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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多年前,大家都称呼她为林秦瑶,而非林星海。为了逃避而改过名字,却不代表能真的改变人生。
她是林秦瑶。
林秦瑶,那活得筋疲力尽的女孩。
夏至的太阳高挂天际,陌生的石子路面崎岖不平,一步步踩上去,都能感受到灼烫。
她就像个普通的女孩,呆坐在路边,脑袋被烈阳烤得混沌一片,眼前繁华的街景,和她都不在相同的时空里。
知道被全世界遗弃的感受吗?
林秦瑶在原地枯坐了很久很久,直到太阳西落,风中掺杂丝丝凉意。
夜幕低垂,漫天便缀满浩瀚星辰。
她站起身,在这陌生的城市里行走。
最终自己走进一条小巷,没有半盏路灯,头顶是一条条交错的天线,黑灯瞎火的格外悚人。
周围全是老旧住宅,左侧墙面上有个一米宽的缝隙,延绵了条残破石阶。不时传来远方像铁在摩擦的尖锐声响,似乎是风吹的。
林秦瑶又饿又冷,也顾不上害怕,两手搓着手臂取暖,沿着石阶走上去。
现在传来的是别的声响,像是塑胶袋被捏在掌心揉弄。
这次声音很近。
突兀的男音从後方传来:「不要上去。」
她吓得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跳了几步远,回过头循声而望。
墙角漆黑一片,勉强看得见身影,有个人席地而坐在那,身旁满是酒瓶和几袋食物。
街友?这是她第一个想法,问:「⋯⋯为什麽不能?」
他沉默片刻,随後传来液体在酒瓶内晃动的声响:「上面治安不太好。」
说得她好像一定要上去一样。
林秦瑶早已打消念头,盯着满地几袋食物,隔三步远都嗅得到浓烈酒香与食物香——
她乾站在原地,手心冒出冷汗,主动低声问:「能不能分我一点?」
已经整整两天没吃饭,林秦瑶身上仅剩的钱都用完了,没肯拉下脸,现在却根本管不了那麽多,和同样境遇的街友开口,反而没那麽伤自尊,真是个奇怪的感受。
那人随性的点点头。似乎吃饱了,身体向後一靠。
林秦瑶走过去,学着他席地而坐,拿了其中一袋,迫不及待拆开看,香味扑鼻而来,热腾腾的,一边还有瓶未开封的柳橙汁。她马上拿起竹筷大快朵颐起来。
身边的他一直很安静,慢缓缓地摇晃着酒瓶,偶尔仰头灌几口。
林秦瑶吃饱後,浑身都暖和起来。
「谢谢。」她低下头,眼眶忽然有些发酸:「以後有钱再还你。」
他还是没回话,只将手中酒瓶递过来。
那手指修长,一条触目惊心的伤疤,从手背蔓延到虎口。林秦瑶看着心惊,抬眼细瞅,他的脸隐在影子内看不真切,轮廓却是像个还算年轻的男子。
他嗤笑:「知道要怕?」
林秦瑶嗫嚅几下,摇摇头,接过酒瓶,那玻璃瓶身还有余温。她就着瓶口喝一口,实在呛得不行,硬是吞下,喉咙彷佛快燃烧起来,舌头弥漫着苦涩的味道。
「成年了?」
她又摇摇头:「再一年。」
手上一空,酒瓶被夺走了。
「喝袋子里的柳橙汁。」
之後他自己安安静静把整瓶酒喝完。
两人不知道枯坐多久,石阶上忽然端出现密集的脚步声,几抹身影飞快走了下来,都是二三十岁的男生,面色不太友善。
他们走到身边那名「街友」面前,为首的人喊道:「徐哥,事情办好了!」
林秦瑶转过头。
他已经站起身来,身材很高挑,那一直藏在阴影里的面庞,也终於被她看清——远山般的目光,直挺的鼻梁,下巴还有些胡渣。他的头发比寻常男生还来得更长,快要及肩,气质野性散漫,从里到外都透着成熟男人的味道。
他从口袋掏出根菸含着,偏头点燃,一点火光在黑暗中格外清晰,两指夹着菸,烟雾从唇边缓缓吐出。
居高临下的看她一眼,眸色晦暗不明,深深沉沉。
——徐倾。
林秦瑶和徐倾初次见面,她是无家可归的少女,为讨口饭吃而接近了他,徐倾则是带领一帮恶棍的神秘男子,淡看人间冷暖,视人命如草芥,不畏生死。
十年後的林秦瑶总是想,这种危险的人,本不该接近。
然而那时的她,哪知自己还能多活十年?
她只想着当个自由的人,再也别回到家里。
几年後的徐倾招惹上众帮派,他逃亡了七天七夜,离开熟悉的都市,闯进西部荒郊。
最後一次见面,他们站在悬崖边,狂风刺骨,那画面深深刻在脑海里,至今难忘。
徐倾眼角微微上扬,带着很淡很淡的笑意,即使到了死期,他仍是那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
「他们追上来就往下跳。」他这样说:「早点投胎也不算坏事。」
林秦瑶垂着眼帘盯着脚下黑漆漆的万丈深渊,摇摇头:「最好还是别有下辈子,活着太累了。」
如果有,也不会想再次遇见他。
他凉凉的笑出声,也不知是否认同。
徐倾。
若问谁能理解被全世界遗弃的感受,那麽他,一定切身体会。他和林秦瑶是同一类人,在黑暗的末路上摸爬滚打,身躯灵魂千疮百孔,活得筋疲力尽。
「那你会想当什麽?」
她这次想了很久很久,抬起头,夜空像缀满熠熠生辉的宝石。
星海,就星海吧。
愿能成为浩瀚星辰,不需寻找自己存在的意义,就这麽璀璨华美的待着,就算是静悄悄地度过一生,便知足了。
之後林秦瑶死了。
林星海活得如自己想像,那麽庸庸碌碌一事无成,只是多隐藏了一个不可言说的秘密。
「你们信借屍还魂吗?」
她看着宋亚晴明显吓到的表情,随後皱起小脸:「别开玩笑了。」
——西部荒郊。
林秦瑶就死在荒郊,在徐倾的面前,最後一刻只来得及看见他喊她名字的模样,耳朵却听不见他的声音。
原本满地都是自己的血,只是她重新睁开眼那刹那,全世界都变成新的了。
她在西班牙。
——最好还是别有有下辈子,活着太累。
像在报复这句话,上天给她开了个玩笑。
借屍还魂,林秦瑶有了新的外貌,成为一具行屍走肉。
作者有话要说:
星海是借屍还魂,意思是以前的她确实是死了喔,只是灵魂跑到另一个躯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