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茉体质好，前一晚醉醺醺，隔天一早恢复生龙活虎，半点宿醉迹象也无。
吴奶奶在厨房里忙活，未免吓到她，季茉先是弄出了点动静，才趿拉着拖鞋出房间。
吴奶奶手端着一锅粥，看见季茉，愣了愣，好几秒没说话。
季茉没注意，细声细语只管道歉，微垂着眼道：「奶奶，我昨晚庆生玩得晚，绍源让我借住一晚，还没告诉您……」
「茉茉，你睡客房？」吴林桂英回神，飞快问了句。
「嗯？」季茉没听清，反应了一会，复点点头，「对。」
吴奶奶轻吐一口气，粥安置在饭桌上，神色如常招呼季茉吃早餐。
还有一道菜在锅里烹着，回到厨房一面想，自己孙子要是敢占人家女孩子便宜，她势必亲自断他一条腿。
季茉还是昨天打扮，头发难免出油，匆匆吃完，问吴奶奶借浴室洗澡。
吴奶奶闻出她身上酒气，推断一二後并没多说什麽，拉她到房里拿换洗衣物。
说来那衣柜实在神奇，上回拿出合身睡裙，这次亦能变出一条牛仔喇叭裤和缩腰碎花上衣，季茉人美，断没有不合适的道理。
收拾打扮了一番，手机里王妃不停催她出门，昨日的庆生在她心里当然不算数，今天要和茉子单独过才甘心。
临到出门前吴绍源还未见起床，季茉和吴奶奶道别，到城中广场和王妃会合。
她今天是卯足了劲打扮，就怕路上遇见夏娆，要让她知道自己和季茉才是真正姐妹淘。
自己按季茉平日风格——烈焰红唇，短衣短裤，头发烫大卷，季茉却是一身复古。
「你怎麽穿这样？」王妃不解，「枉费我特意dresscode！」
「吴奶奶借我的衣服。」季茉试图模糊焦点，不直说是吴绍源的奶奶。
王妃八卦女王之名不是徒来，三两下嗅出其中意味，笑咪咪道：「昨天吴绍源把你带回家啦？」
说完瞅着季茉不放，想从她身上瞧出些暧昧痕迹。
她不恼不愠，微红耳廓却出卖了她，然她嘴硬道：「胡说八道。不过借住一晚。」
王妃没咬着不放，挽她的手迈开步伐，「不说没差，走，先逛街，今天你姐姐请客。」
「这麽好，那我要Ｃ牌粉底。」
「那有什麽问题？不过晚饭你就得自掏腰包了。」
「嘁，温泉旅馆大小姐装什麽穷。」
王妃家自祖辈开始经营浴场，主打见泉山天然温泉水，汤城温泉名声响亮，旺季也能赚上一笔，尚算小康之家。
说到家业王妃就头痛，照她看来，那幢破旅馆她压根不愿接手，可她是长女，之下仅幼妹一人，父母一天到晚念叨让她学接客、管帐，不胜其烦。
摇摇头，领季茉进一栋七层高楼——固然仅七层，近似陈旧狭窄电梯公寓，已是汤城数一数二高楼，里有餐厅服饰杂货，王妃从前便是在这穿的耳洞。
三楼全是吃食，季茉拣了一家广受汤城年轻女生欢迎的甜品店，和王妃落座。
靠窗座位，外头阳光正好，往下看是方才城中广场。
沁凉冰品享用至一半，王妃面有难色，同季茉说：「我得去趟厕所，不过半小时没办法回来。」
季茉了然，笑着挥挥手，示意她慢走。
王妃一走她立刻付了帐，然後回到座位，无事可做，开始观察脚下景致。
一中校庆补假，对其他人来说却只是再平常不过的工作日，广场不如假日热闹，称得上冷清。
忽然一抹熟悉身影闪过，花花绿绿长发，深色棉外套包裹衬衣短裙，季茉奇怪，大热天穿外套？
广场上，女生似在寻路，又像躲藏，左顾右盼，有些惶然样貌。
季茉已认出是夏娆，一时间眼皮直跳，和服务生快速交代几句，飞奔下楼。
落了地，追着那背影去。
打定主意，先不叫她，而要看她去哪。
夏娆弯弯拐拐，入了小巷，再度弯弯拐拐，最後停在一个门牌前。
挂牌歪斜，霓虹灯艰难地闪烁，写着：吉祥妇产科。
季茉惊讶之余，还有些怆痛。
她蓦地想起儿时，夏娆穿着一条小红裙子，绑马尾，酒窝深深唤她茉茉。那模样天真烂漫，相当可爱。
时光怎会倒流。
待夏娆推门而入，季茉跟了上去。
室内不开灯，全赖日光照明，可老屋采光极差，黑黑一片，阴阳怪气。
门会怪叫，夏娆原本就提着一颗心，登时吓一大跳。
等看见来人，脸色沉下去。
两女生还未开口，前台大婶彷佛看透世俗口吻，道：「又是小女生，一个个哟。」
季茉上前握住夏娆的手，声音难掩震颤，「……是谁？」
夏娆低头，咬唇不语。
她扶她坐下，夏娆同她一般高，此刻却显得弱小无助。季茉不屈不挠，换着法子又问了几遍，依旧不得应声。
脑中倏然闪过一人。
「……唐深？」话说出口，自己都不敢相信。
未料，夏娆今天第一次和她对视了，没几秒，眼眶泛红，留下泪珠。
季茉心疼，想问为什麽，生生止住了，只问何时。
夏娆哽咽泣诉，「昨天你走後，我也喝了不少，迷迷糊糊有人问我有没有事，再後来……」
不需听完，已足够气极，季茉怒火难抑，咬着牙问：「他没问过你？」
夏娆哭得更凶，眼泪如水流，「我梦到了，梦到是吴……」就此打住，又哭又笑，「知道是放屁，在梦里安慰自己。反正我早已不是处，你也知道。」
季茉连连吸气，简直想杀人，「报警，或者告诉你哥。」
「不，我妈会打死我的，她重男轻女，只会骂我活该勾引男人，小小年纪就放荡。」抽泣半晌，「季茉，我只是来买药，药吃下去，就当没事发生了。」
季茉愈生气，脑子愈冷静，她最终点头，「你买好，我让老方送你回家。」
夏娆抹去脸上泪水，「我请两节课在保健室睡觉，很快要溜回学校。」
季茉送她到公车站，暗下决定，唐深这事，不会轻易如此翻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