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於神圣王国南方的国家是一个名为「祀」的帝国。
虽然双方紧邻,然而彼此的文化传统截然迥异,历年来也因此与神圣王国发生过无数次的小规模争斗。
深夜时分。
祀帝国的皇城依旧灯火通明。
赭红色的灯笼等间隔地垂挂在屋檐,照出妖异的闪灭光彩。
在皇城最为高耸的建筑物当中,有一间极为简洁的房间。
绘有水墨的屏风摆放在角落,中央放置着深红色的檀木桌与太师椅,除此之外就没有其他的杂物了。
此时一名有着鲜红发色的男子坐在太师椅。他身穿宽松的蓝黑色调衣装,编成两小束的发辫垂落在两侧胸前,凝重地阅读不久前才送来的纸卷。
一名身穿漆黑劲装、戴着面罩的少年则是低头跪在檀木桌前方,沉默不语。
「──是吗,唐恩失败了。」
片刻,男子发出淡淡的叹息,随即平静吩咐:
「将任务的後续报酬取出来,并且从我的薪饷当中拨出等倍的金额,一并交给唐恩的妻子。」
「是的,谨遵廉绍明大人的指示。」
蒙面少年沉声回应。
廉绍明不再说话,迅速阅读着报告,好半晌才疑惑地问:
「他最後挑选在音乐祭表演的最後关头出手?原本不是要他们多等待几天吗?在聚集王国高官权贵的情况下进行刺杀,岂不是平白增添难度……算了,在这边抱怨也没有意义。第一线本就会发生许多难以预料的情况。只是这麽一来,又得拟定新的计画了,这波暗杀失败之後,神圣王国的戒备也会更加森严吧。」
廉绍明平顿片刻,问道:
「近侍队的看法如何?」
「下属并未接获相关情报。」
「是吗,毕竟是意料之外,高层大概也在观望吧……那麽你怎麽看?」
蒙面少年身子一震,却还是立刻答道:
「属下僭越,认为让魔女吸引无数魔物并无不可,神圣王国会因此灭亡,我国无须耗费一兵一卒即可得到广大土地。」
廉绍明微微抬高视线,疑惑地问:「你还未听过这件事情的细节吗?新人?」
「是的,下属是二十七号。一个月前才正式编入近侍队。」
「让我看看你的脸。」
蒙面少年立刻拉下面罩。
下方是一张清秀的脸庞,年纪相当轻。
「记得近侍的入队标准必须通过百多项的考核吧,而且没有及格线,必须全数通过才算是合格。这点有改变吗?」
「没有。」
「嗯……挺有天赋的,期待你之後的发展。」
「感谢大人赞赏。」
二十七号发自内心地低头,难掩骄傲地说。
「不过看来感情控制这方面倒是还有加强的必要。」
「──让大人见笑了!下属罪该万死!」
二十七号立刻将额头磕在地板。
见状,廉绍明不甚在意地说:「不用在意,你也是新人。关於你刚才的问题,嗯……你也有受过严守情报的训练吧?」
「是的,下属发过毒誓,宁死也不会将关於您的情报泄漏给第三者。」
「那麽就来聊聊这件事情吧……正好今晚也没有处理公务的心情。」
廉绍明起身走到窗边,低头凝视着宫女仆役来来往往的庭院。
清幽月色拉出歪斜的银光,使得池塘的水波粼粼反射在小桥侧边。
「千年前,我国因为魔女而灭亡,为了避免重蹈覆辙,先祖们用尽所有方法手段研究那个被称为亡国魔法的『魅惑』,最後得出一个能够与之对抗的手段──只要真心爱着某个人,魔女的魅惑效力将大幅降低。」
首次听闻此事的二十七号尽管大感诧异,然而方才被指正过这点,当下努力绷紧表情,不让自己的情绪外露。
廉绍明却没有转动视线,依旧持续凝视着窗外景致。
「虽然各国的记载都是皇族全数死於那场灾祸当中,不过有一对分家的兄弟侥幸从魔物的蹂躏中幸免於难,他们在逃离那片没有任何生灵残留的死寂土地之前,带着我国……龙帝国直系皇族之间代代相传的两件宝物──武的玺剑与文的玺印。哥哥是玺剑,弟弟则是玺印。」
廉绍明用着怀念的语气继续说:
「为了避免龙帝国的血脉同时殒落,取得剑与印的兄弟两人分别逃命。日後,弟弟顺利在南方建立一个小国家,即是『祀帝国』的前身,然而哥哥似乎没有这麽幸运,打从在皇宫分别以来,弟弟再也没也得到过关於哥哥的消息,最後得到的结论就是哥哥依旧待在故国遗址的某处,可惜在建立收复故土的军队之前,有一批外来者占地为王,建立了以『神圣』为名的王国。」
微风带着浅浅的乐器声响,吹入房内。
「神圣王国的国土某处依然放着玺剑。只要能够获得玺剑,让印与剑回到帝的手中,我们将可以再次恢复『龙』的国号,重建帝国。」廉绍明感慨地说:「不再是惯以神名的虚假之蛇,而是真正能够翱翔天际的龙。」
二十七号虽然无法理解这份坚持,然而近侍队也不需要理解主子的理念,只需要执行命令即可。
「倘若让魔女吸引无数魔物将神圣王国踏为平地,寻找玺剑的任务将会变得更加困难。只是纷失还好说,若是因此遭受破坏就得不偿失了。」
「感谢大人说明,下属明白了。」
廉绍明微微颔首,接着感到可惜地捏紧放在窗轨的手指。
「不过没想到计画会被亚瑟破坏,原本还以为他只是一个被魔女迷得晕头转向的平庸王子。」
「下属禀报,虽然这份情报尚未得到证实,不过根据当时负责处理後续事项的人员回报,当时待在舞台上面的男主角并非亚瑟‧冯‧西亚多里安。」
「不是亚瑟?那麽会是谁?」廉绍明讶然走回檀木桌,再度拿起纸卷细看,同时询问:「在那场表演当中,依照传统都事由学园学生会的成员进行演出……所以是克劳德?还是艾略特?」
「都不是,而是一名男装女子。」
「女子?」
廉绍明在内心思索着神圣王国王室与上级贵族的名单,接着难以置信地皱眉。
「莫非是德斯雷修卡公爵家的千金吗?她以女扮男装的方式上台作为亚瑟的替身?但是她早该已经受到魔女的影响,被逐出社交界了,现在应该待在某个边境教会或修道院才是。」
二十七号听出这是自言自语,并没有回答,保持沉默。
廉绍明又看了好几次内容,最後才吩咐:
「你回去的时候顺便转达上层,继续以刺杀梅茵‧斐罗作为近侍队的第一优先要务,魔物的活动越来越频繁了,这点无法再拖下去,同时顺便收集关於爱琳娜‧珍‧德斯雷修卡的情报。我每天都要看到最新进度。」
「下属明白。」
廉绍明随即搧手,示意没有其他事情了。
二十七号再度行礼,踩着无声步伐缓缓退出房间。
再度将视线投向被皇城灯火照得微红的夜空,廉绍明忍不住再度重复那个名字。
「爱琳娜‧珍‧德斯雷修卡吗……」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