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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空万里,校园生活一如往昔。
这节英语自习课,同学个个埋头苦读,前方的田边老师眼看过於沉闷,开始打起了瞌睡。
与此同时,西片也被周围静得笔芯落地声都清晰可闻的氛围给影响,加上课桌是枯燥泛味的课本,他不禁觉得眼皮愈加沉重。
无法抵御疲倦的诱惑,他索性支起课本,把头压在桌面,在不被老师发现的情况下偷偷补眠。
开始补眠的当儿,他不经意偷瞄了眼身侧的栗发少女。不看还好,一看把可怜的小心脏吓得砰砰直跳。
——高木在看着他,头也是压在桌面。
西片下意识挺直了身子,也趁对方露出奸计得逞的笑容时,将视线偏向窗外。
「不是要补眠吗?」高木倾身,压低音量地询问。
「不、不用了,我现在精神得很。」心虚的西片开始强词夺理。
「是吗?」高木目光朝前方一瞥,又回到西片身上,「田边老师看起来也睡着了,你不趁这个时候好好睡一觉?」
「不用了啦,高木同学你也好好自习啦!」
「老师指定的范围我都看了三遍,已经滚瓜烂熟了。」高木玩心大起,朝西片调侃,「倒是你西片,一定是什麽都没看就想睡吧?」
「哪有!我也有背的!」被看扁而心生不满的西片死鸭子嘴硬了。
「那我问你,知道『Departure』的两个意思吗?」
「简单,答案是……」逞强不过一时,脑袋一片空白的他说不出答案,「呃……」
「看吧,明明什麽都没背。」一切尽在太太的预料中,高木表现出一副「我就看你不爽啊怎样」的表情。
不用多想,接下来就是高木捂嘴窃笑,西片在一旁满腹愤懑并腹诽「可恶的高木同学」的名场面。
「那个……各位同学,刚刚老师忘了说第35到38页的生词和句式也要背。所以那些已经背好的可以背下一个了。」
老师突如其来的粗嗓门震慑到西片,可能只有他这麽觉得吧,田边老师的苏醒竟是这麽的悄无声息。好在跟高木的消耗提前结束,不然的话恐怕自己又得挨粉笔头!
而高木自然识时务不趁此时捉弄,她翻了页,全神贯注地盯着课本。不自主撩拨发鬓的模样竟是如此动人,加上阳光的映衬下,更是国色天香。
西片同样识趣不去注视对方,深怕视线继续逗留会神魂颠倒。
此刻又只剩下寂静,西片虽然看着课本,可心底却在想着反击高木的方法。
半晌,无计可施的西片,经过一番内心挣扎後,身心俱疲地瘫在课本上。
没有其他……能反击高木同学的办法吗?
思及此,眼角瞟到课本上排列题目的序号……号码?
他灵光一闪——对了,可以这麽玩!
之前似乎有跟她斗过,不过这次有些不一样。
自信使然,嘴角上扬。
西片向来不爱拖泥带水,所以他马上实行计划。
从笔记本撕开一张纸,他写上几句後递给高木。
「欸?又是藏头诗吗?」对於西片再次写信给自己而感到惊讶的高木问道。
「自己看吧。」西片脸上写满了得意。
高木不再追问,便展开摺叠的纸条——
一些人可能会认为,
暴饮暴食对自己的身体不好,
可我却怎麽觉得,
就算自己吃多了,
也没什麽感觉到身体不适,
你认为呢?
与此同时,西片还以为高木是在玩藏头诗,从字里行间傻傻找出玄机。
但其实,它的玩法是文字内夹杂数字,对方必须要对应提供的数字,给出下一个数字。而自己又不想表达的太明显,就用藏头的编排方式让她误会。
顺带一提,这是他自创的,他能为此自豪一辈子。(作者:???)
岂料,她立马回信——
我就纳闷为什麽能好好吃东西,
偏要暴饮暴食呢?
是受到情绪影响吧?
我呢就算怎样都好也不会的,
毕竟我不想长出两三块赘肉~
西片看着纸上娟秀的字迹和对方的应付自如,不禁呆若木鸡。
「嗯?我有好好回答了啊,而且又没说不能用两个数字。」
看着高木人畜无害的样子,西片不由得升起心防。要是不给她下马威,恐怕还真把自己当病猫!
「那麽,只能用两个数字哦。」
说完临时拟定的规则,西片不甘示弱地撕下另一张,稍显急促地写下一段文字。
高木接过纸条,满心期待对方的内容——
其实到目前为止,
我还不懂数学课上
老师教的四舍五入法,
毕竟这对我来说太难了,
你能解释给我吗?
写出这段话时,他也在苦心积虑着。让她解释「四舍五入法」并非他的本意,他知道单单普通解释就已经有4和5这两个数字,要是给出例子,肯定超过两个数字。
他不禁为自己超凡的思维能力深感钦佩,同时也在坐等对方出糗、和享受毫无悬念的胜利。
下一秒,她神态自若递过来的纸条,彻底瓦解了他所营造的胜利氛围。
真是的,叫你不好好听课,
成天想着对付我什麽的真没出息。
我找天慢慢教你,要是再不会,
罚你跟我牵手六天。
与此同时,西片满脸通红的过程,也只是一瞬间的事。
他朝高木瞟一眼,没想到一成不变的笑颜让他於此定格。四周变得模糊,他的瞳孔倒映她的身影,脑海开始无声嘶吼,彷佛贪婪地想索求更多关於她的事物。
「还是你想牵六个星期?」
高木柔声将他唤回现实,他回过神,一时控制不住地拔高了声量:「才没有这麽想呢——」
「喂西片!现在可是自习时间,吵什麽吵?」
「对不起!」
西片自知理亏,他不该这麽得意忘形给自己立下胜利旗帜,结果不啻被反将一军,还当场出丑,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目视高木再次笑得难以自控,他又抽出笔记本的纸,写了几行硕大字眼,力透纸背更能昭示他的愤怒。
高木好不容易平复了心情,又接过此刻悻悻然的西片所递来的纸。
真是的,别再捉弄我了!
我现在七窍生烟了喔!
她眼底闪过一丝惊讶,随後提笔翻到後面写了写,又递回去。
语文有进步呢,太好了~
我不捉弄你了,你八成也
不喜欢我一直这样的吧?
而她出乎意料的回覆,自觉计划能顺利进行的西片,一改方才的满腔怒火,流露出狡黠的神色。
正当西片准备动笔,作势要反击时,高木又递来另一张纸条。
你是不是想说我是「笨蛋」?
果不其然,西片震惊的样子轮到高木尽收眼底,现在得意洋洋的是谁就不多说了。
西片百思不得其解,为什麽……
「你一定是想说:笨蛋的日文(バカBAKA)有中文『八』的读音,而且又没说不能重复,以此来捉弄我对不对?」
高木毫不犹疑揭穿他的恶行,这让他显得无地自容。
为什麽啊……明明是这麽完美的计划……
「可是,你这样做是不对的。」
正当西片感到困惑错乱时,高木又丢出这句话。这次她语气显得认真,似乎很注重这般事态。
西片看过去,她眉头一皱,看起来有点不开心,反倒增添些许愠色。
「居然拿日文来开中文的玩笑,就不怕引起中日双方的争端吗?太过分了西片……」
※本情节与政治无关,纯属剧情所需。
没想到区区一个简单的玩笑,就让她感到不悦。当下的他仓皇失措,却不晓得该如何辩解。
表示这只是巧合吗?不行啊,这样的话她就会觉得自己很轻浮,就算事实是这样没错,但也要给个合理理由吧?不是所有的事都能用巧合来搪塞啊!
真是的明明只想开个普通玩笑却搞出这麽大件事,害自己在她心中留下坏印象……必须想办法帮自己解围才行。
可就是想不出啊!
呜哇啊真伤脑筋!天杀的早知道就别来这股劲儿了!
正当西片焦急地思考对策,却把自己搞得穷途末路而感到懊恼时,高木又轻声呼唤了:「喂——」
「啊?」他一对死鱼眼望过来,生无可恋的样子让人想笑。
「以为我会生气吗?刚刚只是唬你的。」
这段话消化约莫十秒,他才瞪大了眼:「欸?」
高木踌躇满志,露出小恶魔的邪笑:「笨蛋。」
「怎麽可以这样?!」这下他蹦起了身子,大叫一声。
「西片!再吵就把你轰出去!」
可怜的教科书被用力砸在桌面,让不少学生受惊,同时视线也齐刷刷朝向西片。
「真的很对不起!」
西片反射性朝老师一个九十度鞠躬,并狼狈落座,同时承受同学的目光,还有某人幸灾乐祸的笑声……
又被耍了……
如同马戏团的猴子,被戏耍了……
所谓「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这段话用在西片身上十分贴切。知道自己这麽擅长白给,却还是屡教不改。结果让他疲惫的内心再次变得满目疮痍。
始作俑者的高木,非但没有怜悯心,反而继续挑衅,「还想继续吗?」
说不出只言片语的他只能恶狠狠盯着,要是眼球增添血色,恐怕真有威胁性。
他迫切想给眼前不知好歹的少女点颜色瞧瞧,让她不再得偿所愿甚至像此时此刻的嘚瑟!
撕开一张纸,决定将一肚子怨气宣泄在纸上的他振笔疾书着。
而高木,当然是悠然自在地接过纸条一看——
我真的很讨厌这样,你每次都
很喜爱这样捉弄我,一点都不
讨人欢喜!再这样下去我一定
会讨厌你很久很久很久很久的!
西片心想:怎麽样高木同学?你以为我是在跟你玩数字游戏,但其实我是在抱怨你一整天对我的所作所为,给我自责吧!看你还敢不敢捉弄我!
然後他又迅速写多另一张,放到她的桌子。
我说的是实话哦!(同音字也算)
「很久(九)」和「实(十)话」的夹击,完美!
然而过了许久,对方还未回应,他好奇看了一眼,却撞见了不寻常的一幕。
——她脸红了。
她盯着那张纸条一脸懵,脸上尚存一丝红润,要说观感,动人心弦还不为过。
西片一头雾水给出疑惑三连。
——怎麽回事?
——自己是不是写错什麽?
——高木同学误会了什麽?
片刻,徐缓回神的高木又见桌上多出了纸条,便打开看看。
然後又是一阵惊讶。
这让西片更加困惑了,高木同学到底是怎麽啦?好像发现新大陆似的,自己写的东西明明就很正常啊!
「你真的是这麽想吗?」
突然说话的高木让他浑身一震,然後再强装镇定,继续威胁道:「没、没错。你要是再继续捉弄我,就以後都不理你了!」
「是吗?」她再度看向纸条,眼中闪过一丝失落,「看来是我误会了。」
「高木同学到底误会了什麽呀?」西片这才将心中疑惑道出,却得不到解答。
她默不作声,只是将纸条翻到後面,提笔写了几行字,递送。
尽管如此,他还是展开一看——
十分谢谢你再次给我写纸条,
我很喜欢喔!
然後,西片的脸又不争气地红了。
虽然知道里面有夹杂数字,只是想捉弄自己而已,但还是莫名……感到心动。
「里面有两个号码哦。」
即使高木暖心给出提示,西片还是找不出另一个号码的线索,「欸?不是只有一个吗?」
「スキ(SUKI)听起来不是很像中文的十一吗?」
西片先是摆出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再对着令他头皮发麻的词语反覆呢喃,才改换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过不久,脸上不自觉染上失落之情。
「怎麽了?感到失望了?」高木连西片脸部细微变化都察觉到了。
「才没有呢。」西片撇过头去,「话说我不是写『十』了吗?」
「你又没说不能重复。」
闻言的西片细想——确实如此。但此时此刻自己再无心思去管了,就让这场胜负告一段落吧。
时间的推移下,一段煎熬且惊心动魄的英语自习课在午休铃的打响中结束了。
西片和几位死党在天台,享受凉风吹拂的快感,边享用午餐。
「木村你只吃菠萝包真的行吗?」西片对有着丰满身材的木村问道。
「他提前把便当吃了,不用担心。」一旁的眼镜男帮对方争取咀嚼的时间,代替回答,「倒是你今天的便当好丰盛啊。」
「就因为这样所以才吃不下这麽多,你们也拿点吧。」
「真的吗?」眼镜男高尾似乎很高兴的样子。
然後高尾拿了几个寿司,西片才肯开动。
片刻,木村终於开口:「话说,待会教育长到访我们学校,说要巡视我们上课时的表现。听说了没?」
西片这才意识到,自己上天台的途中听见几位学生交头接耳的内容,正是此事。
「听说了哦,然後呢?」高尾道。
「所以我说,西片你跟高木同学可不可以适可而止一点?」
被莫名其妙点名的西片,差点没被噎死,他赶紧拍了拍胸脯缓缓气。
「你们俩平时在课上打情骂俏还行,但在教育长面前能不能收敛?」木村抛出嫌恶的眼神,受够每天恰柠檬的滋味了,「放闪也别这麽目无尊长啊。」
「不是啦!你俩误会了!」他摆手否认,还怪罪起高木,「是她有错在先,谁叫她一直捉弄我!」
「得了得了,你这句话我听腻了,就不能说点新奇的吗?」高尾不予信任地嘲讽。
西片在两人眼里,如同一位和高木勾结的恐怖分子,一起疯狂投放闪光弹,为要报复社会。
高尾和木村早就无法容忍他俩暧昧到无法无天的程度了,要是不说些什麽,叫身为单身狗的他们情何以堪?
西片有自知之明,多余的解释也无济於事。他只能无奈道:「好啦,我会提醒她的。」
距离午休结束还有十分钟,回班的西片,低头思忖着怎麽让高木打消捉弄的念头。
窗外愈加耀眼的阳光,赋予走廊一片明亮,西片却因惯常的温热而无动於衷。
差不多到教室的时候,西片从远处瞧见两个蹑手蹑脚的男生围在某个座位,好奇心促使下他躲在门後,观察他们的举动。
那是他们其中一人的座位,因为男一已经落座了。(以下用男一男二代替)
然後西片发现,在桌上有张纸条,似乎在窃窃私语打算要填写什麽内容,然後开始动笔。
旁边男二似乎感到吃惊,随後是止不住的狂喜:「真要这样写?」
男一赶紧朝对方比个噤声手势,「嘘——」
男二知道自己太过激动,不小心提高声量,便捂住了嘴巴。
男一将纸条摺叠起来,边自信满满说道:「可以的,这种字我可是练得很辛苦,肯定不会穿帮的。」
「太坏了呵呵呵,你非要做的这麽绝?」
「当然了!那个臭女人,这麽喜欢打小报告,不让她吃点苦头可不行!」男一盯着前方的座位,眼中的阴鸷一闪而过。
「我也看她不顺眼了,挺你!我帮你放进她抽屉昂!」
就在男二接过纸条,开始行动前,又被男一拽着衣袖。
「笨蛋!要放也该放在桌角下嘛!」男一嗔怪。
男二再度一望,目标是最前面靠窗的,顿时恍然大悟。
「哎——好你个机灵鬼!」他就遵照男一意思,把纸塞在桌角。
「哎、哎呀,肚子好痛,我得上厕所了!」捂着肚子、一脸痛苦的男一匆忙离开教室。
「欸,等等我啊!」
待两人跑远了,西片才冲到那个位子,把纸条取出来。
展开一看,不得了!秀丽的字迹赫然写着惊恐万分的内容——
教育长是笨蛋!
这让西片大惊失色之余,还让他不得不佩服那两人的胆量。要是被逮到可不是闹着玩的,不啻败坏学校名誉、遭到开除处分,严重的话甚至遗臭万年!
他必须趁两人回来之前,毁屍灭迹才行……
「西片?」
与此同时,身後一个呼唤差点把西片吓得三魂不见七魄,回头一看,原来是高木,这才松一口气。
「你手上拿着什麽?」
「啊、那个,没什麽啦。」西片赶紧将之隐藏,他可不想连累到高木。
「是吗?你在骗人。」坏毛病复发,高木凑近他的脸。
「都说了没什麽……」西片不得已躲闪。
「放心,不会告诉别人的。」
就这样,在高木真诚与亟待的目光交融下,西片终於被说服了。
「真、真的吗?」
「嗯。」
看在对方似乎知道一切,怀揣着忐忑的心情,他将纸条递给高木,并希望她不会让教育长发现。
片刻,门口传来中井的声音,「西片,老师叫你帮忙拿作业簿!」
「啊……喔!」应声的西片立刻跟过去。
「话说你俩在干嘛啊?约会吗?」
「才没有!」
随後一阵铃声,让午休落幕。
接下来的时间,她就不怎麽捉弄西片了,虽然这让西片莫名感到心痒难耐,但还是要避免待会教育长猝不及防的到来,而让西片觉得难堪。
为自己好,同时也为西片好。
此时西片还在为着那张纸条忧心忡忡,他真心希望对方已经查阅,然後将其丢进垃圾桶,这样他就无後顾之忧。
皇天不负有心人,就在换节空档之时,她将一沓纸折起来扔进垃圾桶了。
看来是自习课时玩的废纸,连那张也一起了吧?
「不晓得教育长今天有没有来呢?」
在西片眼里,高木的神色甚至眉间都不见任何起伏,可她的心海,莫名泛起一丝不安的波澜。
「应该不会吧?现在是最後一堂课了。」好胜心作祟,他朝对方咧嘴一笑,「不如我们来打赌?」
高木迟疑了会,婉拒道:「还是不了吧,这种时候要是他来了可不好。」
「没关系的吧?莫非高木同学你怕输?」见对方反常的临阵退缩,他一时洋洋自得。
她摇了摇头,「我担心这次的自觉会比较准,因为我似乎听到脚步声了。」
「怎麽可能?又不是顺风耳怎麽可能会——」
说时迟那时快,校长踩着急促步伐,将一个身材高挑的男子带进来了。大惊失色及时闭嘴的西片,不禁觉得高木果真料事如神。
男子有着板寸头、一张俊俏面孔、一身西装笔挺和一双铮亮皮鞋,整体带有庄严而不失肃穆之感。
那对隔着镜片的眼睛,隐约透出寒光,彷佛在虎视眈眈名为捣蛋鬼的猎物,大有不怒自威的气场。
「起立!」全班毕恭毕敬地敬礼,「校长和教育长好!」
「同学们好,坐下。」校长一言,同学整齐划一地落座。
「你们现在是历史课对吧?这节由我代课,你们拿出教科书自习吧。」教育长的声音不带任何感情色彩。
同学们内心凉了半截,只过来巡视一轮还行,却要待到放学?请问这间学校只有他们一个班级麽?还是巧到他们是最後要巡视的班级?
「你们放心吧,只要乖乖合作,教育长不会为难你们的。」见学生这样保持警惕,校长只好随口打岔来缓解气氛。
在此期间,西片心底莫名响起警铃,彷佛直觉告诉他,不祥预感即将发生……
那位做贼心虚的男一惊疑地左看右看,那个女人桌角下的纸怎麽不见了?
男二也觉得不妥,便朝距离老远的男一使了眼色,因为男一望过来的眼神饱含谴责。
「同学你在干嘛?」
被逮个正着的男二面色煞白,怯怯地看过去,教育长瞪着男二的眼神冷冽如冰,让他看了不寒而栗。
「那个……教育长,我在做头部运动,盯了长时间的书,颈项肯定酸痛的嘛呵呵……」
好在他反应能力是班内公认为数不多的快,男二临时装模作样,头部上下左右不停伸缩,但还是有少数人看得出他想敷衍。
下一秒,让他们大跌眼镜的,就是教育长居然被他蒙混过去了。见识到教育长不懂得察言观色这点倒是令人安心,男二暗自松了口气。
教育长步履稳健,到每个座位视察情况,皮鞋踏地的响亮,惹得各个学生脸色愈加紧绷,却还是要保持淡定地埋头苦读。
目睹不谙的习题、想查阅资料的高木从抽屉取出一本厚重的教科书,熟练翻到相关页面,神态自若地抄写着。
西片目光尽量不去接触对方,他可不想在大人物面前出丑。
顺利躲过教育长监视的美奈朝早苗得意竖起拇指,早苗置之不理,友加里看在眼里默默叹息。
高尾见木村时不时探头回望,心里产生许多疑惑,却只能默不作声。
真野暗自担心中井,而中井不以为意;滨口亦然,而北条的自理能力用不着对方担忧。
「你用的教科书,价格不少啊。」
教育长很快来到高木桌前,他寒气逼人,连身侧的西片都感到冷汗直流。
哪怕是面对不苟言笑之人,高木依旧不会动摇,「这个版本有详尽解释,内容完整,还有浅显易懂的插图,所以只能破费帮自己买了。」她从容道来,俨如口齿伶俐的推销员。
「肯精益求精,不错。」
看着教育长这样称赞高木,西片不禁感叹对方游刃有余的应付能力。除去喜爱捉弄的恶趣味,她还真是临危不惧。
顷刻间,与高木拉开距离的教育长,又走回来了。
不只是西片,连高木也不明就里。
教育长走到高木身侧,俯下身,捡起了——
一张纸条。
被摺叠的纸条,如今夹在教育长的两指之间。
西片这下目瞪口呆,在场的纷纷回望,与此同时,男一和男二也不约而同地震惊起来。
怎麽可能?她不是连同那沓纸一起丢了吗?
在这个最糟糕的情况下,西片唯有祈祷,不会是那张——蕴含不祥的纸条。
「为什麽你座位底下有张纸条?」
话音刚落,他阴冷的视线扫向西片,又一次的恐惧,在西片内心不住攀升。
干嘛看我?——西片百思不解。
视线停留一阵,教育长又看了看高木,「看你这个样子,应该不会写什麽吧……」
然後,他就打开纸条。
脸色,比刚才更难看。
教育长沉下脸,纸条砸向高木桌面,然後大步流星,走到校长身边。
长舒一口气,教育长才跟校长开口:「我觉得校舍翻新募集计划,日後再谈。」
语毕,教育长离开了教室。
「欸,这……」校长叫也叫不住,可见教育长已经气在头上。
明明已经谈妥的企划,却被这班捣蛋鬼搞砸了。校长不气急败坏才怪。
「你!跟我来一趟!」他指着高木大吼,也怒气冲冲离开了教室。
未等她反应过来,西片凑过去看个仔细。果然,文字也是披着羊皮的狼。
写着「教育长是笨蛋!」的纸条被她握在手里,根本不懂作何反应,西片深知这对她打击很大,某种意义上也算是帮自己报了仇。
可这样的方式,说实在,自己也无法接受。
「那个,高木同……学?」
西片叫唤的同时,高木离开了座位,纸条也被攥成团扔进垃圾桶。
——不会吧?
脑海中只停留这句话。
坐高木前方、亦是高木好友的鹰川目睹一切,开始责问起西片:「到底是怎麽回事?」
「我、我不知道。」西片能回答的便是这句话。
北条也回过头,怀疑道:「你跟高木同学不是很熟吗?怎麽可能不知道?」
「啥?才没有,只是朋友关系而已!」
说是朋友关系,这点西片不太敢保证,他一直疑窦丛生,对高木也暧昧不明,可在众人面前最好的方法就是掩饰。
「是吗?」北条不去纠结,反倒质问褐发少年,「喂滨口,你有没有对高木同学做什麽事?」
「干嘛扯到我头上来?」滨口眉头一皱,表达不满。
某稚气未脱的女孩猛地喊道:「我懂了!有人不爽高木酱!」
「美奈你不说话没人当你哑巴……」友加里为对方不看场合说话的事感到悲哀。
「会不会她是被陷害的?」向来沉默寡言的早苗也开始揣测,「西片君吗?」
「西片最好会做这种事!」
「又没说一定是他,你激动什麽?」
纵使是暗恋对象,只要有损兄弟形象,就会打抱不平的高尾被早苗的後句呛得哑口无言。
看着被堇无意的问话,而打开众人话匣子的西片,长叹一口气,扯嗓子道:「这事就到此为止吧,我会负责的。」
他的眼里,满是坚毅,大有不到黄河心不死的执念。
校长室内,高木站在校长面前,像个犯人静候发落。
「你知道事态的严重性吗?」
坐在办公椅上的校长,现在不若方才的怒不可遏,反倒显得郁闷。
「现在这麽一搞,不光是影响本校和教育部的关系,同时声誉也严重受损。」顿了顿,他叹了口气,「我真不知道该怎麽办才好。」
她缄口不言,听着校长发牢骚。校长随便一瞥,似乎有些了解。
「你放心,我不是不分青红皁白之人,你叫高木对吧?我已经核对过你的作业本了。」校长目光隐含遗憾的意味,「很可惜,纸条跟你作业本的字迹很相似。」
高木万般无奈,没想到这麽巧……
左思右想下,高木决定顺水推舟:「真的很抱歉校长,是我一时贪玩,才会铸下这样的错误——」
话音未落,被校长伸出的手掌制止了。只见他沉吟半晌,再次开口。
「你为什麽要承认?」
校长此话一出,划破尴尬,也让高木感到惊讶。
「刚刚田边老师跟我谈起你的事,他知道你不会做出这种事。」
在校长接话的同时,她还是没从讶异中回过神来。
田边老师……在帮她求情吗?
想来也是。
田边老师担任她的班导已有两年,多少也会对自己有很大了解,只是除了镇压搞出骚动的西片,对自己几乎也没什麽交集。
所以,田边老师是看在自己学生份上,才想帮她的?
「或许你还不知道,但他在讲课的时候有留意你的举动。」校长透出一丝邪笑,双手交叉抵着下巴,接话。
「像是你跟邻桌的男生说悄悄话啊、逗弄他之类的,可能你俩私下交往了也说不定……」
「才没有呢……」高木视线侧向一旁,腮帮子略有绯红。
先不管为什麽田边老师连自己也一并观察,总之外人这麽说,自己难免会有一丝羞涩。
「我不在乎的。」身子往座椅一倒,校长的神情稍显松弛,「毕竟是你们的青春,但还是要注重学业啊。」
高木自然理解校长的言下之意,她和西片正处於青春期,是每个年过三十向往的生活。目前为止已经有多少人羡慕也数不清了。
不过说到底,她还是个有分寸的人。论心智成熟的她,终究晓得目前必须学业为重。
「所以,」校长再次整肃道,「你打算招供谁吗?」
上述都是题外话,她必须应付现在的情况。
她知道自己是被嫁祸的,她想帮自己申冤。
可她根本说不出口。
她只知道当时西片把那张纸条递给自己,她也知道西片不会玩的太过分。
而此时她转念一想,要是西片是认真的?
不会的。
要是这个时候信心动摇,恐怕自己以後再也无法面对西片了。
对,肯定另有其人,不可能是西片的?
她再次笃定——不会的。
所以,只能这麽说了。
高木深吸一口气,将心底的踟蹰呼了出来,待安抚好心情,才将目光对向校长,鼓起勇气说出口。
「对不起,校长。」顿了顿,又是一股勇气,「我不知道。」
选择隐瞒,对西片也好。
她真心不想毁掉对方的康庄大道,要是让他学历留下不好的记录,恐怕很难继续升学。
兴许是为了未来,但她更希望是为了自己,看到他发愤图强的样子,她不禁感到欣慰。
此时此刻,她迫切希望,事情会水落石出。这样不只能还自身清白,也不再对西片心存猜忌。
四周又恢复死寂,只剩吹风机运作的声音。片刻,校长又长吁一口气,看来很是无奈,但更多的仅剩无能为力。
「好吧,只能这样了。要是放学後没人保释你,就记大过一只吧。」
只能托付给时间,让其证明一切了。
在临时代课老师的监督下,又一段无聊且漫长的自习课,在放学铃的恩赐下结束了。
「该死,我的复仇居然失败了!」
「算了吧,我们没被逮到算是万幸了,你也见识到了,教育长真是凶神恶煞得可怕啊!」
「哼,等我哪天,定要把那女人整得死死的。」
「不过那个高木同学真可怜,怎麽会阴差阳错跑到她的位子?」
「甭管了,她倒霉。」
男一心有不甘,男二心有余悸。两人在走廊走着,就听见後头接近的急促跫音。
「你们两个站住!」
两人回首,见赶上的西片气喘吁吁,男一还不知好歹的样子:「喔,西片啊?」
他喘了几口气,便是说道:「你们……跟我去自首。」
「哈?你脑子有问题?」一来就说莫名其妙的话,让男一感到不满。
「别装蒜了!要不是你们写出那个玩意,高木同学才不会被叫去校长室。」西片情绪激动,引起不少学生驻足旁观。
在他还想反驳的时候,男二赫然神经大条,抢走发言权。
「喔——原来是你拿走那张纸条的!」恍然大悟後,男二转而振振有词,「不过想想那也是你活该,你不多管闲事的话,至少不会害到那位同学,还能让他成功实行计划,一举两得!」
西片一听,感到愕然。
所以……是他的错吗?
是他间接性,害了高木?
——不会吧?
这句话,又在脑中一闪而过。
趁西片傻傻僵在原地,两人赶紧走人。
与此同时,迅速回神的西片朝他们大声疾呼。
「让一个无辜女生替你们受罪,不觉得羞耻吗?!」
两人诧异,再度回头。
见效果显着的西片,朝两人逼近,二话不说握紧两人的手,朝校长室走去。
「走,跟我去自首!」他气势汹汹朝两人说着。
不愧是拥有上百个俯卧撑经验的西片,只见两人试图挣脱他的手,却徒劳无功,路过要回家的学生纷纷对此好奇,怎麽还有人在这个时候抓人进校长室?
「MD!神经病啊!」男二着急破口大骂,「那麽想袒护她是怎样?你喜欢她吗?!」
可惜西片漏洞百出,他紧接又是一愣,两人也趁势一踹让他失去重心,再踹多一脚後掼倒在地。
「不自量力的家伙,要逞英雄就帮她顶罪啊!」男一不耐地朝西片呛了几句。
西片艰难地从地上爬起,「唔……做坏事还不承认……」
「随你怎麽说,只会装逼的家伙,哼!」
两人不屑地甩屁股走人,丢下西片狼狈的形象,路人投以异样眼光,没有搀扶的念头,任他在风中凌乱。
「可恶!」他一拳愤恨打在地面。
西片此时有如拳头打在棉花上感到挫败,自己非但逮捕不了罪魁祸首,反而有种助纣为虐的罪恶感。
他不禁作出最坏、也是最後打算——自己负荆请罪。受到严厉处分都好,至少高木就能洗脱嫌疑了。
思及此,他拍掉身上灰尘,径自朝校长室走去。
也不清楚是不是鬼使神差,反正潜意识告诉他——不为她做点事,将来肯定会追悔莫及。
然後他的肩膀蓦地被人一拍。
「等等西片!」高尾问道,「你是要去校长室?」
西片讶异两人的出现,「你们……」
「你疯了!无凭无据的你是要去送死!」
高尾怒骂,他的辩解却显得苍白无力。
「这也是没办法……高木同学也要有人帮她求情的吧?」
场面一度僵硬,木村只能好言相劝:「西片,先别这麽急,现在证据在我手上,那两个小子也得意不了多久。」
听到关键词,西片为之一振:「证据?木村你居然有?!」
「喏,就在里面。」木村从裤兜掏出——镜面倒映光芒的手机,彷佛寄存着希冀似的。
西片看得怔怔出神,木村又继续道:「我一早就知道那两人的阴谋了,以为他们悄悄话没人发现这点就大错特错。
所以我趁他们不注意,开启手机摄像功能,隐藏在垃圾桶後面。现在啊,他们的一举一动都被我录下来了,你现在不用担心了。」
目视木村露出令人安心的笑容,西片此刻的感激之情不禁油然而生,他真心庆幸有这位好朋友,对彼此肝胆相照,甚至危难时刻能拔刀相助。
见木村不再说话,高尾接了话茬子,「我知道的,谢谢这句话说起来多别扭,下次请大餐就好!」
「你倒是没帮到什麽呢。」木村觑了高尾一眼。
「哪有?我帮你说话了呀!」高尾理直气壮道。
「帮我塞牙缝还差不多。」
「喂——」
「好的西片,我现在先发给你,你去了至少也好交代。」无视高尾的不满,木村将影片传去西片手机。
「啊……嗯。」看着屏幕跳出的提示栏,西片似乎又想到什麽,便擡头问:「那你们呢?」
「我们就不添乱了,祝你好运西片!」说罢,木村便随着高尾,反方向离开了。
西片猛然又想说什麽,匆忙叫住二人:「等等!」
双双回头,幸而距离不远。
「木村!高尾!真的很谢谢你们!」西片深深弯了个九十度鞠躬。
愣了半晌,立马会意的木村,笑着回应:「我们是朋友嘛!客气什麽!」
无端端被塞狗粮也好;受够他们俩亲密无间的日常也罢,毕竟是好朋友,看他为另一半做出的牺牲,自己难免於心不忍。
目送西片朝校长室奔去的背影,高尾忍不住问道:「木村,我们接下来是要……」
「还用说?马上进行下一步。」
此时木村,换上认真的神色。
现在的友加里,如热锅上的蚂蚁。
「真是的!我受不了了!」她终於忍无可忍,在体育仓库附近的走道发牢骚,「有没有什麽办法还高木同学清白啊?!」
「你干嘛那麽在意?」
「就是啊,好不容易今天没作业,我好想到零食店买东西吃!」
看着两个置若罔闻的朋友,她还没气到当场休克算万幸了。「你们都不着急吗!高木同学是无辜的,她是不可能做出那样的事的!」
「你这样说,我们也爱莫能助啊。」早苗无奈,尽管面无表情,「想帮高木同学求情,可你人证物证什麽都没有,去了只会添麻烦,简直是羊入虎口懂不懂?」
「哇!我还是头一次听早苗说那麽多话!」美奈的表情,自然到连个普通的事都能目瞪口呆。
「不行吗?」早苗顺手掐了美奈的脸蛋,美奈只能痛苦呻吟,「啊——可以可以,好痛啊放手啦……」
老实说,美奈的可爱脸蛋在此之前已被早苗掐了不知多少回,早苗肯定不厌其烦,却仅在於凌虐对方份上,不包括对方耍废的份上。
「呜呜呜我真的不想看他们两个被迫拆散,明明他们两个本身没罪,为什麽老天爷要这样对待他们……」
友加里的思想在渴望双方爱情进展、及舍弃对不会开花结果的情侣的期盼之间纠缠。她真的很享受高木和西片两人逾越友情、令人遐想的暧昧举动!
深怕哪天两人心意相连,彼此倾诉心声,再推进到如同电视剧的天雷勾动地火,一发不可收拾的状态……啊啊啊光想着都觉得热血沸腾!
美奈和早苗,默默看着变戏法般——从痛不欲生的表情、变去眼冒金星的花痴样、发出蜜汁叫声的友加里,觉得这人无可救药得让自己怀疑人生了。
「咦?你们还在啊?」远处蓦地传来一道耳熟的声音。
「啊,是鹰川同学!」
「还有北条同学。」
美奈和早苗确认道。鹰川和北条朝她们走近,前者看起来很是焦急;後者看起来面色如常。
「你们有没有看到西片君?」鹰川忽然丢出这个问题。
美奈摆头,解释道:「他匆忙收拾东西走人,然後就看不到了。找他有什麽事吗?」
「没什麽,就……之前滨口君都会跟北条同学一起回家,但现在却不见人影了,想问问看西片君知不知道滨口君所在而已。」
闻言,在场的人纷纷把视线投在北条身上,北条觉得莫名其妙,但更多的是不自在。
「我、我只是担心那家伙有什麽三长两短,你们别误会啊……」北条目光飘忽不定,矢口否认道。
「哎呀放心啦,这种事不用明说我们也懂……呃!」逞一时口快,美奈又被早苗掐脸蛋了。
「抱歉这家伙说话不经大脑。」
「没有的事,呵呵。」鹰川苦笑,她希望对方赶快放手,毕竟美奈脸蛋要被对方捏皱了。
「我说,你身为高木同学的朋友,应该能理解的吧?」不管对象是谁,友加里都很想有个人能帮她排忧解难。
明白其意的鹰川颔首,随後蹙眉,「可我们也没有办法,毕竟我们没有证据,口头上也毫无说服力,去了也只会妨碍公务。」
「所以说,你还是放弃挣扎吧,友加里。」脸上不见感情色彩的早苗,一手搭在友加里肩上,友加里只能欲哭无泪。
「西片君他……会不会到校长室去?」沉默片刻,两指摩挲下巴且若有所思的北条道出自己的臆测,结果语出惊人。
率先反应过来的友加里,似乎在期待着什麽,表现愈加激动,「肯定是吧?他可是西片君,想说不会丢下高木同学不管的!」
「问题是他有证据吗?」鹰川此时为着西片的鲁莽感到焦急。
「我有!」
一道男声引起她们的注意,循声一看,一个身形颀长的少年和腼腆少女走前来。
「中井君?还有真野同学。」鹰川讶异於两人的出现。
「我亲耳听见班上两个男生的悄悄话,我可以帮西片作证!」
看着中井欲伸张正义的样子,真野虽是感到欣慰、同时也觉得他帅气;但事到如今,她真心不想他以身试险,干涉不必要的局面。
於是真野想藉着这句话,打消他的念头:「好了啦中井君,你只是亲耳听见又有什麽用呢?」
「总好过什麽都没有的好吧。」
闻言的真野不满鼓起腮帮子。
就冲着中井这直男癌的性子,她忍气吞声很多次了。平时这样也就算了,这次明明自己担心着他,这家伙却不领情,硬是要把她活生生气死才甘愿!
「你说他到校长室对吧?」跟北条确认後,中井当下就要朝前方冲刺,「我现在去找他,真野你在这边等我一下喔!」
「欸,等下!」北条立刻叫住他,语气满是怪责意味,「你也太心急了吧?就像真野说的,你凭一张嘴说话算什麽证据?」
「不、那个……怎麽说呢?」中井挠了挠头,讪讪道,「我也是看在她担心高木同学,加上西片又是我的朋友,不帮的话於情於理也说不上去吧?」
「我也是在担心你啊!笨蛋!」
这段话出自真野口中,竟是如此响亮,惹得在场的人当即一惊。她破口大骂,想骂醒那位少年——为什麽?为什麽他总是看不到自己担心他的一面?
难道自己的关怀备至,在他眼里是有多麽微不足道吗?
「只有这点能力的话就别逞强啊!我又没让你一定要帮高木酱求情,西片君自己有办法的不是吗……」真野顿时没了方才的气势,转而小声嘀咕。
反应迟钝如中井,他还傻傻问道:「你是在生气吗?」
她撇过头不给回应,光是一肚子火,就能成为不去理会的理由。
眼看情状过於不乐观,他们也不敢再说什麽,唯有看着眼前的妻管严戏码。
紧接着,又是几个脚步声,众人一望,依稀可见逆着光的高尾和木村正往前来。
「你们两个……」眉头昭示他的诧异,中井惊现好友们都在场,只差西片和高木。
「中井你还在就好,我们需要你的帮忙。」高尾语气稍显仓促,彷佛对方就是关键所在。
「怎麽了?」中井还不在状况内。
「帮忙抓人。」木村接了话茬子,手机握在手里,「我传信息给滨口了,他现在帮我们拖延时间,待会他带那两个小子经过我们埋伏的地方,然後动手。」
北条惊诧:「他跟你们一起?!」
北条一时反应过大,众人视线又朝他投注了。
「啊不、那个……」北条又心虚地转移话题,「你们是要逮捕肇事者吧?祝你们顺利。」
「啊谢谢。事不宜迟中井,我们走吧?」高尾没去在意北条的反应,比起她目前应对的事更刻不容缓。
「可是西片那边……」
「证据在手了,瞎操心什麽?」
「这样啊!」听後中井释然一笑,随後笑意消退,「可是……」
中井看了看怄气的真野。老实说他太难了,既要助朋友一臂之力,还要顾及女友的脸色。别看他满脸堆笑,实则一肚子苦水无处宣泄啊!
「好啦好啦你别生气了,等我处理完就回来陪你昂?」
看在他懂得安慰自己,态度还算诚恳的份上,真野姑且还能消气,但自己的担忧之情,怎麽说也绝不会递减的。
「你跟他们行动我就放心,但别搞得一身伤啊。」真野像个长辈,朝个子大孩子气的中井念叨。
「知道了,在这边乖乖等我啊。」中井也如同哄孩子般,对真野好声好气说道。
中井这样疼爱有加的表现,让真野心底怒气更消退一大半了,她勉强挤出笑容让他释怀。
「啧……有没有顾及我们的感受……」
「哎呀算了,我们快走吧。」
看高尾一脸羡慕嫉妒恨地咬牙切齿,木村无奈将他拉离闪光范围,而中井跟真野还有女生们道别後,也跟着离开了。
目送男生们离开的背影,美奈索性开口道:「我们也要回去了!」
「那麽快?那你们一路小心。」鹰川朝她们道别。
「你们呢?」美奈又问。
「我们在这边留下,看看还有什麽事能做。」
「这样啊……那不打扰你们了。」早苗随同美奈离开前,又看着愣在一旁、眼中有着「能有守护两人幸福的朋友真好」这般羡慕意味的友加里,暗自叹气,拉着对方离开了。
目送女生们离开的背影,真野讪讪开口道:「我、我先回班收拾下东西。」
「咦?真野同学是被中井同学拉出来吗?」鹰川问道。
「不是的。」真野摆手,「我是看在他太着急,就跟着出来了。」
「这样啊,要不要我们陪啊?」
「不用了,我一个人就行。」说罢,真野乾笑一阵,转头就走了。
目送真野离开的背影,鹰川没说话。却也始料不及,朋友的相聚到离开居然只是短时间的事。估计是半小时吧?应该是。
现在只有两人,宁静占据了一段时间,却只能让鹰川打破沈默:「看样子北条同学想滨口同学陪吧?」
「什……都说了是担心,出自朋友的。」从头到尾默不作声的北条,紧接又是一阵心虚,所以她才想着要怎麽应付此情此景。
「现在只剩我们俩,你不妨坦白说吧。」
看她眼中闪烁的期待,北条微微吐气,伸手示意对方到一旁座椅就座。
徐风捎来适宜的凉意朝两人吹拂,正好扑灭北条欲盖弥彰的忐忑,同时激昂鹰川憧憬爱情的少女心。
北条朝她瞥了一眼,又低头,思绪开始飘远。
「那家伙,知道我喜欢成熟的男生,刻意做些让人不解的事情。之前强迫自己喝黑咖啡、最近又强迫自己吃青椒。说实话我并不讨厌这样,肯为别人做出改变这点我还蛮欣赏的。」
北条话音停顿,再次吐气,「只是……」
「只是?」这吊起了鹰川的胃口。
「那家伙还是有讨好我的一面,不光是迁就我的喜好,他偶尔体贴的一面,还有不坦率的一面,这些其实跟我很像,也是我能接受的。」
说着说着,她脸上莫名泛起一丝红晕,嘴角也不自觉上扬。而後发觉被对方看在眼里,她又收敛了。
「嘛!反正有很多男生抢着要对我示好,差他一个也不算什麽,呵呵!」北条立刻装腔作势,一副自傲神态,以为能掩饰方才的情愫使然。
「你的小心思已经写在脸上了喔,瞒不过的。」近墨者黑,鹰川学着闺蜜的方式,坏笑调侃。
好吧,此地无银三百两,自知理亏的北条也不多狡辩。
「那个……这边说就好,别告诉其他人喔。」
「嗯。」鹰川点头,紧接又是缄默。
情窦初开,或许是这样的感觉?
北条低头沉思,内心深处始终有个心结,或许在等人化解、或许经历某件事会泯灭,却不敢去证实。
如果这份心意是真的,多希望他会明白啊。
那个笨蛋。
「阿嚏!有人在说我吗?」
滨口搓了搓鼻子,盯着手机,得知三人埋伏完毕後,一句「OK」落下,再发信息给那两个始作俑者。
好在他没提前回去,否则自己无法加入木村等人最後自习时,策划好的「逮人大作战」。
基於他和那两人交情不错,所以假装要带两人到自己家打游戏。而木村等人埋伏在经过滨口家的灌木丛,准备伺机而动。
滨口自是晓得会有风险,但开弓没有回头箭,为了西片,他一定要帮到底!
「喂滨口!」转身一看,两男从校舍走廊趋前来,叫唤的是男一。
「哦,来了啊?我们走吧。」
滨口就这样带着两男,顶着阳光走出校门口。
骄阳似火,打在身上的热辣、校服被汗水浸湿的感觉很不是滋味,滨口揪着衣领扇动几下,想取得一丝凉意。
「今天这麽有兴致啊?明明之前你都不会这样的。」男一张扬跋扈的样子,完全不把陷害高木的事放在眼里。
「哎呀,难得今天没作业,我又没事做就建议你们到我家玩,热闹热闹嘛!」滨口向来掩饰能力一般,尤其在北条身上,却在此时掩饰得天衣无缝。
「你之前不是说玩了个好玩的新游戏?」男二同样燃起兴致,问道。
「嗯。」
「那待会我们也要玩!」
「可以啊。」
「太好了!」男一朝前方挥起拳头,佯作击垮敌人,「我也想趁机发泄一下,MD刚才那个铁憨憨把我整得……哼!」说到这里,男一怒火中烧,双手用力朝两侧甩开。
滨口小心翼翼问道:「那个……西片吗?」
「不是他还有谁!」
看对方吹胡子瞪眼的,滨口再也不敢多问。静谧空气掺杂来自男一的戾气,想必那件事不会让他在短时间内消气。
在此期间,男二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半晌,不知从哪来的勇气,他开口了:「话说,我们是不是做的太过分了?西片应该是担心高木同学才会这样吧?」
「干嘛?同情他吗?」男一不屑朝对方瞪一眼。
「也不算同情,只是……」内疚感浮上心头,但他如鲠在喉,说不上来。
「哎呀别说了!真扫兴!」男一硬生生打断了话,他决定待会要把所有不满全都发泄在游戏上。
与此同时,在两人看不见的角落,滨口又打了一串信息给埋伏的三人,让他们提高警备。
「哎哟,痒死我了!」高尾拍掉挠他後颈的草根。
「忍着点嘛,我也是被蚊子咬,还不是忍住了?」中井在一旁劝说。
「你这麽瘦还被蚊子咬,唬人的吧?」高尾朝中井瞟一眼,不予信任道。
「嘘——安静点,别打草惊蛇了。」窝在前方的木村斥责二人。
木村早该想到,依两人行事不谨慎的风格,进行计划时肯定不安分。果不其然,简单的埋伏就能搞小动作,要是告吹肯定找两人算账。
「按战术分配,滨口会抓个子矮的,你们俩负责抓个子高的,他比较有力,两个人抓紧会比较好。」
木村好整以暇给出指令,其余两人知悉後,屏息静待。
过了不久,远处滨口等人的身影映入眼帘,蒸汽弥漫使得他们看不清其表情及动作。
而滨口趁两男不注意的时候,往後挪了几步,跟在男二背後。
滨口也不是省油的灯,他考虑周全,知道男一在自己的右边方向,而木村等人也在右边的灌木丛埋伏,方便捕获。
眼看目标慢慢靠近,两男一副毫不知情的样子,让木村觉得滨口在紧要关头显得可靠。
「话说滨口你怎麽走在後面……喂!」
双手倏然一紧!
「什麽!滨口你这是……啊!」
此时此刻,男二被滨口用手束缚着,从灌木丛窜出来的两人,也束缚着男一。
「你、你们是……」束手无策的男二惊慌失措道。
「老子是谁不重要。」木村走到他们眼前,用力抱拳,大有来势汹汹之气,「你们两个好小子,居然对我朋友动手动脚的啊。」
两人神色大惊,是被木村的威压震慑到了?还是西片的守卫队出来反击而震惊到了?怎样都没差,反正他们在劫难逃。
「木木木……木村大哥,你行行好,放我们吧?」男一企图帮自己求情,语气稍显期期艾艾。
「可以啊。」木村靠前,揪住男一衣领,威胁道,「你给个理由,听的我心服口服了才放你走。」
冷汗涔涔,牙齿打颤,心提到了嗓子眼的男一,经过一阵慌乱下才脱口而出:
「我……我也不想的!还不是那个每次打小报告的臭女人,天天跟我作对!西片他自己多管闲事,才把纸条拿给高木同学,误打误撞下才会害高木同学被抓的!」
「喔?所以说,是西片他自作自受?」木村挑眉。
「是啊!不关我的事啊!」
「喔这样啊……这样的藉口都能编出来!」说罢,木村挥出一拳。
「咦——」
男一反射性闭上双眼,随之而来的,并非痛觉,确切来说什麽都没有。
男一缓慢睁开眼睛,拳头停顿在与自己相差几厘米的空中。他目光呆滞,看着木村收起拳头。
「放心吧,不会对你做什麽。」朝男一咧嘴後,木村紧接收起笑意,脸色凝重地说道,「乖乖跟我去自首。」
男一又是一阵不寒而栗涌上心头,面对这种窘况他只能乖乖就范。
男二见状,想藉此推诿:「那个……我只是被他唆使的,他的计划并非我本意,所以——」
「你这家伙!」男一恶狠狠盯着他,却被木村伸手阻止了。
「刚才不是很同情西片吗?」木村看向男二,露出狡猾的微笑,「最好的办法,就是帮高木同学赎罪。」
滨口此时也得意的笑,瞧他给自家兄弟发了啥?这叫一个机智。
然後,两男被四个男生,带到回校的路上。
「中井。」半路上,木村忽然开口,後者闻言回应,「嗯?」
「事实胜於雄辩,你有足够证据了才帮西片,他肯定很感激你的。」
听了木村的见解,中井才是真正的茅塞顿开,他随即微笑回应:「嗯。」
「话说,区区一个保健体育大王,竟然堕落到帮忙抓人啊?」一路上不说话确实无聊,滨口便以调侃高尾为乐趣。
「啧,我这叫自卑,这种崇高品德凭你这个凡夫俗子是不懂的!」高尾也不甘示弱配合对方,开始了胡言乱语。
「是是,我败给你这个智者了。」滨口索性甘拜下风,当然他只想找乐子,被满足了自然不陪他耗。
中井也融入其中,「大智若愚吧你?」对高尾吐槽道。
「不说话没人当你哑巴……」高尾回了白眼。
木村也忍不住了,「你们呀,一人少说一句行吗?老是说些没营养的东西——」
「啊!田边老师!」
突如其来的叫喊使他们分散注意力,那一瞬间,中井和高尾被男一袭击,丢下男二不管,男一径自朝别条路开溜。
「喂!臭小子!」木村焦急看向两人,「你们没事吧?」
揉着痛处龇牙咧嘴的两人,後知後觉男一的消失无踪,便是一阵慌乱,「人咧?跑哪去了?」
木村啐了一声,嗔怪两人反射弧过长,便朝滨口走去,接替对方箝制男二。
「滨口,这家伙交给我,你跟他们去追那小子!」木村宛如指挥官,郑重其事向滨口说道。
回过神来的滨口,当即做出反应:「是……是!」
木村转过头,愤而朝两人吼道:「你们也别愣着,快追啊!」
「喔……」应声後,两人也尾随滨口,朝男一逃离的地方飞奔了。
「呃……木村,你抓的我好疼啊……」男二脸上显露痛苦之情。
「少废话!」
一声怒吼让男二不敢吭声。
这小豆岛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他们花上大部分时间跑遍整条街,却还是找不到男一的身影。
中井、高尾和滨口决定兵分三路,这样找比较有效率,除非对方会飞檐走壁,不然他肯定在附近。
左转右拐後,高尾来到偏僻的衚衕,除了零散的杂物,远处还有一排竿子靠在破旧脱漆的墙上,十分冷清。
长时间跑着,自然会感到精疲力尽,高尾喘着粗气,伛偻走到一旁比较稳固的杂物,一屁股坐了下去。
真是讽刺。说是精通体育保健的疑难杂症,结果这个节骨眼并不能派上用场。他暗自感叹:要是能有西片那样的体力就好了……
「阿嚏。」
一声细不可闻的喷嚏,被听力好的高尾听见了,他放弃沉思、提高警惕地朝声音来源,蹑手蹑脚走去。
他往比较高、比较多杂物遮挡的旮旯看去,果不其然,男一蹲在里头,讪笑对着高尾,尽量显得不怎麽面目可憎。
无视对方丑陋的笑容,高尾威胁道:「找到你啦!乖乖跟我回去!」
「等等高尾,先别这麽急。」男一和他谈起条件,试图讨好高尾,「你要是假装看不到我,我明天就把认识的妹子介绍给你。」
「我才不吃你这套,打了人还想逃,当我们大哥不存在啊?」
「你就喜欢每天当木村的走狗!」男一佯作忿忿不平,「不怕他那天另寻新欢,把你晾在一旁不管?」
高尾闻言吓得一怔,一个猝不及防的,他随手抓起灰尘,撒向高尾的脸!在高尾刺痛得睁不开眼睛之时,他钻了出来,落荒而逃,还不忘把竿子推倒挡住去路。
「可恶!你这家伙……」好不容易睁开眼的高尾想急起直追,不料险阻重重,无奈之下只好作罢。
好吧,电视剧常见的追赶剧情,现在验证在他身上了。
「滨口你找到了吗?」
「没,倒是高尾跑哪去了?」
两人聚在一个人烟稀少、车辆也不怎麽经过的十字路口,四处张望着。
「啊,是那家伙!」中井指着远方高呼。
只见男一从拐角处冲到这边来,他像只失控的野牛,不懂得如何减速,中井和滨口也是脑袋进水,身体呈大字型堵在路上。
不料,凶猛如他,男一硬闯两人中间,撞得他们一阵生疼。
「丫的有够疼……那家伙是怪物吗?」再度遭到疼痛的中井,深深表示自己今天的运气有够糟。
「管他的,快追!」被气坏的滨口急起直追,他压根没想到对方不念旧情,居然朝他横冲直撞。
中井原本也想跟进,但旁睐到一边慢悠悠走出来、不懂在灰心丧气个什麽劲的高尾,原先念头就这样打消了。
「怎麽了高尾?」
「我让那家伙逃了……对不起。」
闻言的中井笑开了——原来是这种小事啊还以为是什麽大事,他搭上对方肩头,关心道:「没事没事,为了西片,我们继续追吧!」
似乎被中井软绵绵的笑容给感化了,高尾愣了一会才回应:「嗯……」
也许中井有着无时无刻都不撇弃朋友的精神,着实值得钦佩,但还是希望这个精神持续套在——某个亟待被疼惜的腼腆少女身上。
「我开动了。」
美奈将冰棒含在嘴里,再将之抽出,萦绕口腔的凉爽,附上水果的清香,让她感受到幸福的滋味。
「嗯——果然限量版的三色冰棒就是不一样!」美奈心满意足地舔舌,激动得晃了晃脚丫子。
三个形影不离的少女坐在零食店外的座椅上,边享用买来的零嘴,边体会凉风习习的感觉。
「唉——高木同学和西片君到底怎样了啦……」
友加里的叹息,已然不晓得多少回了,光顾着感叹自己的无能,早就让她对享受意兴阑珊了。
「得了吧友加里,你再这样也无济於事,消停吧。」朝左方劝说,又要朝右方劝说,早苗觉得今天的她好累,「还有美奈,你旁边的垃圾还不舍得丢吗?」
美奈朝她的「得意杰作」一瞥,怡然自得说道:「我要在这里留下我的痕迹!日比野美奈到此一游!」
「别闹了,你不破坏生态环境就很感恩了。」早苗无力吐槽,奈何对方的耍宝程度升到极点。
「要是我能像你们这样,无忧无虑的就好了。」友加里愁眉苦眼地羡慕两人。
「其实你不去想就好了。」
「对呀友加里!你每天担心高木同学他们,倒不如给自己放松心情吧!」
听着两人充满绝望的言辞,由不得友加里再度感叹:「果然你们都无法体会我的心情……」
片刻,友加里似乎听见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从微弱逐渐变得响亮,两人也察觉到对方的表情变化,却搞不清状况。
不多时,两人也听见了,远处也出现人影了。
同时,一阵风好巧不巧,以攒簇的铝箔纸为中心,如同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擡起它们,让它们散落路中央。
回过神的美奈「啊」一声,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杰作」被风吹到路中央,再看着来者跑的很仓促——似乎在逃亡的样子,踩到铝箔纸,摔了一跤。
是的,你没看错。
来者男一,他只顾张望後头,直到转过头来,发现自己重心不稳,摔了个狗吃屎了。
三个女生当场看傻了。
男一艰难地撑起身子,不料被及时赶到的滨口,以了不起的擒拿动作压制住了。
随後中井和高尾也赶到了,高尾上气不接下气问:「抓到了?」
「嗯!」滨口倒是希望北条能见证自己,唯一一次威风凛凛的一幕,可惜目睹的只有死党,还有其他女生,思及此他内心浮现一丝苦涩。
「话说这陷阱做得好啊!到底是谁弄的?」中井佩服起马路放铝箔纸的「方案」,转头问着三个女生。
友加里和早苗不约而同朝美奈投注难以置信的视线,美奈当下还是傻愣愣的。
「……欸?」
挂钟的秒针响着单调音律,一圈又一圈不断旋转着,时间也在寂寥的消耗下,慢慢消逝。
高木自然能够耐心等候,可校长不同,指尖无节奏且愈加急促的敲打桌面声,更加表示他坐不住了。
「已经放了一小时了,还没人来吗?」不耐的语气打破沉寂,要是平常这个时间,他早就回到家吃着妻子的午饭了。
「那个……抱歉校长,他们只是比较忙碌,麻烦您再等会吧。」
尽管高木如此劝说,校长还是深吸一口气,满是无奈之情,吐言:
「同学,这话可能会得罪你,但我想他们不会来帮你求情了。你就乖乖被记大过吧。」
此时的高木,彷佛残存的火光被扑灭,心中的救命稻草被践踏一般,失去最後的希望。
她事後的学历,要抹上阴影吗?
美好形象,被支离破碎了?
一丝认命的笑,挂在嘴角。
也好,和西片平起平坐了呢。
不得不说,她想多了。
忽然出现的少年,硬生生打破她的胡思乱想。
是自己熟悉不过、傻里傻气、时常被捉弄的——
「西片?」
美丽的脸蛋有着大大的惊讶,但看他喘息未定,猜想肯定从大老远跑过来,心底难免会有嗔怪。
待气息平缓後,西片目光坚毅地冲校长说道:「校长,高木同学是无辜的!」
西片此言一出,她的冀望再度重燃,冥冥之中有股直觉告诉自己,某人在为自己努力,让自己不要放弃,果然自己的自觉是对的。
结果校长的一句话,让他方才登场的神威,转瞬即逝。
「你是这位同学的男朋友?」
西片当下一阵仓皇失措,企图狡辩:「不、不是的,我是她的同班同学,只是同学而已喔!」
「干嘛那麽紧张,开玩笑而已。」校长见状有些哭笑不得,「有证据吗?」
「啊……有!」西片慌慌张张地掏出手机,笨拙地点了几下才打开影片画面,「证据在这边!」
校长换上严肃神情,接过手机观看。
影片冗长,好在木村手机容量充足才能拍出完整内容。
影片中有三分之一呈现画面,画质平平,靠边的被垃圾桶挡住了。
影片跳到犯案片段,镜头只拍到两人背影,声音也因为距离远而听不清。却能看见其中一人手里夹着什麽,不多说,肯定是纸条。
当中一人走到镜头未及的范围,但西片知道对方要把纸条夹在目标的桌角,然後两人离开。
万幸的是,校长似乎认不出接下来短暂出现的西片,自己和高木接触也是镜头拍不到的地方。
然後校长摁下暂停键。
校长沉吟一会,才开口问:「这影片谁拍的?」
「我一个叫木村真脏的朋友拍的。」西片如实回答。
「是吗?应该是知道对方的阴谋,特地在角落全程拍摄嘛……」
校长单手摩挲浓密胡渣的下巴,像个侦探开始分析案情。过了不久他又问:「知不知道对方的意图?」
「似乎是想报复班上爱打小报告的女学生。」
「哼,果然图谋不轨。」校长皱了皱眉,嗤之以鼻,「这样的话,处分可能没那麽简单了。」
校长随後看了看高木,发现自己这个权威还没让她安心。他转而用宽慰的语气、同时掺杂歉意:「高木对吧?真是抱歉,校长误会你了。」
「没事的,是我给您添麻烦了。」高木显得彬彬有礼。
「你真是个善良的女孩。」一句称赞後,校长看向西片的眼神,不再那麽客气,「那这位男同学。」
「是的!」被这样一瞪着实不满,但看在他是校长,西片只能毕恭毕敬地回应。
「你有证据是不错,影片也解释得清楚,可以让高木同学摆脱嫌疑。」顿了顿,校长继续说道,「但是,我还需要多一位人证,最好还是带人来这边自首。」
校长一语惊人,不光是西片,连高木也始料不及校长的要求竟是如此苛刻,但整个过程必须公事公办,多少也不能马虎。
论西片头脑简单的性格,自然不会想得这麽周全,这点也情有可原。可他背後有朋友的协助,想说他朋友应该不简单,这种时候或许在做些什麽……
脑子一股劲地飞速运转着,正当高木默默地、低头仔细思忖着事情的可能性时,远处蓦地传来一阵嘈杂。
「你大爷的给我安分点。」
在中井、高尾、木村和滨口的压制下,两男被带到校长面前,他们俩极度不情愿,却只能狼狈地在权威面前不敢做声。
「校长,人给您带来了,可能您也需要人证,我们全部都能作证。」
木村义正言辞地说道,还扫视在场的死党们,各个纷纷表示认同。不包括西片,他可是惊呆了,没想到他的朋友居然这麽力挺,他要不是男生肯定感动得无以复加。
高木见状,也只是笑了笑,果然自己的判断是正确的。
这是当然的,只要是关於西片的,所有想法都会变得敏感。
校长觉得,也许事情早就尘埃落定,但还是想确认,「那张纸条,真的是你们俩写的吗?」
倔强如他,男一到现在还是不肯承认自己的罪行,就见他冷哼道:「校长怎麽确定是我们呢?」
「凭这只影片。」木村不疾不徐朝男一亮出影片画面。
男二大惊失色,「木村?你什麽时候……」
「不对。」男一打岔男二的话。
比起男二,男一倒是从容淡定,他本身有着充分理由,未雨绸缪让他自信倍增地振振有词:
「就算你拍下来了,你又怎麽确认是我们?影片人物的身形,在这所学校也能找出几个相似的吧?可能别的班进来捣乱也说不定?」
男一言之有理,让他们难以反驳。
这下不妙!连校长也开始质疑起木村等人。要是临时想不出理由,恐怕会吃苦头!
然後高尾的一个举动,让局面扭转乾坤了。
他给男一看了另一只影片,画面清晰、声音响亮,就是西片冲去和两人对峙的画面,包括了男二说漏嘴的经过。
「抱歉啊,柴崎偷拍了这一幕,刚刚才把影片发给我而已。」
「啊……这、这……」男一说不上话来,愤而朝男二瞪一眼。
可怜的男二只得露出愧疚神情,他这张嘴最守不住话来,正因如此之前才会得罪那麽多人。
校长摆头轻叹,「你们别再狡辩了,人证物证都有了,你们也难辞其咎了吧?」
事实摆在眼前,说再多也无济於事,只见男一几番纠结,才将口中囫囵的话,吞吞吐吐地说出来:「是、是我们写的纸条,这起事件也是我们惹的……真的……很抱歉。」
「应该不是向我道歉,向高木道歉才对。」
男一转身面向高木,哈腰道歉:「高、高木同学,真的很抱歉!」
男二附和:「真的非常抱歉!」
「没关系,下次别再这样了。」她露出笑容,只要对方肯认错就好。
「可是你们就算不让高木同学背黑锅,本意也是不好的,你们陷害同学,可不止记大过这麽简单。」
两人闻言顿时冒冷汗,「校长的意思是……」
「我要见你们的家长,商谈是否交由警方处理这事。」校长面色凝重,对此事不曾有松懈的态度。
犹如平地惊雷,此刻被恐惧占据的两人瑟瑟发抖,脸色异常难看。
目视校长这般坚决,加上两人又是他的朋友,滨口不得不出声:「那个……校长,还是别了吧,他们俩只是贪玩,没顾及到事情严重性,况且才初中,不至於把事情闹大吧?」
「同学,这事绝不能姑息,祸根不及时处理,万一变本加厉了,以後不只惹是生非,严重甚至危害人命的!」
此时两人如同见到救世主,不顾颜面,像只哈巴狗抓紧滨口不放,嘴里噼里啪啦一堆央求的话,殷切期待滨口能让校长网开一面。
死党们投给滨口的视线也具有某种意味,深知自己肩负重责大任,他迫於无奈叹口气,做出理智的决定。
「这样吧,我们以後会监督他们的一举一动,稍有不妥就立刻向校长您报备,到时候再决定交给警方处理吧。」
校长对於他的提议有些反对,毕竟身为学生理应专注学业而不是处理这种超出范围的事,但看在他们似乎能胜任、加上念在友情份上,校长也不得不妥协。
「既然你心意已决,我这个做校长的说什麽也没用了……好吧,这两位就交给你们了。」
两人喜极而泣,却不想太明显,就只能憋着这份喜悦了。
「话说你们两位,为什麽要迫害那个女学生?」校长又对两男问道。
被问话的男一,低下头来,尽量不显得自己难堪,「因为……她每次向老师打我的小报告,一气之下就……」
「你是不是做错什麽了?」
「没交作业、没写作业,还有没带课本之类的而已……」
「那就是有错,错就不应该袒护。」
男一语塞,再无下文。
「那你呢?」校长问起男二。
「我、我只是看他乐在其中,就跟着做而已……」
「唉——你以後还是少跟他比较好。」
与此同时,西片等人注意到校长室外的真野、北条和鹰川,由於室内太拥挤,留下被训话的两男,全都涌出外头了。
「真是的,信息都不回,连电话也不接,担心死我了!」真野像个闹脾气的小孩,冲中井娇嗔。
「抱歉抱歉,我当时忙着嘛,别生气啦。」中井安慰着对方,用手摸了摸她的头。
真野心有不甘,便出手推了他当作发泄。怎知他略显痛苦地揉了揉被袭击的地方,让她一阵心慌。
「没事吧?!」
「没事……只是受了点小伤。」不想让她担心,中井只得逞强。
对方逞强也由不得她,但还是有些许担忧之情,「你小心点。」
中井笑着颔首,然後转为愧疚之情,「还有……抱歉真野,我不应该忽略你的感受,毕竟这件事有关乎到西片,我不能坐视不管,所以你可以体谅我有些时候的冲动吗?」
谁知道真野就等他的道歉呢?如今她一扫阴霾,直接眉开眼笑。他现在没事就好,体谅的事迟点再说吧。
滨口和北条也开始四目相对,但就是一瞬间,两人还是老样子,扭扭捏捏的,但他的身体却是诚实的。
「为什麽……北条同学会在这里?」滨口走向她,难为情问道。
「不行吗?」北条这麽一问,让滨口显得难堪,「也不是不行……」
北条这才发现自己的言语有点伤人,所以才想换个关心方式,却觉得这句话显得碍口,「没事吧?」
滨口有些吃惊,自己居然被关心了?但不想她瞧不起自己,只能强装镇定了。
「没事,这点伤对我来说不算什麽。」
「是吗?那就好。」北条的心头大石就这样放下了,「免得我一直担心。」
闻言的滨口,脸赫然不争气地红了起来。这情景被北条看在眼里,也是一个措手不及。
「不、不是的!我只是觉得如果你有事,以後就不能使唤你了!你你你可别会错意呀!」
「啊?呃……啊这样啊,对对,没人给你使唤也是寂寞啊哈哈哈!」
结果,双方就这样把话题越抹越黑……
「哎哟我的小可爱,吃了不少苦头吧?给你摸摸~」鹰川凑了过去,朝高木开玩笑道。
「得了吧,这麽阴阳怪气的。」高木暗自庆幸能有关怀自己的闺蜜,「真抱歉让你担心了堇酱。」
「你没事就好,我们是朋友嘛,道歉什麽的太客气了。」
两个少女有说有笑,却把西片晾在一旁了。两个惺惺相惜的朋友肯定不放过机会,冲他挤兑:「看太多了西片!」
「哇」的一声,回过神的他此刻注意到两人的贴近,西片这麽容易被吓,恐怕在某人眼里见怪不怪了。
「好端端吓人干嘛……」
「呐!我们都帮到这里了,知道要怎麽做了吧?」高尾一手搭在西片身上,朝他使了眼色。
西片眼神死:「懂啦,请你们俩一餐对吧?」
「何止?」木村拔高声音,朝在场的人说道,「在场的人都要西片请客!」
众人一阵雀跃,西片也後知後觉地抓狂起来,「欸——?!」
鹰川:「西片君这麽大方啊?」
「不不不,我是被强迫的……」
中井:「好的呢!西片既然要请客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不不不,你这话说的……」
滨口:「那我可以省一点费用了!」
「不不不,我不想帮你省钱……完了我要破费了……」
西片——一口气反驳完所有的少年,正脸色绝望看着瞎起哄的男生们,和默默对自己投注「认命吧」眼神的高木。
好吧,他又脸红了。
「诶诶诶!谁叫你们在这边大吵大闹的?还不回家去?」
刚训完话、准备回去的校长目视前方的群魔乱舞,立刻大声嚷嚷,两男也早就朝另个方向走了。
他们识相地分散,离开前,中井、高尾、木村和滨口纷纷朝西片竖起大拇指。
西片本想要说什麽,但他们不给机会,飘飘然走了。
也不懂是不是错觉,从高尾的眼角,隐约闪过一丝忧伤。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看来西片永远不懂这个道理。
「那个,高木。」离开前,校长转身看着高木,语重心长道,「我知道你心地善良,可有时候善良会害了你,辛亏有同学帮你解围,请你下次别再做滥好人了。」
也不等高木回过神,校长旋即离开了。
「高木同学?」
西片一声轻唤,高木肩头一颤,这才回到了现实。
她看着西片,豌豆状的眼珠子直勾勾地注视自己,一脸傻乎乎的怪可爱。
「怎麽了?」
她摇摇头,予以向日葵那般的笑容,「没事,回家吧。」
有道是: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黄昏景色确实优美,却又令人感到惋惜。大雁成群划过天际、欣赏夕阳西下的惬意,都是短暂的美好,过了傍晚一切都落幕。
天色不停递嬗,惊心动魄的一天——也在日落之际,画上句点。
两人在昏黄的街道,各怀心思,蹀躞如故。
享受微风轻抚、感受霞光温暖。心照不宣的两人暗自庆幸,尽管对彼此产生误解,还是愿意选择同行一条路上。
此时此刻,西片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高木也在等着西片解释时,那种措手不及的样子。
他朝她瞟了一眼,她也朝他眄视。
四目相对,竟是那麽突然。
只有那麽瞬间,回神的西片,连忙躲闪目光,高木注意到他的为难,不禁会心一笑。
「不用感到内疚的。」
高木此言一出,西片吃惊之情表露无遗。没想到经过这件事,她的读「西」术仍旧不觉失灵。
「我知道你不是有意的,可能我那时贪玩就误打误撞成了代罪羔羊……」
时不时注目的西片,却察觉到她眼中的黯然神伤。看她这样子,西片心底不免会有一丝恻隐之心。
「高木同学没打开过那张纸吗?」西片问道,她摇头。
「为什麽?」
「我想到放学後才打开你写的东西。」
闻言,西片喃喃自语,「明明不是什麽好东西……」
「是呀,真遗憾。」高木深吸一口气,遥望天边橘黄光彩,欣慰之情油然而生,「但是,西片能为我做这麽多,真的很谢谢你。」
西片偷瞥一眼,又讪讪收回视线,「嘛……只是不想你无端端受罪,何况我最近都没赢过你……」
「刚才的你,我很喜欢喔。」
闻言一愣,瞳孔收缩,西片的脸又是红晕,是晚霞也藏不住的、如同火焰红般炙热的羞涩。
「被他们捉弄的时候。」
又是一惊,认清再度被高木捉弄的事实,西片心有不甘地撇过头咬牙切齿,尽管伴着的是令自己叫苦不迭的银铃笑声。
可恶的高木同学,果然故态复萌了。
「这样就好了,我好担心经过这件事後,就不能这样下去。」回想起来,高木显得怏怏不乐。
「什麽意思?」西片看着她问。
「那个时候,我对你有所怀疑,我真的很怕你会这样做。」高木转过头来,朝他露出笑容,「但我在那个时候,选择相信你。」
所以她才不把西片招供出来。
和西片同桌那麽久了,她也深知对方东倒西歪、参差不齐的字迹,这是对他的信任之一。
但自己有次患病而缺席的时候,对方借给自己的笔记本,字迹却异常地端正,深怕自己看不懂才刻意这麽写让她倍感暖心。
也就因为这点,她才担心,字迹练到炉火纯青的他,会写出那样的东西……
西片目光躲闪,语气显得不自然,「高木同学……真的不怕我这麽做?」
高木反问:「你真的觉得自己会这样做吗?」
「我、我才不会呢!」西片貌似被激怒的样子,突然反驳,「就算我想赢你,也不会用这种卑鄙手段的!」
「可你这样做,不就不用被我捉弄了?」
「可是,还没赢过你,我很不甘心的……」说着说着,西片稍显失落。
高木泠然一笑,「所以要我多陪着你?」
「话不是这麽说……」西片还想反驳,却又畏缩,「也对啦。」
他的话语毫无否定可言,只能承认。
沉吟了一阵,西片又开口了:「抱歉高木同学,我不该把那张纸条交给你的……」
「都说了,不用内疚,我不介意的。」顿了顿,她又无奈地长叹一口气,「只是,经过这次教训,恐怕我以後得要多加提防了。」
尽管高木不再介怀,西片始终还是会耿耿於怀。两人紧接不再说话,尽管如此尴尬对她而言仍旧占不上风。
「你不问吗?关於我希望你写的东西?」高木忍不住问了。
西片心头一怔,简单的问话却显得碍口:「是什麽?」
高木眼珠子滴溜溜一转,还是把话说了出来,「有着『十二』的文字喔。」
「不是不玩了吗?」西片困惑。
「或许吧,只是你最後那样写,我都不懂你是不是要继续玩下去呢。」
「我到底写了什麽啊?」西片的困惑翻倍,午休期间,他还为这事心烦意乱呢!
「你都没有知觉吗?」高木口头这麽问,却了然於心,像对方这榆木脑袋,想必不会管这麽多。
「我单纯想抱怨,哪会想这麽多?」
果然。
高木轻轻一叹,揣着无可奈何、却又夹杂当时悸动的心情回答:「告诉你吧,那对我来说,是会心一击喔。」
双颊再现红潮,这次的羞涩无以复加,西片真是脸红个泡泡茶壶了。
「赌上这个吧!只要你猜中我要的『十二』的含义,我就把会心一击的事告诉你。」
冲着她的话,西片的神情瞬间紧绷,心想就算她不介意,以她的性格,肯定会用这点来愚弄自己。
可「十二」这数字,还有什麽含义……
他反覆思索依旧想不出个所以然,正想放弃思考时,脑中倏地闪过前几天,无聊翻看母亲向邻居借的《十二生肖的神话》的内容。
顺序是什麽来着……似乎是鼠、牛、虎、兔、龙、蛇、马、羊、猴、鸡、狗、猪……
他表情一下亮了!
——原来如此,第十二个是「猪」,所以想藉此来嘲笑我吗?
——真狡猾啊高木同学!想故伎重演吗?西片我才不会下套!
——我可以想象到你等我中计後捧腹大笑的样子,可我绝不会让你称心如意的!看着吧!
「嘛——高木同学,我当然知道你想表达什麽,只不过我没把那张纸条递给你,你也不能承认我是猪吧?」
一副胸有成竹、志得意满表情的西片道出这串话时,回应他的,就是冷寂。
「……」
这冷寂维持一段时间,高木才给出反应,就见她噗呲一声,肆无忌惮地笑出声来。
「啊哈哈哈……你在说什麽啊?干嘛说自己是猪啊……哈哈哈哈!」
「喂——」看她笑出泪水,让西片更显无地自容了,这分明给自己挖坑啊!
她擦拭眼角的泪,平复了心情,「你以为我要说十二生肖的事?」
「因为……中国神话的生肖不也十二个吗?」西片不想再迎着她的目光,免得又被嘲笑。
「那个对你来说很复杂的,况且又没有什麽特别意义,解释起来也没意思。」
高木朝西片注视一会,又望向前方。她对这个男生的认知向来不曾浮光掠影,正因如此才能好好地破坏他的如意算盘。
「那麽,高木同学说的『十二』到底是什麽?」西片还是禁不住自己,想去侧目而视对方的冲动。
「是难忘喔。」高木的眼神,顺其自然闪着夕阳光芒,与西片四目相对,「它代表的含义是难忘。」
那个瞬间,西片被她水灵灵的眼睛、及深情款款的面容差点勾住心魂,猛然回过神来,又退缩地避开了视线。
「为什麽?」
「你试着把朋友、恋人、爱人、家人的汉字笔画数一数?」
闻言的西片,开始在心底数算四个词语的笔画,指头还跟着在空中比划起来。
半晌,恍然大悟的他脸上满是惊诧,「全都是十二画!太不可思议了!」
「是吧?但是很可惜,要是你写给我的话,就能贯彻这个含义了。」
看她眼中流露的惋惜,西片这才後知後觉高木最後想表达什麽。
也因为自己想得太多,脸上才会出现一遍又一遍、挥之不去的羞赧。
自己要是把这张纸条递给她,不就等同於她和这些笔画相同的词语一样,令人难忘?
「也可以这麽说。但我觉得,如果我和你名字的笔画相加起来,不就成了『双倍难忘』不是吗?」
欸?又被读心了?
「双倍……不就二十四了嘛!怎麽可能加起来是二十四啊?!」西片压根不敢置信,纵然是巧合也不可能这麽准吧!
「你自己算算看?」
他又低头细数自己和高木名字的,结果一脸震惊,脚步也停下了。
高木十四画;西片十画——总共二十四画。
看着西片有趣的反应,高木咯咯笑了几声,「所以,你输了呢。」
「嗯……」他不得不败下阵来,这次是真的输得一塌糊涂。
「既然你输的话……」
「我知道,请你喝饮料对吧?」
「我还没说完。」高木佯作好气看着他,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什麽惩罚都不用,你这些钱存起来,当作请大餐用吧。」
语毕,她便往前走,任凭夕阳没入远山前的余辉洒在她身上,她轻盈的身姿恰似仙子,美得难以言喻。
西片怔怔出神地注视一段时间,才追了上去。
「说起来,那个单词让我想到网络上某句话呢。」高木看向远方的视线,转而定向西片,「还写下来了,你要看吗?」
「啊……嗯。」西片怔怔回应。
听见他的回应,高木喜孜孜地翻找背包里,夹在记事本的一张纸条。
西片接了纸条,打开一看,又是看得令人安心的娟秀字迹,在黄昏的映衬下更显熠熠生辉。
Ifyouneverabandon,
Iwillinlifeanddeath.
西片盯着里面的内容发愣,尽管文字写的有多美,但还是超出自己的理解范围,更何况是自己不擅长的英文,想说会有些莫名其妙。
「看不懂啊高木同学,可以翻译吗?」
「才不管,谁叫你不好好听课。」
他又瞥一眼,「话说根本没有你说的那个单词啊,有没有搞错?」
「不会呀,我想意思很相近。」
尽管心底诸多疑惑,西片还是把纸条收进裤兜里,陪她默默漫步回家路。
天色渐暗,暗中灯火阑珊,阑珊如风,风儿再次飘荡,飘荡两人思绪的紊乱,紊乱消散,散的是四周的影子,影子两人凑一块。
余波未平,经过那件事後,两男与滨口的关系大受影响,变得不再亲密了。至少滨口事後有道歉,才不至於到绝交的程度。
西片也如约请了朋友们一餐,顶多是廉价的,但他们还是吃的心满意足就好了。
高木和西片没羞没臊(?)的日常生活一如既往地每天上演,而西片浑然不知,自己对高木的情感也随着时间的递增而升温。
时光荏苒,两人也一步步迈向新的里程碑。从高中到大学,两人依旧保持联系,尽管短暂分离,可都说小别胜新婚,习惯了捉弄和被捉弄的日常,好过独来独往的酸楚。
而西片,也在这段期间,懵懵懂懂、糊里糊涂的,和高木交往、和高木结婚,甚至和高木……有了孩子。
「明明都这麽努力了……为什麽我的英文还被人批评成一般水平啊……」
犹记得度蜜月的某个夜晚,心血来潮的他,想借酒消愁。
「因为,英文的精辟不只是书面言语而已,更重要的是实践。」
他对英文的力争上游,她也有目共睹。她猜想,也许是当时的英文纸条,使他激发探索英文的潜能,这样想来一切都是自己的功劳啊。
「怎麽个实践法?」他迷蒙的双眼望过去,即使醉意冲昏了头脑,视线模糊中仍旧觉得眼前美人儿还是这麽沉鱼落雁。
她当下妩媚一笑,注视对方醉醺醺的酡红,她脸上略微的绯红在明亮灯火映照下更显动人心魄。秋波传情已是烘托气氛的最佳证明,更待他有着出其不意的一面。
「Don\'tmisstheboat,oryou\'relose.」
用英文的口吻,一字一句在他耳边呢喃,温热的气息传入神经乃至四肢百骸,恰好唤醒了滞留在内心深处,被囚禁已久的兽性。
「别小看我啊……以为我不懂你的意思吗?可恶的高木!」
身体不受控制,在她面前宽衣解带。都说男人酒後性情大变,即使是西片。
「这麽性急干嘛呢……最怕你撑不过今晚。」
她也不例外,彷佛贞操不被看重,衣物随同心防一并卸下,暴露在冷清空气的她,唯有体温和骤升的情感给她取暖。
被挑衅的西片自然心有不甘,便是咬牙切齿下战帖:「来就来!」
西片还是那个西片,在高木循循善诱中不失挑逗的带动下,被动的西片,将她压在身下,方始床上缠绵。
基於初体验,两人难免显得生疏,却在双方配合下,如同棒球比赛的攻守兼备,过程几乎有些驾轻就熟。
而乖巧地循序渐进的西片有些耐不住了,舌尖停止了交缠,当即一个转守为攻,咬住她的薄唇,冷不防地赋予高木暴击。
高木讶异对方难得一见的举动,感动得潸然泪下,想说也不能破坏对方雅兴,搂着他後颈的手更紧了,紧的想要索求更多对方的荷尔蒙。
感受着窈窕身姿光滑的触感,享受雄性体温覆盖全身且上下其手的滋味,四周除了喘息连连,还有惹人丧失理智的阵阵嘤咛。
香汗淋漓的酮体好似添加调味料的美食,惹得西片垂涎三尺,喘息未定的高木,用尽力气,道出令她略微不甘的话语:
「果然……我太小看你了……太好了……」
意犹未尽的西片,索性摈弃理智,朝更深一层进发。
在胜负与热情的衬托下,两人共度一室春宵。
名为小千的结晶,也在毫无徵兆下,诞生了。
若干年後。
西片坐在柔软沙发上,惬意地手持报纸留意时事。
如今的他,脱去青涩的样貌,成了名副其实的一家之主了。
今天是阳光明媚的周末,身为体育老师的自己显然不用去学校任职,当然要好好在家悠然自在地偷闲一番了。
不晓得接女儿放学的孩子妈妈,现在在回家路上了吧?
没想到时间过得真快啊,一眨眼功夫全都长大了,都是成年人了。
中井目前正跟西片同个学校担任老师,也跟当时的真野同学结为夫妻了,但看样子没什麽变呢。
木村目前也在某个地方打工,似乎找到自己的幸福了,但不知出於什麽原因,他等高尾也找到真爱了才肯结婚。是和高尾无中生有的约定吗?不清楚。
友加里她们嘛……一个当上了幼儿园老师、有几个也有家庭了,但她们还是老样子的,如胶似漆,偶尔还来家里坐坐,谈笑风生,却都是西片不在家的时候。
至於滨口倒是没消息,但西片觉得,对方似乎跟当年的北条同学……在一起也说不定?
总之西片没想那麽多,重要的是身边人平平安安就好。
合上报纸,西片整个壮硕身子陷入沙发内,盯了这麽久,肯定会视觉疲劳。
他闭上双眼,均匀的呼吸变得比平时更安稳,感受来自周遭的恬静,及耳边隐约可闻的鸟鸣。
一切安好。
良久,门铃声倏忽响起,从梦境中惊醒的西片,忙不迭地帮来者打开门。
果不其然,是束着单马尾、貌美如花的妻子和可爱活泼的短发女儿小千。
两人笑盈盈冲他说道:「我们回来啦!」
「欢迎回来,先洗脚吧。」西片也带着笑意,稍显几分俊俏。
过了不久,洗好澡的小千溜到客厅,拿出书包里的故事书,趴在地上自个阅读起来。
「小千,今天没作业吗?」西片也走到客厅,朝沙发坐了下去。
「嗯。」小千回应时,视线依旧盯着故事书。
说是看故事书,其实脑袋瓜在想着其他事,须臾,她看向自家爸爸,道出心中疑惑:「爸爸,你以前有没有传过纸条?」
手中的报纸被捏皱,西片佯作淡定说道:「有吧,怎麽了?」
「今天鬼瓦同学给我传了纸条,听人家说要是别人传纸条给自己,就代表对自己有好感……所以……」
小千的表情变得相当复杂,眼神躲闪,语气显得纠结,说话也吞吞吐吐的,感觉今天的事对她来说很是困扰。
「所以?」西片被她吊足了胃口。
「所以我明天要写纸条,把他捉弄回去!看他还敢不敢那样捉弄我!哼!」
突如其来的坚决溢於言表,小千气嘟嘟的嘴脸惹人喜爱,尽管如此西片还是悬着一颗心头大石。
「你说的鬼瓦……是不是之前在公园的那位?」他试探性问着小千。
她颔首回答:「嗯啊。」
不得了!这答覆宛如晴天霹雳,给了他不少打击!果然他家的白菜被猪拱了啊!
话说这样的剧情发展,不就跟当年的他如出一辙吗?当年也是因为纸条而加深感情的!好了,孩子现在也步自己後尘了,甚至早恋了……
当西片因失宠换得一身失魂落魄,小千也呆呆看着他,不知道该怎麽办时,厨房传来太太柔和的声音。
「小千,不好好上课,学人家传纸条干嘛?」与午餐一番折腾,难免会有些疲累,太太抹去额头上的汗水,边说道。
「妈妈!你和爸爸之前肯定也传过纸条吧?」小千一见妈妈,也问起话来。
「有是有,不过我们懂分寸,不会在学习的时候传纸条。你们现在是求学时期,别为了这样的事荒废学业啊。」
小千显得憋屈,呢喃道:「只是玩一下不会怎样吧?」
「不行喔,不乖乖读书就不是好孩子!」太太蹙眉,略显愠色警告着小千。
「喔……」小千迫於无奈,不好再说什麽。
「更何况,纸条不只传情,也有可能传祸呢。」太太回想当年的青涩,眼中的情感无法用笔墨形容。
小千百思不解地歪头:「啊?只是传纸条而已,有什麽祸啊?」
「等你经历过才明白。」顿了顿,叹一口气,太太继续说道,「凡事不能往好的方面想,一旦发生变化,身边人就是关键。」
太太转而看向西片,说道:「毕竟在感情这条路上,友情可是少不了的呢。」
小千的头又被疑惑的锤子打向另一边,太太说的太复杂了,她这个小朋友听不懂。
从萎靡不振中慢慢恢复的西片,听了太太说的道理,加上又与她四目相对,不免脸上会浮现一丝羞涩。
两人的反应让她甚是满意,於是结束了话题,「小千,午饭好了,洗好手过来吃饭吧。」
「耶!可以开饭了!」小千兴高采烈地朝洗手盆蹿腾去了。
太太见西片还坐在沙发上,开口一问:「你不吃吗?」
反应过来的西片,随口搪塞:「呃……我还没饿。」
「嗯?」一目了然的太太,开始朝他调侃:「是不是女儿的捉弄对象不是你,没胃口了?」
被戳中心思的西片,自然是心虚到无所适从,「欸!没、没有啊……她想怎样是她的自由,我这个做爸爸的也没管那麽多啊……」
「真的?」她朝西片的脸凑过去,他又撇过头,「真的啦。」
「感觉你在说谎?」她又朝另一边凑过去,他还是撇过头,「没有啦。」
「嗯……」然後,太太用两指掐住西片的脸蛋,转到她的面前,让他和自己四目相对。双方鼻尖抵在一起,西片也感受到太太温情的吐息,正因如此,脸蛋才不自觉愈加泛红。
不久,太太拉开距离,露出笑容,戏谑道:「还是不怎麽坦率呢~」
松开手,太太迈开愉悦的步伐,走向饭桌。
甫被魔掌征服完毕的西片,暗自松了口气,再拿起桌上的遥控器,打开电视。
「咦?是西片选手的访问欸,看看他们问些什麽吧。」身为忠实粉丝的他,加上又和自己同名,怎麽说也想多了解对方。
电视上,两个主持人正和棒球选手西片围成一个圈,进行访问。
女主持人:「我想问您个私人问题,为什麽到现在还保持单身呢?您没想过为您的幸福铺路吗?」
「我其实是有想过的,找对象方面呢,我个人也没什麽要求,但我目前只想专心比赛,不想因为一段感情而让自己前功尽弃。」
听了对方回答的西片,深深觉得这人真为自己的粉丝着想,即使舍弃自己的幸福,也要为所爱的粉丝在场上泼洒汗水,竭尽所能。
「再说了,我之前有个朋友,他本来就不怎麽爱读书,结果喜欢的女生写给他一张英文纸条,被他朋友胡乱翻译後会错意,然後错失机会了。最可悲的是,当他出席那个女生的婚礼,才知道新郎原来是当时帮他翻译的朋友啊!」
女主持人:「哎哟!被他朋友占便宜,真是吃了没文化的亏呀!」
「所以我不只要在运动方面,更是要在知识方面再接再厉才行!」
男主持人:「您朋友的经历真是前车之监。喔对了,您知道女生写给他的纸条是什麽?」
「我想想……应该是『Ifyouneverabandon,Iwillinlifeanddeath』吧?」
瞳孔一缩,西片吃惊了。
男主持人:「哎哟!这词蛮深奥的,不妨帮我们还有电视机前的观众解释下吧!」
「意思是『你若不离不弃,我必生死相依』。」
西片瞠目结舌了一段时间,才迟疑转向正在用餐的太太。
太太看向西片,心中已知端倪,果然从青春到现在这段期间,他都不知道、亦或刻意不想知道那张纸条的意思,想自己亲口解释给他听。
「嗯,怎麽了?」太太装傻。
西片反应过来,避开视线,又喃喃道:「不、没有……想说纸条的事你应该……」
「那张英文纸条吗?」太太会心一笑,「还记得喔。」
「那、目前岂不是……」实现了?
太太思索了会,又予以一笑,「嗯,我想是的。」
他的心底,是藏不住的喜悦,但在他顽强的克制力下,只让一小部分的喜悦,残留在嘴角。
「也有可能,里面暗藏玄机喔。」
下一秒,西片的脸上便是,标准的惊恐表情。
有趣的反应再次如愿,太太笑了几声,再催促他:「你也过来吃吧。」
生活上,有些平淡无奇的存在、亦或行为,都能间接影响未来的景象。
但愿彼此都有一颗坚强的心。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