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医师!有病人!」
楚文昕一个激灵从打盹中惊醒,托腮的手滑了一下,差点用脸撞桌。
穿着白色工作服的助理推门而入。楚文昕在这一秒内抖落面上懵逼睡意,抬起脸来,又是一个深沉的医师。
於是楚大医师深沉地问道:「嗯,什麽问题?」
「说牙间刷断掉卡在牙缝,拿不出来。」
楚文昕:「……」那你也是刷得很使劲儿了。
现在时间一点半。早上门诊病人多到满出来,超时到一点多,楚文昕随便灌了包能量饮料,在休息室眯了一会儿,血条还没回满一半,下午诊又开张。
口腔外科的门诊,和一般医科门诊那种封闭式的小房间不太一样,配置更接近牙科。
诊间宽敞开放,门口是柜台,再往里走可看到分散摆着六张牙科诊疗椅位,医师就在这六台椅位之间轮转,助理会先请好病人,让医师看完一位能直接跳到下一台。
周丞过来时,就见楚医师忙碌得像只小蜜蜂,在诊疗椅之间转来转去的,动作雷厉风行,解决一个後又坐到下个病人旁边,看了看後开始解释病情。
那似乎是个重听的阿嬷,周丞隔着一个椅位都听得见,楚文昕清脆好听的嗓音放得很大,一字字都拖着长音。
「阿嬷,这要转你去补蛀牙,我这边外科没材料帮你处理──」
「我这边外科,在开刀的──」
「没有!不是说你!你这不用开刀──」
周丞靠在一旁看了一会儿,似乎觉得挺有趣,唇角带着一抹浅浅笑意。
於是楚文昕送走阿嬷後,再转移到下一台诊疗椅时,就见到周丞笑着和她打招呼。
「楚医师。」
因为已经出院,周丞今天穿的是自己的私服。白T配牛仔裤,裤脚随兴地紮进了短靴里面。
是一个很简单的穿着。但因为他的相貌清新帅气,又是高挑的衣架子身材,要不是右手还吊着石膏,光是那样冲着自己走来,似乎随便就能拍张杂志封面。
附近的女助理都朝他多看了好几眼。
大概是昨晚太暗了,没怎麽察觉,今天周丞的身形忽然显得特别高大,也或许是站得太近了,又加上是锻链过的体格,竟让楚文昕感觉到了一点儿压迫感。
她皱了下眉头,简单打了个招呼,然後说:「你先坐。」
经过昨晚短暂的闲聊,他们倒也不算太生疏。略略交谈几句後,楚文昕按了按钮让人躺下了,拿着镊子和线剪给人拆嘴唇上的缝线。
「你手好冰。」拆了一条後,周丞问:「会冷吗?」
楚文昕是天生怕冷的体质。尤其医院不论季节都开着很强的冷气,医师袍又没多厚,以至於她一年四季都手脚发冷。
治疗之间,难免会碰触到他的脸,她以为周丞是被冰得不舒服,手指抽开,说了声:「抱歉。」
「没事。」周丞笑了笑,提议:「你可以用我的脸暖手。」
楚文昕顿了一下,没接这个话题,拆完下一条线後迳自说道:「伤口癒合得很好,不会留疤,没什麽问题。」
又敲了敲那颗补过的牙齿,问:「会痛吗?」
周丞沉默了一下,感觉有隐瞒的意图,两秒过後还是坦白了。
「其实,有点痛。」
楚文昕又做了些检查,最後说:「那得抽神经了。」
周丞坐了起来,脸上写满了显而易见的不情愿。楚文昕心里好笑,让助理打电话去隔壁的保存科,给他约个时间。
「保存科?」
「对,专门在抽神经的科。」
周丞喃喃:「听起来像做标本的……」
这人对牙科真的有很多脑补。楚文昕不禁失笑,一边等待助理去电,一边转头打起了病历。
背後的周丞问道:「那我还要回诊吗?」
「我这边不用了,回诊去骨科和保存科就好了。」
周丞「哦」了一声,说:「那就见不到你了。」
楚文昕没怎麽走心,回道:「不用见到医师是好事。」
「可我还有事情没做成。」
「什麽事?」
周丞单手托腮,望着楚文昕的背影,直白道:「还没要到你的联络方式。」
坦白说,楚文昕从医这几年来,遇到过很多次病人的示好甚至是骚扰,所以没太往心里去,差别只是在於这次的病患颜值很高而已。
楚文昕一边打字,一边瞄了一眼萤幕上显示的「二十四岁」,说:「你太小了。」
周丞就笑了,笑容意味深长,说:「我不小。」
楚文昕:「……」
「小姊姊,」周丞望着她的背影,又问:「我是认真的,想追你,可以吗?」
楚文昕手指一顿,转过头来看他。
就见这个大男孩收起了方才玩笑的语气,神情率直且认真,眼睛直望着她。
楚文昕怔住了。
此时,助理总算打完电话走了过来,说:「楚医师,保存科那边说,现在排的都要等到两个月後了,看病人会不会很痛,还好的话就等,很痛的话看要不要您自己抽……」
楚文昕闻言转头望向周丞,後者与她对看几秒,忽然掩着脸颊叫了一声:「呃啊!忽然觉得好痛!」
「……」楚文昕提醒:「你崩的是右边牙齿。」
周丞迅速把手从左脸移到右脸。
楚文昕差点被他气笑:「刚刚不是还不太想抽?」
周丞情话信手拈来,深沉道:「为了你我可以鼓起勇气。」
楚文昕:「……」
这人真的很闹。但可能是因为有一张乾净帅气的脸,竟教人也生不起气来。
楚大医师彻底被打败。无语片刻後,叹了口气,和助理说:「排我约诊时间吧。」
周丞走後,门诊继续,一个下午依然是各种折腾,像似战场。好不容易中间有个空档,楚文昕伸展着酸痛的肩颈,推门走进休息室,发现自己桌上放着一杯热饮。
味道闻着像是奶茶。她伸手摸了摸,还是热的,应该刚买不久。
一个助理走进来喝水,看到她就解释道:「有个手打着石膏的病人,刚拿来说要给你。我就放你桌上了。」
楚文昕与她道了声谢,又回头端详了会儿,在杯身上看见了签字笔写的一行字:这杯给你暖手。
字迹很飘,有点儿歪扭,大概是用左手写的,後面还画了一个笑脸。
楚文昕冰凉的手握着杯身,那点温度便从双手慢慢扩散,一路往心里去。
她笑了一下,忽然就想起了苏琇讲过的理论:治疗情伤最好的方法,就是进入下一段恋情。