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酱油正好用完了,解决完那一筐豆芽菜,楚文昕出门走往超市去了。
从家里到超市步行大约十分钟路程。她顺着蜿蜒不平的小石子路走,沿途两边都是田。
这个季节正好是油菜花的旺季,放眼看去,左右都是整片一望无际的亮黄色花海,微风一吹,就像是一阵一阵金色的海浪,特别壮观。
楚文昕买到酱油後,提着个塑胶袋往回走,在路上遇到了朝她走来的周丞。
「嗯?」楚文昕愣了下,问:「你不是去钓鱼?」
周丞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我一条也没钓上,被你爸嫌弃了。」
然後傲娇楚爸爸就让周丞滚回家,别在那儿碍事。回去後楚妈妈正在厨房忙,便叫周丞去找楚文昕,让他们路上随便走走。
楚文昕便提着酱油和周丞散步去了。
「我很喜欢这里的这个季节。」一面走,楚文昕一面介绍道:「每年这时候,农田都会种满油菜花。很漂亮。」
「的确很壮观。」
「但大概也只能再见到一两周了。再过不久,整片花海都会被翻到土下,作为春耕的肥料。」
「是这样啊。」
「还有那边,明天清早我们可以走那条,去小山上看日出……」
「好。」
他们在夕阳下的田园小径中穿梭,後来找了个视野不错的位置,在农地中高起的田埂上坐下了。
楚文昕问道:「你们那个邱警员,最近都还好吗?」
她问的是三个月前清醒,如今出院不久的邱以轩。
「挺好的。」周丞笑笑道:「不过他父母不想让他再当警察,以後可能会回去继承家里公司。」
「那也不错。」
「对啊,没准儿以後事业做大了,我们都想认他当乾爸爸。」
楚文昕又问:「最近好像很久没看到卢家虹?」
「他啊,」说起卢小小,周丞面露感慨:「他父母正式离婚了,准备打诉讼,最近大概特别忙。」
楚文昕愣了愣,跟着叹道:「这样啊……」
「别担心,那小子看着挺坚强的。」见楚文昕似有担忧,周丞笑着安慰道:「有天路上遇到我,还气呼呼地跟我说,他以後不当警察了,要改当医生。」
本来是想当警察,从中调停吵架的父母──这下没必要了。
想到那个曾与她度过一夜惊魂的孩子,楚文昕在心里暗暗道:但愿他从此顺利平安。
一阵傍晚的微风迎面拂来,连动了一波一波的黄色浪涛。周丞看了看,忽然从田埂跃下,站进了花丛中。
「你干麻?」
周丞转头对楚文昕笑:「要不要下来?」
「你都踩到花了。」
「哎,有关系吗?你不是说再两周都要被埋进土里?」
……好像有点道理。
於是在周丞的帮忙下,跟着跳进了田中。
别看花海这麽漂亮,在湿滑的田里走路可不是什麽浪漫的事情,两人的鞋子都半陷进软泥中,走没几步就黑乎乎的。更惨的是楚文昕後来还滑了一下,在两声惊呼中,拉着和她牵着手的周丞,一起摔进了花丛里。
斜阳下,一阵花瓣飞扬。
楚文昕半压在周丞的身上,没怎麽摔疼,但两人的衣服怕是都毁了,沾满了又湿又臭的黑色土壤。
他们无语地互看一眼,然後都忍不住笑了起来,像个傻子一样。
後来,两人索性也不起来了,并肩躺在花丛里,望着被夕阳染成暖橘色的天空。
楚文昕叹道:「我真是脑子抽筋了才跟你下来。」
周丞仍只是笑。
静静遥望天空一会儿,楚文昕又问:「当上组长,有比较轻松一点吗?」
「杂事是少了点,但压力也更大了。」周丞想了想,老实道:「没有想像的轻松。」
楚文昕思索了一会儿用字遣词,而後说:「改天你有空……我也可以和你回家看看。」又补充:「你想的话。」
周丞愣了一会儿,看向楚文昕的侧脸,讶异道:「你都知道了啊?」
楚文昕一本正经地说:「我也有线民。」
周丞怔愣半晌,忍不住失笑。
「好啊,有空一起回去。」他说:「我妈的情况这几年很稳定,医师都说不用吃药了。你和我一起回去……她会很高兴的。」
楚文昕唇角抿着一个笑,静静听周丞说了些家里的往事,有甜的、有苦的,有好笑的、亦有悲伤的。
听罢後,楚文昕沉默了好一会儿,忽然问道:「你知道油菜花的花语吗?」
周丞摇头。觉得这个对话很有既视感。
「上回扶桑花的你也没告诉我。」
楚文昕却仍笑而不答,转而又说:「你知道那天晚上我见到你,心里在想什麽吗?」
「想什麽?」
「那时我在想,如果我不是女孩子就好了。」
周丞愣了愣,显然有些讶异,楚文昕笑了笑,又说:「现在不那麽想了。」
见她没有多说,周丞亦没有多问,闻言只是点点头,半晌又道:「我倒很高兴你是女孩子。」
楚文昕以为,周丞大概要说「你不是女孩子我们就不会在一起了」之类的撩妹术语,想不到这人的操作更风骚,说:「不然我跟你之间就是耽美故事了。」
楚文昕:「……」
周丞还没完,一脸深沉地说:「这条路很辛苦。」
楚文昕:「……」烦死了。
再过不久太阳就要下山,他们最後还是起身了,一身脏兮兮地一边笑闹一边回头往田埂那儿走。
楚文昕最後还是没告诉周丞。扶桑花的花语,正如当时初相识的他们一样,代表着新鲜的、崭新的恋情。
油菜花的花语更简单了,就两字:加油!
要再往深入了说,象徵的是鲜活、顽强──一往无前。
正如他们的现在。
夕阳下,楚医师与周警官黑乎乎的双手交握,在黄色花海中的弯曲小径上,并肩踏上归途。
「哎,你的酱油呢?」
「……咦?」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