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平静的校园,因为园游会而吵嚷不堪。走往实验室的路上,他经过观众簇拥的舞台边,音乐刚结束,表演完的热舞社同学还沉浸在尖叫与欢呼声中。
「啊,那家伙又跑了!」
「快点抓她回来拍照!」
他听见台上的人大声嚷嚷,随着他越走越远,声音逐渐淡出他的耳畔。这里是全国第一的名牌大学,聚集的学生皆是菁英份子。原本为了学生念书安宁,平时是不对外开放的——除了一年一度园游会,学校会挤满没见过的脸孔,那些平凡的社会大众,也想一窥豪门大学的风采。
偶尔这麽热闹,虽然与他不相干,但冰冷的世界渗了一些温暖进来,他并不反对。
他不想引起太多骚动,所以选择绕过林荫大道下两排摊位。大道旁的小径,过於耀眼的阳光洒在他白皙的脸上,让他不由自主的眯起双眼。
突然有个手上拿着色彩缤纷冰淇淋的小男孩朝他飞奔过来,直直撞在他的身上。他赶紧伸出手,抓住差点跌倒的小男孩。而小男孩抬头,对上那双冰冷而无起伏的眼时,鼻子立刻泛红,开始嚎啕大哭起来。
男孩这一哭,引来摆摊同学们的注目。他不喜欢过多的目光聚集在他身上。
「欸……是刘宗原欸。」
「他弄哭小朋友了吗?」
「我如果是那个小孩就好了。」
刘宗原盯着那个小孩,很认真的思考该怎麽应付。没有,他脑中没有对应的策略。只能面无表情的盯着那个小孩,半句话也没有说。
小男孩的妈妈从後方匆匆忙忙的赶过来,蹲下身子拍着小男孩的背。「你弄哭我们家……」她气冲冲的抬头,对上刘宗原的毫无温度的双眼,愣了一下。阳光彷佛把这个人的气质衬托得更加不凡,清俊的脸庞,修长而纤瘦的身材,彷佛天上谪仙一般。妈妈低下头,语气突然变得娇羞,「那个……不好意思,小孩子不懂事,那个……衬衫的部份,我们一定会赔偿的。」
刘宗原这才发现自己格纹衬衫外套上染了草莓口味冰淇淋的红色色素。「没关系。」他只想赶快离开,太多人围在一边观看,他不喜欢。
匆匆离开现场。他的脑里开始思考接下来的步骤。
附近有洗手间,先脱下来做初步的清洗,然後——
「我也没办法呀,我妈就在那边,看到我穿得这麽不三不四,她绝对会剥了我的皮。」
他看到一个绑着高马尾的女孩,正对着镜子,一边用纸巾用力擦拭自己的眼睛,一边用耳朵和肩膀夹着手机,表情无奈的说着。她穿着红色绕颈无袖贴身上衣搭配黑色皮质短裤,露出一小截平坦的腹部,彷佛火焰一般。
刘宗原愣了几秒。
「没关系明年还有机会合照,我要赶快卸妆,不然我妈一定会掐死我。欸,这个卸妆棉怎麽那麽雷,我的眼妆卸不乾净呀!」她放下那张卸妆棉,从镜子里看到一个陌生的男人身影,「我晚点再联络你。」她挂掉电话,用一边素雅,一边妖艳得张牙舞爪的脸蛋盯着他。
两个人沉默对望了几秒。女孩开口:「这里是女厕喔。」
「这里是男厕。」刘宗原不疾不徐的回答。
女孩的嘴角抽搐几下,用卸妆棉用力的把另一半的脸擦乾净,再用双手捧起清水冲了冲脸。匆匆冲出洗手间,盯着那个男用标志良久,双颊通红的跑走了。
她的随身包包没有带走,还放在洗手台上。
与他无关。刘宗原脱下身上的外套,把沾到污渍的部份放在水槽里冲水。从镜子里,他看到方才那个女孩又急急忙忙的跑回来。
扭着手指,她问道:「那件衬衫外套能不能借我?」
他以为她是回来拿自己包包的。「它沾到——」
「没关系,借我一天就好,我一定会洗乾净还你的。」女孩双掌合十,「拜托你。」
刘宗原有些困扰的皱起眉。
「拜托,我真的找不到其他人可以求救了。」
刘宗原勉为其难的点了头,将浸湿的部份拧乾,递给女孩。
捧着那件衬衫,女孩雀跃的跳起来。而後匆匆的穿上,对他而言合身的衬衫外套,在女孩身上变成宽松休闲的落肩设计。女孩突然皱起眉,而後冲到洗手台前拿了自己的黑色皮质小侧背包,从里头拿出一支口红。然後拉了他的手,在他手上写下「杨、芷、离」三个字。
「我是热舞社的。」她将衬衫的钮扣扣上,将原先略微性感的穿着遮挡住。「你呢?你叫什麽名字?我要怎麽把这件衬衫还给你?」
「不用了。」
「不能不用,这件衬衫留在我这里我会很困扰的。」她露出一抹甜美的笑容,用水灵灵的大眼盯着他,「欸……你是不是那个刘宗原?」
他轻轻的点了头。
「那我知道了,谢谢你!」她匆匆的冲出洗手间。
看着手上鲜红的三个大字,掌心似乎也跟着灼热起来。刘宗原也走出洗手间,朝远方望去。名叫杨芷离的女孩被一个穿着裸色套装的中年妇人拉着走,离他越来越远。
他不自觉的伸出手,像想抓住什麽虚无飘渺的东西。眼前的一切开始模糊,似乎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应试抛到好久好久以後。懊悔、可惜、哀伤……各种情绪揉合。
芷离……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