铁垃圾桶,「你有看到纱布吗?」
「在第二层最右边的格子。」我伸出手指头指向纱布,「不过一定要贴纱布吗?」
周子澔又用「你是笨蛋吗」的脸来打击我,「不用纱布盖住伤口,就会有可能跑进一些尘土沙砾。」
「好吧。」我不自在的挪动我的脚,暴露於空气中的伤口带着一点刺痛感。
周子澔身躯更加趋近於我,空气中弥漫着清香的沐浴乳味道却没有方才体育课所流出的汗水味,第二次跟他这麽近距离接触,这次我能清楚的感受到从他鼻腔内发出的微微喘息声和身体散发的热气打在我的皮肤上,热热的、痒痒的,我的心脏又开始胡乱跳动。
「好了。」周子澔昂首,与我四目相交,我不自在的撇过眼,「回家记得要换药。」
「谢、谢谢。」我又结疤了。
「能走吗?」
我对他点头。
「周子澔,」话溜到一半,我却将它止住。
「嗯?」他转身看向我。
「没事,没什麽,走吧。」原本想问说那幅画为什麽让我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不过他大概也不知道,甚至还会觉得这个问题非常莫名其妙,况且他也不想被人看见他的画作。
「曦曦,你真的没问题齁。」陈恬谊这句话从十分钟前问到现在,从大家都还在教室整理书包到剩下我们两个,我的答案始终如一,没有改变。
「你问了八百遍了。」我将椅子靠拢,我用仅存的耐心一字一句回答她最後一遍,「没、问、题,我、很、好,你奶奶不是有事叫快点回家吗,你还在学校拖拖拉拉,等一下就赶不上公车。」
「我担心你嘛,你的脚受伤又还要走去办公大楼交教室日志。」陈恬谊将书包拉链拉上,「你要小心喔。」
「知道。」陈恬谊从我眼前匆匆离去,我放下手中的蓝色原子笔,暗暗欣喜,终於写完今天的教室日志了。
黄昏已至,一抹斜阳为校园染上一层昏黄,纯白的建筑也被披上一层金辉,余光撇见一抹熟悉的身影也从办公大楼走出,是周子澔,原本想上前打招呼,却撇见身旁的短发少女,迈开的步伐顿时怯步,身体反射性往墙边的角落躲进,房咨宁笑得灿烂,距离太远以至於听不太清他们的谈话。
周子澔背对我,俯下身,暧昧的氛围以他们为中心,逐渐蔓延。
渐渐地,他们两抹身影消失在我眼前。
前所未有的酸楚漫涌上心头。
我不喜欢眼前的这幕,也不喜欢这样的自己。
我没有资格难过。
我们只是同学,刚好国中同班,现在又同班的同学。
对,只是同班同学。
但苦涩感却没有递减,反而更加难受。
「喂,莫染,帮我跟妈妈说我会晚点回家。」我拿起手机拨打莫染的手机号码。
「好的,要注意安全喔。」电话另一头,莫染发出疲倦的应答声。
我随意上了一辆公车,没有目的地,只是想让自己杂乱的心情沉淀,毕竟周子澔已经有女朋友,我不能让自己喜欢上他的感觉再蔓延下去。
原来这就是他一直拒绝她们的原因。
「小姐,这是最後一站了喔,不好意思要请你下车了。」司机大哥敞开公车後门。
「好,谢谢。」一不留神居然就到最後一站了。
我漫无目的地走在陌生的街上,街上路灯照耀了昏暗的道路,人来人往的行人带着交谈声穿梭在街头,孤单寂寞又难受的我显得格格不入。
我踏进一间不太显眼的豆花店,豆花店的外观虽然老旧,招牌也忽明忽暗,却跟店内形成强烈对比,店内十分明亮,环境整理的乾净整洁,桌椅排列得整齐不凌乱。
「欢迎光临,妹妹要点什麽?」一位身形略矮的和蔼老婆婆问。
菜单上豆花口味琳琅满目,我毫不犹豫地挑选一种最喜欢的口味,「一份珍珠柠檬,谢谢。」
「这样三十五元喔。」老婆婆接过我的钱,行动缓慢的拿起碗盛装豆花,「妹妹,你可以先去找位置坐,我等等会送过去。」
「好,谢谢。」
「你的豆花。」一道轻飘的男声打破我的心乱。
「李缘恩?」
李缘恩转身,发现是我在叫他,脸上吃惊的表情表露无遗,「莫曦,你怎麽来这?」
「我随便走走就到了。」我挖了一口豆花放进嘴里,豆花绵绵密密,夹带些微酸涩的柠檬汁配上珍珠,真是绝配。
「你脸……,」李缘恩停顿了半晌,「你觉得好吃吗?」
我莞尔,「很好吃喔。」
和我的心情一样,除了酸,还是酸。
他,原本是想问我脸色怎麽这麽难看吧,毕竟我没做好表情管理。
第一次失恋难过得要死,我也不想浪费力气管理自己的表情。
有些事情不一定要说出口,说出口的事情也不一定能改变现状。
就像李缘恩没有说出口对我的疑问;就像我没有说出口对周子澔的爱意。
「如果喜欢的话,下次来吃我可以请你。」离开豆花店前,李缘恩轻飘的嗓音再次传入耳际。
公车站牌时间表一分钟一分钟的倒数,霎时,一道快速且粗暴的身影将我撞倒在地,我的背包从肩上滑落,那人动作熟稔的顺势捡起我的背包拔腿狂奔。
「啊!我的背包。」我随即反应过来,起身想要追上小偷的身影,小偷越跑越远,人影逐渐远离我的视线范围,体育课受伤的膝盖越加疼痛,努力忍住这股不适感,我着急的求助於路人,经过了两个红绿灯後,小偷似乎发现自己即将被好心路人追上,放弃刚到手的厚重背包,奔离现场。
「谢谢你。」我对着帮我拿回包包的好心路人道谢。
「举手之劳而已。」爽朗的笑声回荡整条街道,他眼珠子上下打量我的制服,「小妹妹,这条街最近有很多小偷,要小心一点喔。」
「好,谢谢。」
「你怎麽在这?」低沉嗓音从我耳後方传来。
「周子澔?」我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流出冷汗,为什麽这个人老是爱突然出现在人家背後。
「我……」面对他,我的出声的能力彷佛丧失,一句答覆都说不出口。
我总不能说因为你让我失恋,所以我心情不好随便走走……这种尴尬的藉口。
周子澔双眸定定的直视我,透露着他还在等待我的答案,机智如我,马上想出一个既没有说谎,也不会尴尬的答案:「我来这里吃豆花。」
他挑起眉毛,显然不太相信我所说的。
这样应该不算说谎,我确实来吃豆花,只是吃豆花的动机我没有说出口。
「你又跌倒了?」周子澔上下打量我的伤口,下午黏好的纱布被掀起一角,伤口的血液渲染纯白的纱布。
我据实点头,他说得好像我常常跌倒一样,不过我刚才确实有跌倒。
「回我家处理伤口。」周子澔神情冷冽的注视我,在这不寒而栗的目光中,流露出一丝不容置疑的霸道。
「蛤?不用啦。」因为惊讶,我的语调上扬了八度,而且这样太麻烦他了。
在这无助的夜晚,少年带着失恋少女回家,尤其少年还是少女的失恋对象,这实在是太危险了。
不过少年可能没有这种想法。
「你回家不会好好处理。」周子澔显然没有理会我的拒绝,「走。」
我再次佩服我的机智,「所以我回家好好处理就可以了吧?」
「不行。」周子澔反驳我,低沉的嗓音在尾音时上扬了几度,「你连纱布都不知道要不要贴,还会处理?」
看起来,我被他鄙视了!
「走。」鄙视我的少年再次下令。
他的态度强硬,容不下拒绝的余地,也不敢再回拒,我喃喃低语,「对不起。」
对不起他,我是个麻烦。
对不起他的女朋友,保证不会再单独去他家。
对不起我自己,实在是太没有矜持了!
「小妹妹,请上车。」方才那位搭救我的热心路人比着停在路边停车格的其中一辆黑色汽车,见我一脸疑惑,热心路人又补充,「我来自我介绍,我是子澔的……」
话尚未落下,周子澔随即打岔,「他是我的叔叔。」
叔叔撇了周子澔一眼,爽朗的笑声再次渲染整条街道,「小妹妹,称呼我吴叔即可。」
「上车吧。」周子澔简洁有力又冰冷的语句打破吴叔热情话语,明明是叔侄,个性却截然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