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红色眼泪」这款游戏即使饱受恶评,每个论坛都可以看见无数则专门抱怨的帖子和留言回应,然而从另外一方面来讲,这样也表示了稳定销量。
从发售当日就稳占公司营收的上位,同时也获得年度月间赏、网站销售排行电脑游戏类型连续十周第一名,等等或大或小的奖项,各大社群网站也出现许多关於游戏角色的插图、同人小说以及同人漫画,甚至有连锁餐厅提出希望与「鲜红色眼泪」推出合作餐点的提案。
因此,老板发出制作「续集」的指示。
相当荣幸的,老板亲自指名要让前世的我当任续作的主要脚本师。
那个时候,我尚未从网路的诸多负面回应当中恢复过来,虽然顺着气氛答应了却完全没有干劲……不对,这麽说并不正确,我想要写出一个更好、更完美的故事,却又必须符合鲜红色眼泪的风格。
迥然相异的两个目标几乎将自己的精神逼上绝境,不过赌上身为原作者的自尊,我还是写出好几个大纲草案。
续作的标题暂定为「鲜红色眼泪II」,副标题未定。
原本也有推出新攻略角色的DLC方案,曾经购买过鲜红色眼泪的玩家只要再花费一小笔金额就可以购入新的附加游戏内容,不过这麽一来,可以增加的内容将会局限在第一集的世界观当中。
再者,神圣王国的故事已经结束了。
虽然可以加入大神官之子、大商会继承人或是宫廷药师长之子这些有权有势的新角色,延伸出他们专属的剧情路线,然而那样就沦於俗套,缺乏新意。经过无数次的会议讨论,结论是将世界观拓展至第一集只有轻描淡写带过的邻国──祀帝国,以此作为舞台推出全新原创剧情的续作。
新作的第一位主要攻略角色自然是祀帝国的太子。
邻国太子。
光看这个头衔,确实不比王子、宰相之子和将军之子逊色。
基础的世界观就此底定,然而接下来才是争执不休的问题点。
我希望设定一个全新的角色……设定出一个可以受人喜爱的角色作为续作的女主角,然而拥有魅惑魔法的梅茵说是鲜红色眼泪的最大特色也不为过,其他的设定、世界观和剧情都是以此作为基础往外延伸,倘若排除这点,这款游戏就会变成彻底不同的游戏了,因此老板希望继续让「梅茵」作为鲜红色眼泪II的女主角。
这点只要使用不同世界线的理论就可以简单解决。
在第二集的世界当中,梅茵并没有转学到神圣王国的学园,而是前往祀帝国的私塾就读;也可以延照鲜红色游戏I的神展开设定,在第二集开头将第一集的全部剧情都作为梦结局,醒来的梅茵打起精神,准备以新生的身分前往学园,接着会在开学典礼遇见前来神圣王国就学的太子。解释的方式要多少有多少,即使稍嫌强硬或矛盾,不过这点也是鲜红色眼泪的游戏特色,无须太过在意。老板爽朗地这麽表示。
既然老板都这麽开口了,缺乏更好提案的我也只能够默默吞下反对意见。追根究柢,虽然第一集的发售成绩相当亮眼,然而我并未以「脚本师」的身分获得太多好评,也缺乏过去实绩,能够续任也是全赖老板随口一句话的决定,并不是可以据理力争的立场。
於是,我开始以「梅茵仍是女主角」的大前提撰写续集脚本。
关於前世的记忆从这边开始变得暧昧模糊,即使想要窥探後续也宛如隔了一层薄纱,极力回想却只能够看到模糊不清的轮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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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有好一段时间没有如此鲜明地回想起关於前世的新记忆了……」
虽然醒来了,然而我并没有立刻坐起身子,而是缩起双腿,将膝盖抵在胸口,伸手拉动棉被紧紧地包裹住身体不留任何空隙,缓缓地吐气。
淡淡白雾在眼前飘散。
不晓得经过了多久,我才总算脱离那股如梦似幻的情绪,掌握住实感。
当初抵达边境的那段时间,我总是持续回想着前世的记忆,钜细靡遗,不会放过任何细节,甚至曾经为了想起一件事情而在床铺从凌晨回想至深夜,最近我却几乎没有这麽做了,偶尔梦到关於前世的事情也会淡淡带过。
我缓缓地坐起身子。
时间是深夜,我却不知为何感到毫无睡意,拿起叠放在床头柜的披肩之後离开床舖,放轻脚步走到窗边。
边境的夜晚相当宁静,只有呼啸孤寂的风声会从远方传来。
拉紧披肩的我踩着咿哑作响的地板走到一楼。隐约可以听见梅茵转动身子、进而压迫到床铺所发出的微弱声响。知道家里还有其他人这点突然让我感到很安心。
进入厨房的我呼出淡淡白烟,放轻动作取出茶壶烧了一壶热水,一边感受着深夜的寂静一边慢条斯理地泡好热茶,接着用双手捧着温热的马克杯,小步走到窗边。
窗外是深邃漆黑的景色,无法分辨夜空、大地的界线,不过偶尔会有薄博的雪片被吹到玻璃,轻贴在上面。从缝隙透入的冷风在脚踝附近徘徊,令我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
好一段时间,我就只是静静地站在窗边。
偶尔将马克杯凑到嘴边,喝着逐渐变温的茶。
胸口充盈着一种无法捉摸的不真实情绪,仔细想想,带着「前世记忆」的自己本来就是相当特殊的存在了,即使在这个剑与魔法的奇幻世界,也没有听过有谁可以回想起前世的事情。
曾经想要成为小说家的自己与曾经想要站在王子殿下身旁的自己,无论何者却都没有达成,此刻的自己正待在边境的小木屋,凝视着深夜景色。
这段时间,我总觉得自己似乎忘记了某件事情。
那是关於前世、很重要、影响深远的事情。
内心隐约记得这些情绪,然而深入思考之後却又无法掌握住实体,追根究柢,我连自己究竟梦到什麽也想不起来,只剩下淡淡的违和感在内心缭绕,挥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